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女频频道 > 我们不是那样的师徒 > 第250章 雪

今夜,对随清宗来说,绝对是个糟糕的夜晚。

秦兰时挥舞着剑朝着楼栖凤冲过去,燕明华紧随其后,琴弦不止,剑气不停,四周是魔物的吼叫和长老们的催促。

唐山玉还躺在地上,被宋鸠和几位长老治疗着,此时此刻他身上的伤口已经逐渐恢复过来。

谢璟被尹离郁带走,并且被她带着穿过了无数个被开启的裂缝,他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顾延清来到了那些弟子们所在处,就挥剑冲向那些魔物,弟子们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朝着顾延清身后跑去,一剑下,魔物的血飞溅而起。

孟江离还在和段明野一对一地打着架,她侧身躲过鞭子给了段明野一拳,段明野则举起鞭子狠狠地打在她身上,俩人互相打着,身上都挂了不少伤。

梁均则和几位长老企图破坏江易年的阵法,只不过那庞大的魔物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于是梁均正在挨个用法宝想要把这个魔物斩杀于山下。

江玉瑶他们在被苏岭月救后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跑的时候都用上了十成的实力,生怕拖苏岭月的后腿。

胡长乐已然逃离了随清宗,只不过她转头看了一眼随清宗此时此刻的天空,那个天空可不太妙,不过她已经没有时间去管了,她得继续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雷云滚动,汹涌的乌云下尽是渺小的众生在死亡面前的崩溃与逃离,魔物的影子在随清宗的四周晃动着,像极了一场来自魔物的狂欢。

“苏宗主,你我的敌人并非彼此才对,我们的敌人应该是上面的这位。”男子站在苏岭月的面前,伸出了一根手指,而这手指正指向着天空。

苏岭月安静地看着这男子,他似乎在等这个男子会说出什么话来。

“…天从不眷顾于我们魔族,我们出生和生活的地方便是恶劣的环境,四周有着想要将我们捕食吞咽的魔物,没有花的土地,偶尔红色的天空下的黑雨会将我们的皮肤所腐蚀。”

“这天道当真不公,不是吗?”

男子说着,他话语里头的情绪很平静,仿佛这不是他们所经历过的事情,而苏岭月听了这一嘴后,皱了皱眉,随后他冷声问道:“那这和你们此时此刻派魔物屠杀我宗门弟子有何干系?”

“…这个嘛,我说了,我们只是过来找个东西,找完就回去。”男子笑了笑,似乎并不怕此时此刻已然黑脸的苏岭月,“然后顺便和宗主你聊了几句。”

“…如果只是找东西,何必弄出那么大阵仗。”苏岭月继续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男子,“比起这个,你要主动把脖子探过来让我砍一下吗?”

“这就不了吧,谁不知宗主您的剑的厉害呢,我怕我的脖子遭不住一点呢。”男子摆了摆手,他继续抬起头,看着这天空,突地,他说了一句:“……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了,对吧。”

苏岭月闻言一愣,随后他淡淡地看了男子一眼:“消息还挺灵通,说吧,问天门那里哪个是你的人,说出来让我告诉那老头杀杀。”

“哈哈,不这样,我们怎么敢过来呢……你本可一剑将此时随清宗的魔族尽数斩去,就连我,只要你认真出手的话,我相信我的骨灰会比碎冰还要美丽。”男子笑出了声,随后他又很是愉悦:“不过,比起这个,我们之前有位魔主也尝试过飞升呢。”

“…哦,然后呢?”苏岭月继续平静,他看上去像什么都不在意的那般,让人只觉得他冷得可怕。

“然后他失败了。”这位男子对此也没什么情绪,他和苏岭月俩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看破红尘的淡然,“借助龙族的圣物还是失败了,亏这神明之前还对这龙族夸赞不已呢。”

“说完了?”苏岭月很是平静地举起手里的剑,最后,他像是耐心失去了:“说完了,那么你们也该给我滚了。”

“…苏宗主似乎对自己很有自信。”男子一愣,随后他往后退了一步。

“自然,还有,你像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苏岭月说着,居然还笑了一下,接着他又收起了笑容,仿佛他此时此刻对这混蛋笑一下都是浪费自己的表情:“就算我没到那个时候,我也能将你们全部斩尽,不过是……”

“多费些心思罢了。”

说完,苏岭月的剑再次举起来,只是这一次他的剑身上有着一把巨大的灵剑化形,原来方才苏岭月之所以一动不动的只是在蓄力。

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后他转头就跑,与此同时,苏岭月的灵力化剑也越来越大,最后这剑指苍穹之上,剑身上的灵力纯净无比。

下一刻,剑往下落去。

轰然间,只见这一剑下,四散开来的剑气朝着随清宗里的魔物和魔族攻击过去,没躲成功的魔物就被这剑气给劈成了两半,最后身形消散于空中,躲过去的几位魔主正快速地撕开裂缝往外逃去。

