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莲看着棺椁里的建华,把竹林七贤图案的水杯和牙刷放进棺内,
“建华,你答应我,手握这杯子就能陪我一辈子。说好的地老天荒,可你却独奔天堂。你睁眼瞧,回头望,撇下孩子多凄凉,他生来身残疾,父母丢路旁。你野狗嘴里救下他,权当亲生养。可恨苍天不长眼,这样的好人呐!为啥命不长?
呜呼建华!
一生豁达,温文尔雅。风流倜傥,才情俱佳。兢兢业业,上下皆夸。尊老爱幼,和睦人家。阅卷初识,情芽骤发。一部《眷莲》,披肝沥胆。鹊桥互诉,永结俦鸾。路遇弃子,娇生悯怜。忠孝节义,生死不渝。旦夕祸福,英年归西。鸟本同林,阴阳两分。孤雁失伴,五脏俱焚。鸳鸯两处,空留遗恨。一别永年,百叫不闻。销骨泉下,冥府存身。失伴睡莲,行尸人间。情无所寄,藕断丝连。胸中修院,再续前缘。心田筑房,君至寝安。华灯初上,良宵共眠。奠酒一盏,举杯把欢。今生不能同共枕,来世再嫁梁家人!
说着从包内取出剪刀,吓得众人赶忙接过孩子,又去夺剪刀,睡莲“咔嚓,咔嚓”两下子,十年的青丝已经握入掌中,惊得众人“噫”“噫”,唏嘘不已。
“建华呀,活着不能结凤鸾,青丝地府伴君眠。”说着把一缕缕秀发放入棺椁,拍打棺木大叫道:
“建华呀,千般呼,万般唤,你咋不睁眼看看俺,难道说人一走竟不留半点情面,世上哪有你这狠心汉呐!哭一声天,怨一声地,你咋不把我一同叫了去,让俺黄泉路上作夫妻。”说着已经哽咽难言,哭倒晕厥,引发哮喘,瘫软在地,难以起身。
爱华和众人急忙过去搀扶:“我那狠心地哥哥呀!你咋忍心撇下这老和少撒手西去呐!”
围观众人无不悲从中来,泪湿孝巾。
……
醒了以后的睡莲,睁眼看到自己已经躺进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感觉到口、鼻上面带着氧气罩,身上插满了管子。
心电监护仪在“滴、滴、滴”的响着。输液瓶里的液体,在不紧不慢的滴着。睡莲在脑海里努力搜寻着片段,我是怎么进来的?
她想起了建华,永远离她而去的挚爱,她恨不得还睡过去永远不再醒来,就不会有这种折磨。
但她又不能不面对现实,上有父母下有孩子,她答应过建华好好活着,建华也答应过她,在天堂等候她迎接她。她必须看着梁夏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要给干爸干妈养老送终。
想到这儿,感觉口有点渴,叫来护士。护士一看苏醒,就告诉家属可以探视,父母进来看着消瘦的女儿,
“又脱了层皮!”父亲话音没落,母亲就补上一句,“想吃点啥?”
“我想出院,真的,我没事了。”睡莲迫不及待地说。
“听医生的。”父亲说。
“我去问问医生吧。”妈妈起身道。
不一会,护士长过来问了问情况,“转普通病房再观察一下吧。”
“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后就悠着点。你知道这两天父母有多担心呀?你干爸干妈来两趟了。”母亲过来交待着。
随后,护士帮忙换到了普通病房。睡莲吃了点东西,顿觉恢复些力气。就试着下地行走,除了感觉有点飘以外,并无其他症状,坐下与父母交谈起来:“下葬还挺顺利吧?”
“你还好意思问?本来你和建华认识刚一天,没人知道。你这一闹,全城都又出一次名了。”母亲忍不住埋怨道,“有人甚至都怀疑梁夏就是你们的孩子。”
“人长百只手,难捂众人口,你不是经常告诉我吗?说就让他们说去呗。我口说我心,各说各爱不吐不快。”
“你以后是不打算找对象啦?”
