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阿尔特的话语依旧在罗伊脑海里回响。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奥莉薇娅,还好,对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正一脸开心地奔跑在各个商铺之间,挑选着小饰品。
要说有什么不正常的,那就是跟着奥莉薇娅的女仆正在用杀人般的眼神瞪着自己。
“那个……女仆小姐,我和你有什么仇吗?”
罗伊苦笑着问道。
“没有,但是老爷叮嘱过,你是经常把小姐拐出城邦的两个惯犯之一,要时刻盯紧你。”
女仆说道。
“才不需要他们俩带我出去呢,只要我自己想跑,你们没有一个人追得上我。”
奥莉薇娅背着手,微笑道。
“哎,小姐,老爷也叮嘱过,你是快要成婚的人了,别像个野丫头一样总是到处跑。”
女仆叹了口气,对奥莉薇娅说道。
“那他有没有说过,结婚对象也是那两个‘惯犯’之一?”
奥莉薇娅还嘴道。
奥莉薇娅好像已经默默接受了这场婚姻,如果自己突然冲出来将之破坏,她会不会因此而讨厌自己?思想的煎熬使罗伊不敢去看奥莉薇娅的眼睛。
“怎么了,罗伊?脸色那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奥莉薇娅凑过来,用手背探了探罗伊的额头,罗伊吓得往后一跳。
“我我我没事,真的。”
罗伊慌忙摆着手说道。
“小姐,这种家伙放着不管就可以了,反正生命力一定像蟑螂那样顽强吧。”
看见奥莉薇娅对罗伊的亲密举动,女仆嘴角不满地下撇,用看害虫般的眼神看着罗伊。
果然她跟自己有仇吧!
“好啦好啦,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出来玩了,你们就好好相处吧。”
奥莉薇娅对两人微笑道。
三人又在街道上逛了一会儿,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地面的震动。
“这是……地震吗?”
奥莉薇娅问道。
“好像不是,听起来声音来自东城门,待我去看看。”
说着,罗伊便沿着周围的房屋,三步跳上屋顶,向着声音来源处观望。
“这是……”
罗伊赶忙跳下,来到奥莉薇娅身边。
“怎么了吗?”
奥莉薇娅问。
“是魔兽,魔兽源源不断地从城门在涌入!该走了,我先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罗伊话音刚落,就听到人群发出尖叫,只见一头比肩房屋的魔兽已然出现在建筑群中。魔兽挥动巨爪,破坏着沿途的房屋。
“掠影狼吗!”
罗伊拔出武器对准掠影狼,却浑然不知背后的建筑群中也有一头相同的魔兽。
罗伊背后的掠影狼,猛地撞击附近的建筑,高大的房屋轰然倒塌,砸向还在和魔兽对峙的罗伊。
“小心!”
罗伊听见背后传来奥莉薇娅的声音,然后自己就被谁给推了出去,紧随而至的,是房屋倒塌发出的巨响。
顿时尘烟滚滚,罗伊撑着腿站起身,环顾着自己后方。
“奥莉薇娅!没事吧?奥莉……”
罗伊在烟尘中看到一个蹲着身子的身影,连忙跑过去,但跑到近处才发现那是女仆。
而奥莉薇娅,此时正面朝下趴在地上,她的双腿,被沉重的石块压在下面。
“不……小姐……”
女仆抓狂地喃喃着,手足无措的样子。
“奥莉薇娅!”
罗伊也顾不上附近的魔兽,径直跑到奥莉薇娅身旁趴下。
奥莉薇娅似乎还有意识,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罗伊。
“你……没事啊……太好了……”
奥莉薇娅满头是汗,被压扁的双腿应该让她很痛苦,但她还是坚持着保持微笑。
“你先别说话!我马上救你出来!”
罗伊试图搬开压在奥莉薇娅腿上的石块,但是过于庞大和沉重,罗伊很难搬动,而且一旦试图挪动石块,奥莉薇娅的脸上的表情就更加痛苦几分,担心会给奥莉薇娅造成更多的伤害,罗伊只好作罢。
“我……我去找人来帮忙!”
女仆说着便跑走了。
尘烟渐渐散去,两头掠影狼缓步围了过来,不,是三头,又有一头从东门方向爬了过来,它嘴里叼着被咬断脊椎的遇难者,仰头一抛,将遇难者一口吞下。
“别害怕,奥莉薇娅。”罗伊面对三头掠影狼,将奥莉薇娅护在身后,“我绝对会保护好你的!”
.
阿尔特带领着家丁们,火急火燎地赶向目的地。
在那个小女仆语无伦次地描述着事情经过时,他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便油然而生。还好当时正在举行贵族会议,不然他得知消息恐怕都是事后了。
一路上到处充斥着大肆破坏的魔兽,也时而能看到与其交战的勇者们,但阿尔特此时无暇关心这些。
运气还不错,一路上没有遇到高威胁的魔兽,而小型魔兽光凭剑术便可对付,很快,阿尔特等人便跟着女仆来到了奥莉薇娅被压住的地方。
有几个家丁发出震惊的声音,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三个像小山一样的魔兽尸体,而距离魔兽尸体不远处,是被石块压住的奥莉薇娅,以及倒在血泊之中的罗伊。
奥莉薇娅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而罗伊正在发出浑浊的喘息声,听上去像是被血液堵塞了气管。
“可恶!”