片刻间,周遭的魔气居然因为这一剑全都消失殆尽,只不过秦兰时是个例外,就在他以为他也要被这剑气清算的时候,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屁股被这剑气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仿佛在恨铁不成钢什么。

与此同时,问天门,最中央的那座观星塔内,有一人闭眼正拨动着塔内星象的轨迹,突地,他的动作一顿,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眼,他抬头看去,看着那一颗最为明亮的星星在摇摇欲坠。

他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竟一刻也不愿意离去。

随清宗内,弟子们还在欢呼着魔物的消散和魔族的离去,顾延清则急急地赶到了苏岭月所在之地,他一过来,就感受到了此地冰冷,寒气里头的碎冰于空中相依飘浮着。

“延清,你来了。”苏岭月没有回头去看顾延清,他拿着剑站在那里,而他的身前是突然雷霆万钧的天空。

“……师父。”顾延清不禁开口喊了苏岭月一声。

“你可还记得,宴会过后我让你来我殿内一事?”苏岭月抬起头,像在怀念什么,风卷起他衣摆,摇摇晃晃地朝天飞舞。

“……弟子记得。”顾延清顿了顿,随后点头道。

“我本是打算过会把宗主之位托付于你的,不过,现在想来也不迟。”苏岭月终于把头转了过来,他定定地看着顾延清,“延清,我已然无法再压抑自己的修为了,本来我是打算安排好一切再去试试飞升的。”

“……”

“不过,无妨,我信你会处理好的……”说着,苏岭月又似是不放心,补充了一句:“兰时那边,还希望你能多多照顾……我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臭小子。”

“……是,师父。”顾延清继续应下,他没有动,就这样站在那里。

他在等什么呢。

他到底在等什么?

“延清。”苏岭月似有所觉地再度开口,他在笑,就连那雷光也无法抵挡住他那肆意的笑,是啊,能够养出他们这群弟子的人又怎会是怯弱的:“这是为师教予你们的最后一课,好好看着吧。”

“…在这世上最后一个成功飞升者后,世上再无能够飞升者,是何缘由我们多年来都在寻找着,找来找去终究是这天不让。”说着,苏岭月就抬起头看向天空,他语气里头有着些许叹息。

接着,苏岭月往前走了一步,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身后多了几道脚步声,还有人赶了过来,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响起来了,似是有不少人,其中会他的的其他弟子们吗?

或许有,但是苏岭月没有回头,只是一字一句地继续道:“既然是天不让,那终究非你我之过错,既然没有做错,那么自是不必认命。”

天雷猛地劈下,轰然如山倒,苏岭月的身影没入了这场雷光里。

苏岭月这一生可谓是漫长无比,他经历过那浩荡的屠魔之战,见识过用鲜血浇灌的花草的生长,同时他也曾慢步于凡间,目睹过几个王朝的更替,年年山青恰如当日,可朱颜易改不见初见。

偶尔也会有片刻闲暇里,拿着酒醉于桃花树下,任由那桃花落个满身欢喜,他有时也会坐于桌前,任由那灵灯彻夜通明,手握卷轴,提笔而下,写出的字好似刀剑削出来的那般凛冽。

但最多的时候,他就是坐在一个有爬山虎的院子里头,坐在那大榕树下,前面是一把石桌,六个石凳,他坐在其中一个,留下了五个。

顾延清被他带过来的时候,年幼无比的,那个时候苏岭月还不会带孩子,只能努力地在顾延清没辟谷前找些能吃的给他,到后边他就学会了做饭。

小时候的顾延清是爱吃甜的,苏岭月每次在他努力地修炼完后就特地带顾延清下山,找些甜滋滋糕点,而他也总是会买一大堆回去,毕竟有法术可以保证糕点不变味,再说了,这可是他苏岭月的徒弟。

师父对徒弟好,是天经地义的。

再后边多了个燕明华,苏岭月养过小子,可他却没有养过小姑娘,这可是他第一个养的小姑娘,那个时候他可是苦恼了好一段时间,所幸顾延清也长大了不少,可以替他分担一点。

但苏岭月还是觉得不够,于是他给燕明华漂亮的衣服,好看的点心,还有那漂亮的珠宝,总之小姑娘喜欢什么,他就花钱去解决,可解决到后来,燕明华反倒是更喜欢趴在他的后背上,小脚丫摇摇晃晃的,让苏岭月把她从山下背回家。

因为燕明华比起那些漂亮的衣服,更喜欢苏岭月。

往后,苏岭月又养了一个秦兰时,可是这一个却是有点不听话了,本来他是一个多优雅多有君子风度的人啊,因为这个不听话的逼得他自个儿把这些什么礼节气度都丢掉了。

秦兰时酷爱捣蛋,而他捣蛋完还喜欢躲师兄师姐后边,看着气呼呼的苏岭月做着鬼脸,秦兰时小时候修炼特爱摸鱼,苏岭月每次因为这个都要训一下秦兰时的不专心。

训完了,见孩子要哭了,就只能僵硬地拿出些好吃的哄一下,哄完了又笑,也不知道这孩子哭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是笑了,那就算了吧。