“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建华了。”
“一对傻瓜!”父亲奖励给他们了个评价。
第二天睡莲就出院了,她先去梁母家报个平安。梁母闺女长、闺女短地叫着,然后把镯子拿出来交给睡莲。
睡莲说:“我不能要,你给咱梁夏保存着,等孙儿结婚了,就给你孙媳妇传承。”
“这是我给俺干闺女带的。”梁母辩解道。
“我将来还是给梁夏媳妇的,你一起收着吧。”睡莲说完抱起梁夏道,“我带梁夏去建华坟上转转。”
“你身体刚好点,等过些天三七时,你再去给他烧纸吧!”
睡莲想了想,点点头顺从了。
她回到学校,看到照片想起建华,看到《眷莲》这本书也想起建华。恍恍惚惚不觉建华三七已到。一场大雨过后,睡莲备好纸扎,同爱华一行人来到坟前。花圈被风刮雨淋,已经失色,焚香祭拜完毕,她把一首《不共枕》也点燃起来:
不 共 枕
追随君,追随君,
可怜娇儿无娘亲。
生身父母难相见,
养父养母两离分。
外公外婆霜染鬓,
爷奶已成年迈人。
苦命娇儿无兄妹,
温饱冷暖谁怜心?
尘世苟活夏氏女,
难能爱他一百春。
不共枕,不共枕,
娇儿无有手足亲。
春去夏至孤一人,
秋尽冬来苗一根。
君若当初同共枕,
你我也有后代根。
一对娇儿绕膝过 ,
天伦之乐慰双亲。
清明烧纸坟头跪,
君又多个祭拜人。
祭奠完,睡眠抱着孩子绕坟三周,然后把孩子送到梁家。快到家门口,一群人大老远就往这边指指点点,
“你看,你看,又来了。”
“可不是吗?要不是俩人有个孩子,哪会来的那么勤呀?”
“哭得那么伤心,哭晕了好几次。”
“梁家那小子,平时也挺本分,不会干出越轨的事吧?”
“你懂啥?英雄还难过美人关呢?你是没看到那俊模样。”
“也是呀,一看倾人城,二看勾人魂,三看就往被窝滚,真没法说这些年轻人。”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来了,来了。”
睡莲抱着孩子走近,停下来,她指着其中一位妇女:“婶子,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那妇女不知何事,也就跟着睡莲走到另一边。
睡莲说:“你看这个孩子,是像我多一点?还是像建华多一点?”睡莲一边问着,一边故意向另一群妇女多看几眼。
那妇女摇摇头说:“不像,都不像。”
睡莲听她说完,又故意向那一群妇女看了几眼,点点头说:
“你可以过去了,让你旁边那一位穿花衣服的婶子过来。”这个妇女不知就里,果然去到刚才那一堆人旁边,又叫来了另一位妇女。
睡莲又把问过第一位妇女的话,重新问了第二个妇女一遍,她也是一样的回答。
随后睡莲跟着这位妇女,又走到这一堆妇女旁边说:
“婶子,大娘,你们好,我刚才听说有人议论,这孩子是我和建华的私生子,你们知道这是谁说的吗?”
“嗯?不,不知道。”这群妇女正在猜测睡莲跟那俩妇女说得啥话?那两个妇女是否出卖了自己?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质问,支支吾吾不敢承认。
“你们帮我看看这孩子的鼻子眼睛,哪一点像我?哪一点又像建华?”说着,把孩子递过去,让他们仔细看。
哪一个人都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嗯,不像不像,都不像。”
“那行,说别人我管不着,但如果是往我和建华身上泼脏水的话,我有权报案,或者起诉法院。让她停止伤害,恢复名誉,还得赔礼道歉,甚至要求她赔偿损失。”
“嗯,那必须的,那必须得治治她。”
“那以后如果你们也听到这话,麻烦告诉我一声。赔偿损失费我拿出来请大家的客。”
“不会的,不会的。能把别人孩子当亲生的,有几个人能做到?这孩子真有福气,就是老梁家积大德了,得这么个好孙子。”
“闺女,你心真善良,走,今儿中午去我家,给你包饺子吃。”说着起身拽着睡莲就往家走。
“不打扰你们了。下次记着告诉我一声,拿赔偿费咱去吃大餐。”说完睡莲抱起孩子走了。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己刚才说的话被那两人告发了。
“散了散了,以后可别乱嚼舌根了。”
“就是,看人家孩子还不够可怜,咱还落井下石。”
“缺大德了,缺大德了,人家还给咱留个情面呢。”
大家都起身离去,只留下刚才问过话的那两个妇女,互相剜了对方一眼,这回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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