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近一看,一棵大槐树上,居然吊着个很魁梧的汉子。**着上身,穿着打满补丁的勉裆裤。
一个瘦高个留分头的男人,手里晃着根皮鞭,正扯着叫驴嗓儿吆喝着:“全村的老少爷们儿,大伙都认识树上这个人。他是俺家的长工康友财。俺家老爷为人仁慈,见天好吃好喝地待他。这只喂不熟的白眼狼,非但不知恩图报,卖力气干活,反而偷东西坑害东家。今天,我要当着全村老少爷们儿的面,替东家好好管教管教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说着朝手下喊道:“来人啊,给我上凉水!”
有人提来一只装满水的木梢。
“大家说,光凉水是不是太寡淡了?咱康爷儿们口重,得加点佐料照顾照顾他,拿包盐末和辣椒面来。”
留分头的管家叫吴四,为人心黑手狠,是欺下瞒上的个中高手。吴家长工、下人的工钱,他都会挨个抽筋扒皮,处处盘剥。
又有人拿了一包盐和辣椒面,倒水梢里搅匀了。只见他嘿嘿奸笑两声,鞭子放水梢里蘸了蘸,猛抬手,抡圆了照康友财的光板脊梁就是一鞭子。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男人本能地抽搐了一下。黑黝黝的脊背上,立马留下一道青紫的鞭痕,直往外渗血珠儿。
管家瞪着边上两个爪牙:“看什么呢?还他妈不动手,等爷请呢是吗?急了连你们一块儿抽!”
手下人照葫芦画瓢,两根蘸过咸辣椒水的皮鞭左右开弓,“啪啪啪”雨点般落下来。鞭到之处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那个可怜的康友财,被打得山嚷鬼叫。
“冤枉啊吴大管家,我没偷东西,绝没偷过东西!大管家手下留情啊!小月,你个不要脸的贱骨头!”他大喊大叫拚命挣扎,身子一伸一弓,活像一只垂下来的“吊死鬼儿”(学名尺蠖的虫子)。
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一阵骚动。众人明显忌惮这家人的霸道,只管私底下交头接耳,没人敢站出来说话。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喊道:
“嘿,爷们儿,等等!他偷了你们家什么?能不能问清楚再打人哪。”说话的是朱嘉贵。
那管家一愣,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过问我们家的事?打眼一看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儿,听口音看打扮不是本地人。他轻蔑地撇着大嘴,本想给他轰走,转念一想,说说也好,免得穷鬼们瞎喳喳。
“他偷了我家夫人几件贵重的首饰。”
“哈,这事蹊跷。他一个长工,怎么能有机会进内宅,又怎么能偷到你家夫人的细软?莫非他……和你家夫人有一腿不成?”
旁边看热闹的人听到这儿,都哄堂大笑。
“他和丫鬟小月内外勾结,小月得手后转给他销赃。”管家解释了一句,突然觉得不对。我跟一个外乡的穷小子解释得着吗?他算哪根葱、哪头蒜啊?
“既然是俩人联手干的,那小月呢,叫出来俩人对质啊。”嘉贵逼问道。
“对啊,把丫鬟叫出来。不问清楚不许打人!”程府和犟牛也在旁边帮衬着。
吴四故作矜持地清了清叫驴嗓子,瞪起眼珠子,厉声质问朱嘉贵几个:
“哪儿来的一群小混蛋,竟敢管我们吴家的闲事!你们是不是活腻歪了啊?”
