杨整他们在地洞中消磨时光的时候,薛尚也加强了各处围堵的兵马。今早就有人哨探来报,王郎中的医馆已经人去楼空,薛尚猜到杨整已经带人进了山,于是,给刀山各处围堵的关卡又增加了人马,并第一时间安排人去医馆中将赵子龙接回。
此时已经日落西山了,薛尚亲自带人来到了刀山西侧的一处关口,这是杨整西去最有可能走的路。营房中,薛尚唤来了传令兵,下令道:“传令各处关口,贼寇已经入山一整天了,今夜可能趁黑出山,一定要擦亮眼睛,哪个关口放走了贼寇,全员斩首!”
薛尚驻扎的营地已经是渭州地界了,他是通过官方程序越境“剿匪”的,也不怕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足足调动了两千余人,在刀山四周出山的必经之地,设置了九个关口。其中,西侧四个、南北侧各两个,东侧一个。除了固定的关口外,还安排了十余支机动部队,在刀山周边不停的巡逻探查。
不同于薛尚的紧张,杨整他们却是安逸轻松得很。为了保持警惕,也为了随时了解外界的情况,杨整安排大家轮流在两边的洞口值守。王怀来了之后,他们凑足了13人,除了杨方以外,两两一组,刚好组成六组,每三组负责一边洞口。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杨整刻意安排,他和广宁公主分到了一组。由于入口处要爬行,会弄湿衣襟,为了迁就广宁公主,他们便负责值守西侧出口这边。
西侧的出口的情况要比东侧好得多,是在崖壁之上,距离地面约莫三丈高,下去的话需要借助绳索。出口处有个垂直的拐角,从外面看过去根本看不见洞口,就像是普通的山壁一样。又因为不在地面,所以不易察觉。
洞口比人略矮,却有五六尺宽,足够好几人并行了。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还没升起来,周遭一片漆黑。杨整和广宁公主席地并坐在洞口,因为看不见对方,气氛倒也不似往常那样尴尬。
他们才刚刚过来,轮班的时间还早,杨整便主动和广宁公主聊起天来:“不知公主到了伏俟城,有怎样的安排?”
杨整的问题,也是广宁公主的心病。以前,她贵为皇室公主,是不用为了自己的前程忧虑的。每个公主的结局都是嫁给世家的公子,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而自从宇文氏代魏建周之后,她是真的为自己的前程感到无奈,感到不安。
广宁公主已经想过很多次了,最后无奈地发现,自己的余生,可能真的只能与青灯古佛为伴了。于是,她长舒了一口气,轻声回道:“等族人都安顿好之后,我便住进佛堂,此生再也不出来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杨整都对佛家的清心寡欲不感兴趣。很多颓丧的人,最终都信了佛,其实并不是做到了六根清净、不理俗事,而是找到了逃避的方式。
杨整不想广宁公主也成为这样的人,于是出言劝解道:“你还这么年轻,不该只为家族而活。首先,你是自己,然后才是拓跋氏的族人。人不是生来受苦的,你应该让自己快乐起来。今后还有几十年,孤寂落寞是活,愉悦轻快也是活,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难过的活着呢?”
广宁公主被杨整新颖的思想拨动了心弦,却本能地觉得他说的是不对的,反驳道:“人怎可生来只为了享乐?”
杨整马上反驳道:“如果享乐的时候不影响别人,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只要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又何乐而不为?”
杨整情急之下,说的全是后世的新词,广宁公主公主并不能马上接受,却也反驳不了,一时间只觉得杨整想法独特,是个有趣的人。
杨整在劝解广宁公主的时候,莫无桑也正在劝解王郎中。
此时,两个老头正在医馆诊厅中喝酒。诊厅中间摆着竹桌,桌面上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酒壶倒是还有三四个,看样子是喝了不少了。两个老头分做在两侧,莫无桑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儿大不由爷的话,试图把王怀的出走全部归咎在他自己身上。
王郎中又饮尽了杯中酒,说道:“闭嘴吧!死牛鼻子!这些大道理老夫也知道,不用你在这里多嘴。你只告诉老夫,你茅山宗的相面之术到底靠不靠谱,要是不靠谱,老夫岂不是让怀儿白去塞外遭罪一趟!”
莫无桑故作高深地捋了捋颔下的胡须,傲然道:“老夫跟随先师学艺几十年,尽得先师真传,什么时候瞎说过,老夫相过了这么多人,你可曾见老夫相错过!杨整此人,面阔颜正,眼清口红,上正九尊,下应五贵,合九五帝王之尊。结合近日秦州之天相,将占主星,西垂而来,正应在杨整身上。如今天下纷争已久,当出奇才,统一天下!本来老夫还准备了一套说词对付你,谁知道你一听说杨整是这大富大贵的命相,又上杆子让怀儿去追随他。”
王郎中一生都只钻研医术,不懂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此时听莫无桑说得头头是道,也放下心来。
原来,王郎中之所以愿意让王怀随杨整离去,是因为莫无桑用茅山宗的道术给杨整相了面,发现杨整有帝王之相,王怀跟着他一定是前程似锦,光耀门楣的。最主要的是,杨整能帮王怀弘扬王家的医术!杨整和王怀两人,都被这两个老江湖骗了。
……
原本薛尚对这次围剿是势在必得的,可是天亮了还没有杨整他们的消息,让薛尚心中也没了底气。于是又调集了一军步兵,直接进山搜索。山外关口和周边巡逻的兵马依旧全副武装,枕戈待命。
山洞中,杨整将大家召集到一起,说道:“山中已经有人在搜查了,从现在起我们不能再去洞口值守了,免得被人发现,各位都要忍一忍,只要躲过了这次搜查,敌人就会放松警惕,到时候就能安然出去了!”
