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压根就没发现身后的人是何时出现的。
而盛涉川被扯回来之后也渐渐恢复了一些神智,他扭头看向身后那个年轻人,对方应该和李元锦差不多大,面相英俊,隽秀温柔,乌黑的头发柔顺而有光泽,纵使衣着素净寒酸,仍旧难掩身上那种蓬勃青春的朝气。
说来也是巧合,盛涉川买醉的这家小店正是律宗瑢暂住的小店。
而两人之所以不谋而合地选择同一家店铺,原因竟出奇地一致——他们都觉得这里很偏僻,不会被人发现。
律宗瑢本来就是想出门打个热水,没想到刚出门就遇上了老板和正在撒酒疯的盛涉川。
他本想与这一幕擦肩而过,但他人还没走远,就听见老板大声呼救的声音。
回头再看的时候,盛涉川已经爬到窗户上准备往下跳了。
情急之下,律宗瑢也顾不上其他的,立刻撇下水壶便冲过去救人。
但真当他把人拉住的时候,他却后悔极了。
因为……
盛涉川太重了……
两人相差的岁数不小,盛涉川的体型已经完全与少年人不同。
他虽时常扮相儒雅出尘,但肌肉十分结实,尤其他现在还喝醉了酒,身体不受控制,律宗瑢抓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险些把律宗瑢给带下去。
律宗瑢双手并用,用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人拽回屋里,等老板手忙脚乱地关窗户的空当,律宗瑢在一旁直呼惊险,顺便还暗暗感慨自己未免有些多管闲事,毕竟他这一次路见不平差点把自己的胳膊给拉脱臼了。
“哎呀!客官!你这是!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你说你要是死了,而且就跌死在我楼底下,这大过年的,我岂不晦气死了!以后你叫我怎么做生意嘛!”
老板忍不住地抱怨盛涉川,但盛涉川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老板身上,此刻的他呆呆坐在凳子上,眼睛直勾勾看着那个刚把自己拉回屋的年轻人。
看着律宗瑢。
他其实从没见过律宗瑢,但他却认得律宗瑢的父亲律澜渟。
他虽然处于意识模糊状态,可当他看见律宗瑢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对方很像年轻时的律澜渟。
又或者说,他其实比律澜渟生得更出众漂亮,毕竟律澜渟承袭了律氏常年经受海风的小麦色肌肤,但律宗瑢却可能是受到母亲的影响,白白净净的,像块入手柔滑的羊脂玉,很招人喜欢。
律宗瑢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过了有一会儿才发现这个被自己搭救的男子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律宗瑢起初有些惊讶,但马上他就觉得不太妙,因为他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一直黏在他的脸上。
律宗瑢见对方身材魁梧挺拔,腰配刀剑,猜测他应该是江湖中人。
他怕对方是父亲的旧友,亦或是认出自己,于是连忙扭头想要跑开。
可是他还没跑出去几步,盛涉川忽然开了口:“你认识李元锦吗?”
“……”
律宗瑢的脚步瞬间停滞,他猛地回头看向盛涉川,急切的眼眸中像是突然被人点燃了两簇火苗,而火苗散发出的光,正直直刺向盛涉川。
盛涉川也像是被那眼神刺痛了,浑身上下有一种剧烈的不适在蔓延。
只要看了这个男孩子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而且……
从那个男孩子的眼中,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渴望——他想要李元锦,他想要找到李元锦,他离家出走一定就是为了找李元锦!
他没有抛弃亦或者是忘记李元锦,他们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所以才会分别。
而现在,这个男孩子踏遍千山万水,马上就要找到他了。
只要自己默许两人见面,他们或许很快就能冰释前嫌,相拥而泣。
他肯定会比自己更珍惜李元锦,更爱李元锦吧?
他这么年轻,这么鲜活,浑身上下散发着这么浓烈的爱意,李元锦也一定会更喜欢他吧?
真不枉费李元锦每次午夜梦回,每次心碎断肠的时候,喊着的都是他的名字。
真难怪李元锦总是对他念念不忘。
律宗瑢,那就是他的瑢哥。
而自己……
盛涉川想到自己,只想起糟糕两个字。
他固然有太多比律宗瑢值得夸耀的东西,但在关于李元锦这个命题上,律宗瑢只要拿出“年轻”和“爱”这两件东西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击碎。
那一刻,盛涉川觉得自己可能没有任何胜算了,索性,不如放手。
他也不想再挣扎,而是用一种近乎平静地口吻说道:“你跟我走吧,我知道李元锦在哪儿,我把他还给你……”
盛涉川说完,忽然感觉自己的说法有些冒昧,对了,现在李元锦不归他了,现在李元锦归青城派了。
律宗瑢能不能带走李元锦,要看度千岁愿不愿意。
现在的李元锦恐怕已经不是律宗瑢能够“高攀”的上的了。
即便他已经流落过蜃楼,折了百倍的身价,恐怕度千岁也舍不得把到手的儿子拱手让人了。
可惜,盛涉川在想这一切的时候,压根不知道李元锦已经被令狐娴给“丢掉”了。
李元锦醒来的时候,感到身边非常暖和。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但很快就感到一种强烈的疼痛,那是从他的腿上和脸上来的。
“掌门……掌门……”
李元锦还以为自己在云鸿别院,一睁开眼睛,就开始呼唤盛涉川。
但是陪伴在他身边的却并不是盛涉川,而是羔羔。
“阿元,是我。”
“羔羔……”
李元锦听到熟悉的声音,于是轻轻答应了一声,说道:“羔羔,我好痛,还有止痛的药水吗?”
“有啊。”
羔羔说着,拿起一个小小的药瓶,递到李元锦唇边,李元锦模模糊糊把药瓶衔在口中,一饮而尽。
药液入喉,李元锦意外觉得有些苦涩。
咦?奇怪,这一次的药水为什么是苦的?他记得以前明明是甜的。
“为什么?这一次的药水是苦的?”
李元锦轻轻抬起头,看向羔羔,羔羔已经换回了女装,温柔地坐在一旁,看着李元锦。
李元锦看了羔羔有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周围的环境不对,他似乎身处一个山洞之中,四周都是光秃秃的石壁,只有身下的“床褥”是用干草和厚重的绒毛垫子铺成的,距离他不远处还有一堆烧着的火堆,火堆上架着一个小小的汤锅,里面咕嘟咕嘟地不知道在煮些什么。
“这……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会在这里?”
“这里啊?这里是嵩岳派后山的一个山洞,很偏僻,很难有人能找到这里。”
“山洞?我为什么会在山洞里?掌门呢?掌门去哪里了?”
“掌门?”羔羔听了他的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随后便撒谎欺骗他道,“掌门他嫌你破了相,觉得你不再像荃沅君了,就不想再要你了。他原本想让我把你丢出来自生自灭,可我可怜你无依无靠,所以就把你藏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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