旁边一个好心的老乡,扯了一下嘉贵的褂子角,悄悄说道:
“你一个外乡人,还是少管他家的闲事吧,免得吃眼前亏。他家老爷欺男霸女成性,早看上康友财屋里的女人了,一直没得手。这又是冲着那女人来的,不信咱走着瞧。”
“哦,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那我先不忙出手,再往下看看。”朱嘉贵点点头,心中暗想。
鞭子还在飞,康友财的求饶声不绝于耳。
“大管家饶命!饶命啊,大管家!我实在不知道,那东西怎么到我铺盖底下的。”
“饶了你?成啊,让你女人过来,求求东家。咱东家可是最会怜香惜玉的哟,哈哈哈!”说到这儿,吴四放声浪笑。
话音刚落,一个面容俊俏的年轻女人,神色焦急地分开众人,跑了进来。果然是个美人儿。一身粗布衣衫,依旧掩不住窈窕的身姿。姣好的脸蛋,艳若桃李。
她一眼就瞧见树上吊着的丈夫,被打得血葫芦似的。顾不得雨点般的皮鞭,冲上去抱住他的双腿,哭喊道:“友财,这是咋了?昨天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就被打成这样了?”来的正是他媳妇。
“你家男人是个三只手的贼,你难道不清楚?”管家吴四说。
“啊!不会的,友财不会偷东西。你们一定弄错了!”女人骇然。
“别听他们胡说!秀枝你来干什么?快回娘那头儿待几天去!我没事,扛得住。快走!”男人心里明白。
“你要是来得再晚点儿,我们拷问完了,可就把人直接送警察所了。那地方,嘿嘿……就不光有鞭子伺候他了。”吴四恐吓少妇。
“千万不能送啊,他一定是被冤枉的。”女人满脸泪珠,如同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人赃俱获!你表妹小月,昨晚在老爷夫人跟前,撂了个底儿掉,你还敢喊冤?”
原来康友财的表妹小月,在吴家伺候老爷吴志庸多年。早就和他暗通款曲,做梦都想被收了房,得个姨太太的名份。
怎奈吴志庸**熏心,最爱的永远是没吃到的那一口。他一直垂涎她表嫂秀枝的美貌,只苦于没有机会。
小月知道他的心思,便主动献计,帮他圆这个春梦,条件就是收她做六姨太。
“这个小贱人!为了个姨太太的名份,不惜设计害你表哥表嫂?”秀枝对二人的丑事早有耳闻,恨得银牙都快咬碎了。“吴管家,东西既然找到了,你就手下留情,放过友财吧。”
“哎呀,我说了也不算啊,我得听东家的。要不然,你自个儿进去求求老爷。他老人家一高兴,这事没准儿就过去了。”他一步步诱女人就范。
“秀枝,你怎么这么糊涂!别求他们,快回娘那儿,听话!”康友财急了,他知道进了吴家门,没人能清清白白地走出来。
“哎哟呵,刚停了鞭子你就忘了疼了啊。来啊,给我继续打!”
“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打他啦!好,我去!”女人顾不得许多了,起身就要往朱漆大门里走。
“秀枝,你敢进那个大门,我就咬舌自尽,让你后悔一辈子!”女人吓呆了。
“还他妈嘴硬,看来抽得不狠是吧!”吴四上去不由分说,“哐哐哐”狠踹了他几脚。康友财活像一只大沙袋,身子一次次撞向树干,顿时满脸都是血,他昏厥了。
“你俩没吃饭是吗?给我换人!继续打!”
秀枝搂着丈夫的双腿,哭着叫他,依旧没见醒过来。她咬咬牙,毅然转身,伸手去推吴家大门。
突然,“嗖”地一下,飞来一个东西。不偏不倚,正打在她推门的手背上。她“啊”地叫了一声,捂着手蹲下身。地上躺着一枚铜板,想来自己是被它打中的,她回头寻找着掷钱人。
与此同时,管家吴四和两个打手,也都大叫着中招,鞭子应声落地。三个走狗屎运的家伙,自然要特殊照顾。打中他们的,是用断筋腐骨草泡过的钢针,几乎穿透手掌。过不了几日,中针的手掌,就会萎缩成鸡爪状。那时,再想打人可就难了。
再看树上的康友财,吊着的绳子已被利器割断。在他将要落地的瞬间,一个矫健的身影一跃而起,稳稳地接住了他,正是朱嘉贵。程府和犟牛收了暗器,也过来救人。
康友财此时已醒转过来,哥儿仨护着夫妻二人,正要带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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