山洞里漆黑一片,又阴冷潮湿,在过了新鲜劲儿之后,大家都不愿意待在里面了,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要去洞口值守。说是值守,其实更像是监狱里的放风。如今薛尚下令搜山,大家都只能躲在洞中了。
一直到落日西垂,薛尚依旧没有得到杨整他们任何消息,这下他也坐不住了,连夜赶到刺史府,向侯莫陈琼禀告情况。
侯莫陈琼在客厅接见了薛尚。听了薛尚汇报,侯莫陈琼并不觉得薛尚的部署有什么问题,所以也并没有责备。只是让薛尚在厅中稍等片刻,然后转身去了后院。
刺史府后院的东北角有一个僻静独立的院子,院子常年关着的,却没上锁。侯莫陈琼走到院门前,屏退了随侍的下人,也不敲门,直接推开了院门。
院中的陈设很简单,三面是一人多高的院墙,只有东面有两间房。院墙和房子围成个一丈见方的地方,既没地砖,也无桌椅,只有几处杂草艰难地生长着。
侯莫陈琼立在院中,唤了一声:“五弟,可歇下了?”
世人都知道,梁国公侯莫陈祟的父亲侯莫陈兴共有四个儿子,除了最有出息的老二梁国公侯莫陈祟外,还有长子彭城郡公侯莫陈顺;三子秦州刺史侯莫陈琼、四子丹州刺史侯莫陈凯。却不知,侯莫陈兴还有个最小的私生子,叫侯莫陈青。
侯莫陈青是侯莫陈兴的外室所生,自然是不受大妇和几个嫡子所喜,在家族里也没有抛头露面的机会,所以,在侯莫陈家,便是个透明物一般,没什么存在感,外人就更不知道了。不过,侯莫陈琼却从小就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照顾有佳,不像其他几个哥哥一般,对他不闻不问。
侯莫陈青因为得不到家族的帮助,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便疯狂地痴迷于武艺。侯莫陈琼见弟弟天赋卓绝,又肯刻苦训练,便请了各路名师教授其武艺。如今侯莫陈青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武艺也已登峰造极,当世难有敌手。
侯莫陈琼出任秦州刺史的时候,侯莫陈青对家族中其他人都没什么感情,便随侯莫陈琼来秦州了。到了秦州后,侯莫陈青继续发扬透明人的风格,让侯莫陈琼在刺史府中隔出个独立的小院子,整日在院中钻研武艺。
此时,侯莫陈青正在房中调息。听到侯莫陈琼的呼喊,忙停止运气,一拂手便震开了房门。
侯莫陈琼早就习惯了五弟的开门方式,也不以为意,抬脚走进了房中。房子空间很小,长宽都不过一丈。房中除了一听床以外,就只剩下两个蒲团随意的摆在地上。侯莫陈青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上,还在闭目顺息,脸上一片肃然。
侯莫陈琼将仅剩的一个蒲团提起,掸了掸灰,放在了离侯莫陈青稍近的地方,说道:“老五,哥遇到点麻烦,又需要让你松松筋骨了!”
这些年,侯莫陈琼每遇到需要用武力解决的麻烦,都是侯莫陈青帮忙解决的。而侯莫陈青也从来没让人失望过,每次出手都无往不利。侯莫陈青对这些事也不反感,因为他也需要用实战来检验自己的武技。
侯莫陈青终于理顺了气息,睁开了眼,脸上的肃然便不见了,换上柔和的表情。侯莫陈琼见他轻松的模样,也不等他回话,连忙问道:“看你这样子,莫无桑给你的茅山宗调息之法是练成了?”
侯莫陈青笑道:“哈哈,我不肯拜入茅山宗当个道士,莫前辈便不好将茅山宗的功法交给我,不过,他教我的这调息之法是他自创的,虽不是正宗的茅山宗功法,可是我自己略加改良之后,也足够了。”
侯莫陈琼也为五弟能在武艺上有新的进展而开心,说道:“以你的天资和勤奋,想来用不来多久,就能赶上莫无桑!”
侯莫陈青只是笑笑,侯莫陈琼不是习武之人,不懂这其中的艰辛,想要达到莫无桑的境界,可不是简单的天资和勤奋就够了的。所以侯莫陈青也并不反驳,只是问道:“哥,你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侯莫陈青称呼侯莫陈琼并没有按家中排行称“三哥”,而只称其为“哥”,因为在他心里,他只有这一个哥哥。至于其他的几位,既然别人不想他,他也不会上杆子去认别人。
侯莫陈琼也不再废话,说道:“有一伙人杀了我一个手下,现如今躲进了刀山之中,薛尚安排人在山中寻了一整天了,也不见踪影,看来是需要你出马不可了。”
侯莫陈琼并没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侯莫陈青听,侯莫陈青也不感兴趣。他的想法很简单,帮助哥哥把事情办好就行了,至于前因和后果,那都不是他该操心的。
练武的人都是急性子,侯莫陈青也不例外,听了侯莫陈琼说了杨整他们一行人的特征时候,就去找薛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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