阿尔特箭步冲上去,将罗伊仰面朝上扶起来,同时示意家丁们去解救奥莉薇娅。
这才发现罗伊的身体已经满目疮痍,就连肚子上都有几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光是扶起他,阿尔特的衣服就被血液给浸红了。
一旁吓得脸色发白的女仆,赶紧跑过来为罗伊包扎。
“哈……你……来得真慢……”
罗伊用充血的眼睛看着阿尔特,嘴里挤出漏气的气球般的声音。
“抱歉。”
阿尔特沉痛地说。
“奥莉……薇娅……被……”
罗伊试图抬手指向奥莉薇娅那边,却只有稍微动一动食指的力气。
“我知道!你先别说话,好好接受治疗!”
阿尔特喊道。
“已经……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就如罗伊所说,但凡看到他的伤势的人都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虽然知道如此,女仆依旧埋着头为罗伊处理着伤口,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滴落在绷带上,与上面的血液混杂在一起。
“对不起……我之前还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谢谢你保护了小姐……”
女仆哽咽着说道。
罗伊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只是努力对女仆挤出一个微笑。
“大人,我们把小姐救出来了!”
一个家丁对阿尔特喊道。
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就像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一般,罗伊露出释怀的表情,然后,停止了呼吸。
一个生命的延续,一个生命的消逝。
阿尔特面带阴云,轻轻把罗伊放下,缓缓站起身子。
“大人,他的……遗体,要怎么处理?”
一个家丁问道。
“放在这儿吧,现在优先把奥莉薇娅带到安全的地方去,遗体等事件平息后再来回收。”
“是。”
阿尔特把手放在衣服口袋上,轻轻碰了碰里面有些鼓鼓的矿物。
.
撤退的路上,并不像来时运气那么好。
几股火焰自上空喷射而来,一行人堪堪躲开。
几头飞龙在低空盘旋着,拦住了阿尔特等人的道路。
具有坚硬鳞片和自由飞翔的双翼的飞龙,是只有一身剑术的阿尔特无论如何也无法应对的。
“带着奥莉薇娅走,剩下的人跟我掩护!”
阿尔特对背着奥莉薇娅的家丁以及女仆命令道,同时拔出了剑。
就算只有奥莉薇娅一个人活下去……阿尔特心中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
就在这时,几团能量球打向了龙群,并击坠了两头飞龙。
“快走吧,这里交给我们!”
一个活泼开朗的声音喊道。
众人循声望去,那是一支前来救援的勇者小队,领头的是一名比阿尔特大两三岁的女孩子,她对着阿尔特等人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感激不尽!”
阿尔特带着家丁们迅速撤退。
撤离的路上,身后的家丁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刚才那女孩,是谁啊?”
“你不知道?是那‘咒火的英雄’家的……”
“噢,我知道了,是那个传闻中的超新星吧!那还真是令人放心!”
……
那一天之后,阿尔特便辗转效力于贵族联盟各大势力之间,一边精进剑术,一边打点关系,很快就成为了贵族联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奥莉薇娅接受了治疗,虽然在各种药物的效果下,从“外形”上治好了双腿,但实际内部神经已经全部毁坏,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完全无法医治,她终身再也无法用自己的脚奔跑。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奥莉薇娅的父亲,因为恐慌,试图乘坐马车逃往其他地方,却在逃亡途中被魔兽袭击逝世了。因此,奥莉薇娅和阿尔特的婚约被无限延期了。
而此时的奥莉薇娅,只不过是一个连站起身都做不到的无力的少女。被亲戚们吞并了家产,又被心怀不轨的家仆把房子当掉,赶出了住处,跟着唯一站在自己身边的女仆经历了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
在阿尔特的帮助下,她才总算在平民区新建的地段有了一处定居之所。最后,就连那一路上支持着自己的女仆也迫于生计,离开了她,留下了奥莉薇娅一个人在此居住。
时间飞逝,七年过去。
“叮铃”,随着门前摇铃一响,阿尔特迈进了一家铁匠铺。
“来了!客人,是想要武器还是农具?”
铁匠师傅,上来迎客道。
“我想要重铸这把剑。”
阿尔特把自己的剑扔向铁匠师傅。
铁匠师傅接过剑,将之拔出仔细观摩着。
“嗯,真是一把好剑,剑刃毫无杂质,剑身平衡恰到好处。”
铁匠师傅赞叹道。
“怎么样,能保证重铸后达到这种程度吗?”
阿尔特问。
“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迪奥普赛特最好的铁匠!”铁匠师傅自信满满地说道,“那么,重铸用的材料,是交给我选择吗?”
“嗯……但是,加上这个。”
说着阿尔特扔给铁匠师傅一块铁矿石。
“这个?”铁匠师傅看了看铁矿石,“纯度和成色都不是特别好,可能会降低剑的完美度哦?”
“没关系,就用它。”
“是吗……既然客人你这么说了。话说回来,我能问一个事吗,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问吧。”
“看客人你的打扮,应该是贵族吧,贵族一般一生都不会更换佩剑,哪怕是重铸,作为身份的证明,为什么客人你会选择重铸它?”
“因为,我要去成为勇者。”
.
看着心情失落的奥莉薇娅,阿尔特叹了口气。
他俯下身子,视线和奥莉薇娅齐平,然后把两手搭在奥莉薇娅肩膀上:
“听着,奥莉薇娅,我爱你。只要有你在,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我也会去战斗。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已经不在了的那家伙,我都可以发誓,我会守护好你,还有你存在的这个世界。所以,请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好吗?”
奥莉薇娅两眼瞪大,脸颊微微翻红,然后静静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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