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处黑脸汉子正比划着田垄："...去年冬月，王管家带人把地契都收进乌木匣子..."突然墙头跃下三道黑影，寒光直取他后心！
"锵！"三柄钢刀被铁链绞成麻花。曹文诏踹开木门，仆从押着个灰衣人摔在青石板上："禀大人，这龟儿子跟了三天！"
黑脸汉子"啊呀"瘫坐在地，裤脚渗出水渍。曹文诏扯开灰衣人内襟，露出青虎刺青："好个琅琊王氏！昨夜西郊破庙的尸首，缺的可不就是舌头？"
"快！让赵把总带人封了桃源村渡口！"曹文诏甩出半块虎符，"用运粮船把人接去城隍庙地窖——要见着戴柳叶簪的船娘才许开舱！"
黑脸汉子突然嚎哭着膝行："青天大老爷！他们拿地契押着，一斗糙米要换三亩地..."他猛地撕开衣襟，肋骨间鞭痕交错成网，"私塾张先生被吊死在祠堂梁上，血顺着'天地君亲师'的牌位往下淌啊！"
曹文诏突然俯身盯着他眼睛："你怎知隐户在七县二十八庄的分布？"
"晚生...晚生开蒙时背过《水经注》..."汉子喉结滚动，"他们砸了学堂那日，把《史记》塞进灶膛烧了三天..."
叶轩袖中罗盘忽地狂转，指针直指西南。曹文诏蘸着朱砂在舆图上画圈："来人！送这位兄弟去白虎堂后的密室——等等，把《洪武正韵》和《九章算术》一并送去。"
"叶先生，所有暗桩都拔干净了。"老管家抖着满身积雪冲进议事厅，腰间短刀还在往下滴血，"咱们的人换了三班岗，连驿站的鸽子都换成咱们的——"
轰！
海面突然炸开惊雷般的炮响，议事厅雕花木窗簌簌震颤。温镖头豁然起身，腰间九环刀撞得叮当响："是咱们的船！"话音未落，二十丈高的浪头裹着黑帆撞破暴雪，四门铸铁炮筒在船首泛着青光。
秦先生掀开斗篷露出半张烧伤的脸："三艘番邦战船追了我们七天七夜，梁骁兄弟的右臂..."他猛地扯开舱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梁骁左肩缠着渗血的麻布，右手却死死攥着本烫金账册。
"都他娘是饿狼！"温镖头一拳砸裂黄花梨桌案，"红毛鬼的火铳贴着船舷扫，姚管事你给大伙说说，那帮孙子怎么在暴风眼里..."
"是冲玉米来的。"姚管事抖开海图，密密麻麻的红圈看得人头皮发麻，"腊月廿三，郑家商队假装触礁；正月初二，李闯的流寇扮成渔夫——全盯着咱们船舱里的金疙瘩！"
叶轩指尖突然迸出三尺青芒，剑气削断半截蜡烛："何老板醒了？"
"刚灌了参汤..."两个壮汉架着浑身缠满绷带的人撞进门。何老板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染血的手指在账册某处重重一戳，整个人又瘫软下去。
"李自成用化骨绵掌震断了他七条经脉。"叶轩剑尖挑起染血的账页，烛火映得他眼底猩红，"那魔头吸了六个镖师的内力，现在正卡在玄关——谁去报仇就是送修为！"
温镖头目眦欲裂："难道就看着..."
"看什么？看这个！"叶轩突然掀开地砖，暗格里金灿灿的玉米粒瀑布般倾泻而出，"郑家米仓见底了，李闯的流民三天没喝粥——等他们跪着来求粮时，我要你亲手剁下李自成的右手！"
海风卷着雪片撞开窗户，二十艘艨艟战舰正在港内翻身。炮手们忙着给四联装火铳填弹，甲板下传来成麻袋倒腾种子的沙沙声。秦先生突然阴恻恻笑起来："刚截了飞鸽传书，知府大人听说暴雪成灾，正带着官兵往咱们粮仓..."
"老梁你瞅瞅这西洋火铳！"秦海生一脚踹开倭寇首领的尸首，铜制短铳在掌心转了个圈，"这帮杂碎竟和红毛鬼勾搭上了。"
梁骁邕钢刀"锵"地插进礁石缝，拎起个金发俘虏的衣领："说！你们弗朗机人在这鬼地方建了几座暗堡？"俘虏突然抽搐着口吐白沫，脖颈青筋暴起竟自绝经脉。
"报——东滩发现地牢！"斥候话音未落，叶轩的玄色披风已卷着血腥味掠过众人。当他掀开地牢草帘时，铁链碰撞声里爬出个没了双手的老汉："大人...给个痛快..."
"担架！金疮药先上！"叶轩半跪在地扯断锁链，掌心沾满溃烂皮肉。身后军医颤声道："禀督师，能站着的不足百人，这...这要怎么救？"
"救不了的就抬！抬不动的就背！"叶轩突然暴喝，惊得桅杆上积雪簌簌坠落，"传令各船腾空货仓，拿本官的狐裘给伤者垫着！"
返航时战船吃水极深，温镖头攥着名册的手直抖："又走了三个，都是伤口生蛆的..."话没说完就被曹文诏扯进舱房，叶轩正盯着海图眼泛血丝："老曹，你带人把各府药材全征用了，敢囤货的商贾当场斩首！"
"督师！何老板咳血了！"亲兵撞开门，只见公文堆里探出只青白的手。何谨之裹着貂裘歪在担架上，面前矮几摆着三碗浓黑药汁："不妨事...咳...南直隶的棉纱...咳咳...要改走漕运..."
叶轩突然劈手夺过药碗砸在地上，碎瓷溅到连夜赶制的轮椅图纸上。何谨之惨笑道："属下这副残躯，倒不如做成能坐着的算盘..."话音戛然而止——叶轩正用炭笔在血渍斑驳的舆图上勾勒出两个木轮。
"铁匠！把马车轴承改小！"工匠头子举着图纸冲出舱门时，暴雪正撕扯着桅帆。二十个时辰后，当何谨之颤抖着摸上雕花扶手，整条船突然爆出欢呼——他竟自己转着轮子碾过了门槛！
"竹制的卖八钱，酸枝木镶铜的卖八十两。"叶轩蘸着药汁在清单上划拉，"跟棺材铺说，买豪华轮椅送往生经幡。"何谨之已裹着锦被在甲板疾驰："快！让景德镇烧批青花瓷轮毂！"
暴雪初霁那日，隆丰商号门前积雪被轮椅轧出深深辙印。何谨之当众"唰"地展开折扇，檀木轮椅"咔嗒"弹出暗格："此物可藏银票十二万两！"底下盐商们红着眼举牌，价码瞬间飙至千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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