锒铛入狱的感觉是如此突兀。程瑞凯被关押在狭小的牢房里,很快便明白过来自己是遭人背地里恶整了。其实他早有预感,此次南京看来是难逃一劫。至于是谁在背地里使坏,程瑞凯微微叹息一声,不用想,也知道是卢青青那边的人了。
自己确也有对不起卢青青的地方,所以程瑞凯明白陆家人这口恶气不出,恐怕事情不会就此了结,便也安心等待风头过去。可是当两日后他看到自己的大哥程瑞泰也被关押了进来,并被分配到距离他不远处的铁牢里时,他不由心里一惊,连忙站起身,遥遥问着垂头丧气的程瑞泰,道:“大哥?你怎么也进来了?”
程瑞泰本吓得面色铁青,看清是程瑞凯之后,他的眼睛一红,几乎没落下泪来。
“二弟,我……”程瑞泰沮丧地说不出话来。他到了南京还未找到周特派员,被士兵在问清了他的身份之后,就被糊里糊涂地抓进牢里来,罪名是在茗城做生意投机取巧,坑害百姓,而且还和日本人有勾结。
“我真冤枉啊!”程瑞泰苦着脸说:“二弟,你知道我们程家是正经生意人,怎么会做这些事?”
程瑞凯听了大哥的话,心里一凛,便知今日的事不会这么简单,看来有人不仅是要让他程瑞凯倒下,而且更希望将程家搞倒。大哥此次来南京,简直是自投罗网了。
心中烦躁,但程瑞凯却不露声色,只是沉着一张脸在想对策。
远在茗城的程家见程瑞泰也一去不复还,再听说陪着程瑞泰一起去南京的管家面如土色地跑回来禀报说,程瑞泰也和程瑞凯一样,被抓进监牢里去了的时候,程老太太一时没抗住,顿时晕厥了过去。
程察仲则急怒攻心,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只是愁眉莫展。
看来只得自己亲自出马了。程察仲在一日之内拜访了所有以前认识的军部的乡绅名士,但大家一听说程瑞凯和程瑞泰犯的是南京那边的事,都吓得噤若寒蝉,哪里还敢擅自替程察仲出头?个个都拿了借口退避三尺。
程察仲灰溜溜回到程家,头发几乎都白了好几根。
解铃还须系铃人,程察仲也想到再去求助卢青青那边的人。卢青青前几日虽然在程家当众撒了回泼,心里狠狠出了口气,挺舒畅的。不过见程瑞凯好几日都不回来,连程瑞泰也被关押了好几日,心中便开始有些着急了。
于是程察仲一求她,她也乐得给自己找台阶下,于是便让人备车急匆匆赶回去搬救兵。把程瑞凯押解到南京,是她先向家里人诉的苦,卢家在茗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自然见不得卢青青被人欺负,所以此次程瑞凯被抓到南京,确实是卢家搞的鬼。
卢青青跑到家中,本想事情就这么了结,让南京那边的亲戚早点将程瑞凯放了,谁知道卢家的态度却很强硬,非要让程瑞凯再在里头受点罪不行,免得他出来后还那么嚣张,不把卢家放在眼里。
卢青青知晓父亲心里头有气,但是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的丈夫,她也不想两败俱伤,于是极力求助父亲让此事早点平息。
卢青青父亲气哼哼地想了半晌,最后才不情不愿地给南京那边的人打了电话,让亲戚帮忙活动把人先给放了。但这通电话打过去,连卢青青父亲的脸都变了。原来南京那边说了,程瑞凯的事已经提交到军事法庭,眼下此事不能由特派员自作主张随便放人,必须由上头决定犯人如何处置,程瑞凯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卢青青听到这个消息,几乎犹如五雷轰顶,她愣愣地看着父亲,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卢青青的父亲颓然地放下电话,看了看女儿,才道:“看来,咱们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啰!”
卢青青“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卢青青的父亲叹息道:“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啊!”
“爹,那您帮我去活动活动吧,尽快让瑞凯回来!”卢青青泪眼婆娑地对父亲说道。
卢青青的父亲摇头叹息道:“你以为那么容易么?都到了军事法庭,现在又是特殊时期,几乎没几个人能清白地全身而退啊!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卢青青听了又是苦恼不已,但此刻谁也帮不了她了。
卢青青不敢回家向程家人交代,程察仲亲自过来向亲家赔礼道歉,希望亲家能高抬贵手,放过程家二兄弟,卢青青的父亲见纸包不住火,只好将真实情况告知程察仲,程察仲听了一口气没缓上来,几乎要晕厥过去。
顾不上责怪亲家和卢青青,程察仲缓神过来后,便直奔家里,发动所有的亲朋好友,动用所有的关系,上南京捞人。但是因为程家的关系网大多都在茗城,南京那头没有熟人,根本不好办事。
眼看情况危急,两个儿子命悬一线,程察仲终于扛不住病倒了。
程家人除了刚刚成年的程瑞明一个,其余的便都是女眷了。大家聚拢在大厅,俱是愁眉苦脸,唯有三姨太宛如还捏着瓜子在磕着,一边幸灾乐祸道:“程家不是要垮了吧?两个男人都回不了了,这以后的财产可怎么分啊?”
满珍变了脸色,道:“你休得胡说八道!”
三姨太冷笑一声,道:“我这是未雨绸缪!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因为你生的是丫头片子,可不比我们瑞明,他上面两个哥哥不在了,老爷也病了,程家自然要由他来做主!”
彭宛如说得兴奋无比,但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她叫嚷了半晌,倒也觉得无趣,只好闭上了嘴。
林雪娴蹙着眉,道:“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总要去周旋活动一番才是。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瑞泰和瑞凯就这么锒铛入狱,命悬一线么?”
“可是派谁去呢?我们可都是女眷,南京路途遥远,多有不便!”满珍叹息道。
程墨琳则想了想,突然道:“我倒是认识南京一个人物,只是我们,我们好久不见了,恐怕没有了交情!”
“是哪个?”满珍连忙问道。
程墨琳只是低了头,眉宇之间有着落寞的神色。她说的人是以前的旧相识,黄启伦的旧同学——李哲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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