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十岁的天子在殿内将桌案上的奏折一把掀翻在地。
“立刻把这个欧阳清这个通敌叛国的贼子押去巡抚司！”
怒气已经飙升到一个临界值。
付春荣试探地道：“陛下，太傅是三朝元老，突然被押去巡抚司，朝中恐怕会引发异动啊。”
“太傅？太傅能有皇叔重要吗？能有皇嫂大？能重要过西南的百姓？立刻去，若有耽误你们一并拉去治罪！”
顾怀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凤眸低垂听着付春荣低声应是。
暮色昏沉，等顾怀瑜回到摄政王府的时候，欧阳清已经白衣素缟地押去了巡抚司。
绣着云纹的长靴映着晚霞刚下了马车，就看见王府面前跪了一地的人。
俱是欧阳府的一家老小。
包括被赏了一耳光的欧阳政也在人堆里哭得泣涕连连。
“王爷，祖父是被冤枉的啊！王爷！”
“祖父是永贞七年的进士，和丞相一同入朝为官，仰赖大梁如天之德，才能够振兴门楣，对大梁忠心耿耿，此心天地可鉴，祖父绝不会是通敌叛国的乱臣贼子，还望王爷明察秋毫啊！”
“王爷，老身夫君年事已经到了快致仕的年纪，为了大梁夙夜忧担，积劳成疾。他在狱中怎么可能扛得住巡抚司的问审？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呐！”
顾怀瑜凤眸低垂，看着侍卫将太傅老夫人扶起，冷淡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太傅若是清白，巡抚司自会还太傅公道。何况这是陛下的旨意，诸位是府中家眷，更应该清楚朝廷办事的流程。”
——此刻，应该在府中等着审查结果，而不是跑到他跟前哭诉，让他为难，看得心烦。
顾怀瑜绕过他们，晚风吹起衣摆，绯红蟒袍衣角掠过：“王妃如今还在病中，本王还要去照料，你们自便。”
老夫人听得身子晃了三晃。
在朝中风光无限的欧阳府，何曾被这样不留过情面吃瘪？
她望向巍峨雍容的摄政王府，眼底满是惊恐和大势已去。
更多的是恨意。
回府的马车上，老夫人擦着眼泪，恨恨地说道：“若不是六年前太傅力排众议让他顾怀瑜来了京都，焉有他今日的摄政王之名？那时候老爷扶持他，瞧着一脸和善，还给我们夫妇奉茶，真是如今眼见他仰起朱楼宴宾客，我们却日薄西山呐——”
欧阳政听得越发沉默，好一会儿才安慰道祖母：“祖母不要伤心，担心累坏了身子。顾怀瑜这样冷血残暴之人，和他谈昔日情义是我们天真奢望。”
“政儿——”
欧阳政磕头：“祖父蒙受不白之冤，孙儿与兄长一定会为祖父洗清冤屈！”
眼前，是大梁历年被抄写过的折本，锦缎封面，罗纹宣上的字体适中，排列规整，每一页都十分精美仔细。
沈姒蜷缩成球在顾怀瑜的椅子上，翻看着这些折本。
她腿上还有伤，手腕上的伤口刚刚被换过药，还穿着就寝时的寝衣，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白皙的肌肤，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顾怀瑜亲抄的折本。
笔力虬劲，银钩铁画。
一旁的游锦笑眯眯的问道：“王妃现如今可是看的懂了？”
沈姒扒拉着折本上的字认真道：“这本上我识得三十多个。”
游锦的老脸笑成了菊花，夸着小王妃：“王爷回来肯定会夸您的。”
“嘿嘿。”
她因伤在府中不能随意走动，闲得无聊。
顾怀瑜又怕她生病了还要温习功课手腕负担太大，便让山行之不要来了。
她醒了无聊，便待在书房里看顾怀瑜写过的字照着书本认字。
女娘像只小小的猫咪，未挽成发髻的乌发露出白皙小巧的耳朵。
微尖的下颌的透粉的指尖，唇色倒是恢复了粉嫩，轻轻抿着看着折本。
顾怀瑜进来时，便看到的是这一幕。
他的朝服还未换下，轻声走到沈姒身后，垂眼看着椅子上的毛球。
游锦已经识趣地悄声退下了。
沈姒认真的轻声念着，一开始还没有察觉到顾怀瑜的存在，直到闻到空中熟悉的冷檀香才抬起杏眼：“夫君。”
顾怀瑜单手将她抱起，先看了看沈姒脚踝上的伤，才抱着她落座，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冷寒的凤眸多了几分暖意：“在认字？”
他扫了一眼桌案，直到沈姒在翻看他亲手誊抄的折本。
沈姒嗯了一声，软糯道：“夫君的字写的好看。”
“那我来教乖宝写。”顾怀瑜低低的笑出声，将沈姒的小手包在怀里，握着毛笔，在玉版白露上落子。
沈姒被顾怀瑜完全的包在怀里，觉得这样的识字写字有趣得紧，更加用心地记着。
又学了一会儿，沈姒看着写得更加有笔锋转折的字，晃晃小脑袋：“夫君，手疼。”
这是累了，不想学了。
耳畔是顾怀瑜清浅的呼吸声，顾怀瑜把玩着手里的小手：“姒姒的手好小。”
她的耳颈湿热，征征的看着那几根冷白修长的手指。
他俯身亲了亲绵软的手指，猩红的舌尖轻轻吸吮。
妖冶凤眸晦暗，越发显得靡丽，已经没有任何铺垫的掩饰。
顾怀瑜刚回府，上朝时穿的蟒袍还未换下。一身绯红衬的他格外清冷矜贵，犹似像正经肃穆的神明。
但是衣袍殷红，透着几分邪气。
沈姒最喜欢顾怀瑜穿这身衣裳，让秾艳的脸越发花开荼蘼的俊美，但是顾怀瑜只有在上朝的时候才会穿。
怀里的女娘手被顾怀瑜的手带着，放了上去。
“........”
顾怀瑜已经懒得管白天晚上了。
长眉凤目舒展，斜倚在太师椅上，语气温和：“览山收押去了巡抚司，明日就要问讯了。今儿个，太傅也叫陛下打去了巡抚司。”
沈姒的掌心触及炙热，舔着干燥的唇，小脸发烫，眼神期期艾艾地应着：“是——是吗？”
顾怀瑜的神色慵懒：“等再过几日，便是三司会审。到时候让姒宝前去指认，要去一趟巡抚司，姒姒会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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