后来的后来,苏岭月拎着个宋鸠回来,宋鸠自小便是活泼的,所以他很快就和兰时玩了起来,因为顾延清和燕明华算是比较稳重,所以这是第一次小院子里头有了两个孩子的欢声笑语。

苏岭月在那个时候有些恍惚,随后便又呵呵笑了起来……当然,如果秦兰时没有带着宋鸠在他脸上画猫脸就好了。

宋鸠似乎很喜欢院子里头养的花花草草,他想要自己也养一个,可是小时候不太会,总是把花花草草给养死了,养死了就抱着空空的花盆哭,哭得贼惨了。

苏岭月没有办法,他当天就去打劫好友家的花花草草,他那好友比他富有,所以里头的花花草草都是充满灵气的,没那么容易死。

宋鸠终于不哭了,苏岭月也终于松口气。

养孩子是真的难。

最后,就是那个非常认生的孟江离了,这是苏岭月第二次养小姑娘,本以为手到擒来,可谁知道小姑娘压根不开口,就只会死死地抓住他的手。

那个时候其他人都长大了,少年时期的他们对于这个小师妹当然是好奇无比了,秦兰时伸手想抱,但是却被孟江离躲开了。

苏岭月只能带着这个特别认生的小姑娘一起吃吃喝喝一起睡觉才让她安心不少,可能是因为捡到她的时候,她还在和野狗抢东西吃的缘故吧,所以比较不安。

孟江离怕被丢掉,所以就死死地抓住了苏岭月的手。

而苏岭月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在她重新相信这个世界之前,都没有松开。

……

苏岭月回顾完了这一生,只觉得这一生他过得无比让人畅快,最后,他想起了之前与唐山玉的一段谈话。

“山玉,若是有一件事你不确定你是否可以完成,但是时间到了你总要去做的,那你要怎么办?”苏岭月和唐山玉在下棋,对于这个经常来找他的徒孙,他是有些好奇的,于是就随口问了一句他近日以来一直忧心的问题。

他并没有想过唐山玉能告诉他答案。

“那就等吧。”唐山玉很是平静地随意下个棋,这棋技之烂,让人不忍直视。

“倘若这件事自古以来从未有人成功呢?”苏岭月稍微夸大了一下事实,毕竟飞升这事也的确好久没有人成功过了。

“…去做一件没有成功过的事情的确困难。”唐山玉顿了顿,随后道:“不过如果真的要做,既然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那不如保证那百分百的失败。”

“……?”不成功他就死了啊喂。

“我是说,既然不能成为第一个成功的人,不如去成为那最后失败的人。”唐山玉莞尔一笑,在苏岭月的愣神下,落了一子。

“…这是你的道吗?”苏岭月没有落子,他却只是低头看着他们眼前被下得乱糟糟的棋盘。

“不,师祖。”唐山玉摇了摇头,“这是你的道。”

苏岭月笑了。

……

天被人劈了开来,在随清宗的天上,一道长长的裂口正这往外蔓延,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不过很快它就停了下来。

不过它并没有恢复,而是就这样维持在那里。

飞升是修士们唯一一次能够与天地共鸣的机会,同时也是能直接与天空沟通的机会,而在这个机会下,天与人,不会很远。

苏岭月举剑将天劈开了,任由那天雷落在自己的身上,只不过他在劈开之前看到那天空早已有了一丝裂痕,而这一丝裂痕似乎是不久前有人留下的。

那个时候苏岭月就想起了那个男子嘴里所说的魔主,也明白了男子那番话的含义,于是他挥剑朝着裂痕的方向劈去,而那天空终于支撑不住,塌掉了。

如果说任行舟的陨落是呼啸的海水扑向天空后下的一场雨。

那么苏岭月的陨落便是一场情意绵绵的雪,雪落下的时候很安静,但也温柔,这洁白的雪飘落弟子们的手里,最后融化在滚烫的手心。

顾延清抬头看着漫天的雪,任由它落在自己的肩头,自己的身上,青丝挂满了霜,衣摆染了雪,明明应该是冷的,可那温柔的感觉像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脑袋。

燕明华哭了,她身上的衣服本来就因为血变脏了,可雪的落下却将那血轻轻扫去,她伸出双手捧起了雪,轻柔地将她自己的脸蛋贴上去。

宋鸠还在治疗唐山玉呢,但手却因为这落上去的雪有些发抖,似乎是冷的,他没有回头也不敢看,但是却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尽管如此他还是继续治疗着,那漂亮的雪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孟江离呆呆的,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是雪抓到手心里头就融化,一下子就不见了,她找不到自己刚才抓住的雪,她只能抬起头,任由那雪轻抚着她的脸颊而过,让它们把自己的泪水带走。

在最后,秦兰时也伸出手去接住这场雪,唐山玉离开的时候他没哭,他只是疯,可苏岭月走的时候,他却是忍不住哭了,张扬的雪伴随着风而来,呼啸着在他耳边匆匆而过,停不下来,也没有回头。

……

师父对徒弟的爱,也是天经地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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