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娘摇摇头:“没有。”
南廷玉又闭上眼睛。
“多亏裴老先生出现及时,将我救了下来。”
南廷玉没再说话。
郁娘抬起头悄悄看他一眼,晨光透过窗柩洒在他半边侧脸上,想着他一夜未休息,又有眼疾,便道了声“奴婢先退下”,转身欲离开,只是刚抬步,身后传来南廷玉的声音。
“为什么不将这事告诉孤?”
郁娘顿住脚步,垂头道:“殿下刚中毒苏醒,又为匪贼的事情忧心,奴婢不想为了这样的小事来叨扰殿下,也不想影响殿下和祈小姐的关系。”
南廷玉听到这知心体贴的理由,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呵了一声。
他这笑声怪怪的,就像是看出来什么。
郁娘心里忽然发毛,脖颈凉飕飕的,南廷玉分明闭着眼,视线却好似照妖镜,照在她这只妖怪身上,让她无所适从,无所遁形。
她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南廷玉是察觉出来什么了?
就在她以为南廷玉还要发话时,南廷玉摆手,她如蒙大赦退出去。
只是心中依然惴惴不安。
想起南廷玉先前几次对战匪贼的事情,他聪慧异常,工于心计,总能识破对方的计谋和心思,那自己的这点小把戏……
可能也早已被他识破。
想到这,郁娘忽觉一盆冰水迎头而下,浇遍全身,明明是夏日,却冷得她骨头缝都冒着寒意。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脚步浮软,踩在云朵上似的,恍恍惚惚进了屋。
所幸的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南廷玉忙于搜捕林中鹰和重建蓟州城的事情,白日里总与文官武将商议事情,晚上又批阅各类文书,事情甚忙,郁娘和他几乎说不到什么话。
这期间,祈将军要嫁女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郁娘偶尔从下人口里听到些只言片语,得知祈风找了媒婆来给祈明月说亲,但祈明月始终不同意,看亲现场,祈家父女二人甚至当众吵起来。
祈明月愤怒之下口不择言,怪罪祈风对她不上心,只因为她不是亲生女。这话将祈风气得差点昏倒,父女二人由此生了隔阂,已经好几日互不理睬。
郁娘心想,这祈明月虽不是亲生女,却比亲生女还要端着架子,她若真的有点脑子,还想嫁入东宫,那第一步便是要讨好祈风。
她一个外人都能看清楚,皇后娘娘之所以将太子良娣之位许给祈明月,是因为想要拉拢祈风。
只要祈风有这个意思,意欲祈明月嫁入东宫,那么祈明月的心事怎么不会如愿以偿?
祈明月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遇到这般好的养父,却不知道珍惜。
很快,祈大将军嫁女的风波被另一件事情掩盖住。
林中鹰的手下独眼龙,揭下悬赏榜,携林中鹰的人头在城门口投降。
本以为还要打几场游击战,没想到一代匪王就这么死了,被自己的手下生生割下脑袋,当做卖主求荣的礼物,献给朝廷。
此事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成了蓟州城街头巷尾的谈资。蓟州城百姓大都憎恶恐惧林中鹰,在他死后,纷纷上街头放鞭炮舞狮庆祝,将他当做丑陋恶鬼,画在符文上,小孩一路吐口水羞辱,亦将他泥塑作跪像,大人持藤条抽打脊背。
独眼龙拎着林中鹰的人头,在三个小弟的陪伴下施施然进城,一下子从四处躲藏的丧家之犬变成弃明投暗的大英雄,脸上得意之形一望而知。
他一路攥紧手中的滴血人头,似乎自视甚高,还想谋得更多东西,便道,这林中鹰的人头要由自己亲自交给太子南廷玉,不会假手于其他人。
沈平沙和祈风觉得有诈,不想让南廷玉出面,南廷玉却笑着道:“既有人来送人头,为何要避而不见,孤不仅见他,还要大摆宴席,隆重欢迎他。”
是夜,仙鹤楼灯火通明。
蓟州城一众文武官员齐聚于此,一来庆祝平息匪乱之事,二来宴请独眼龙,以示恩赏。
独眼龙拎着灰色麻布进来,麻布下还在滴血,他大大剌剌,见到一众文武官员,也不觉局促窘迫,径直寻了个空位坐下,将人头放到眼前的案几上。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本来互相寒暄客套,现在也不出声了。
高台上,紫檀椅虚位以待。
南廷玉是最后进来的,今日宴会,除了他和独眼龙,各个身着制式官服,端的是威严气派,南廷玉只穿了白袍便服,袖口绣着银色暗边,身段修长挺拔,显得恣意潇洒。
郁娘和护卫紧随其后,站在他身旁左右两侧。
他甫一落座,宴会又热闹起来,官员纷纷起身行礼,礼毕,便又找话题同他闲聊。他应付完他们,目光看向独眼龙,独眼龙不知跟身后三个小弟在说什么,笑呵呵的,三个小弟盘腿而坐,围着他,时不时的跟在他后面吃个酒。
大抵是察觉到南廷玉的目光,独眼龙朝高台望去,咧嘴一笑,露出个不羁又带着讨好的笑,提着人头便想上去。
护卫急忙拦住他。
他扬起手中人头:“我来给太子殿下送礼呢!”
沈平沙向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忙道:“这人头要由我们检查后,才能交给殿下。”
“行。”
独眼龙挑挑半边眉头,将人头交给护卫,护卫打开麻布,霎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向四周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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