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间面前,我们渺小如尘埃。可我从来不曾丧气,愿在有限的生命中,焕发出无穷尽的能量。”
——大陆简史·批注版。
后知后觉的陈庭忍不住又打量了少年几眼,放低几分姿态道:“小兄弟尊姓大名?”
陈九没搭理这话,反问道:“有你们陈曦陈总的电话么?拨通。我和你说不到一块儿去。”
男人眼皮直跳,犹豫再三。
原来这小子不是虚张声势啊?
电话他肯定是有,但在摸不清头脑的情况下,不敢擅自打过去啊!
束芯从包里掏出手机,轻声道:“我来打。”
她现在无比好奇眼前这淡定少年的真实身份,哪怕可能会因为贸然叨扰、进而惹得陈曦不喜,她也无所谓。
女人拨通号码。
电话里响起一阵长达半分钟的提示音,随即有道磁性男声传出,语气很温和。
“小束,你可是难得给姨父打电话,怎么了,有事儿?”
没等到束芯开口,陈九直接将电话夺过去,平静道:“二叔,我是陈九。”
……
陈庭等人当场石化,张大嘴巴愣愣的看着少年,久久无语。
二叔?
陈曦他妈是你二叔?
陈庭在意的,却是陈九二字。
几年前,他听主子陈流儿提起过这个名字,那个被誉为‘一人即东海’的陈落的长子,西北程开合的亲外孙。
因为其身份的敏感性,这事儿一直只在家族内部流传,当时提过这一茬后,陈流儿还特地嘱咐了下陈庭,让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千万别在外面瞎传。
那会儿,陈庭还看过一张合照,就是新历488年陈九返回陈家祖宅后,他们一家老小拍得。
我说这小子怎么这么眼熟,却完全没印象……
搞了半天您就是陈九?陈九就是您?
我草?
真他妈撞钢板了!
束芯几人同样觉得不可思议,陈曦陈总是他二叔?可没听说过陈家直系里,有叫陈九的晚辈啊。
偏房亲戚?
不可能,如果不是关系亲近至极,陈九觉绝不敢这么轻描淡写的打招呼,而且是以一种平等对话的口吻。
难不成真是谁的私生子?
那头的陈曦,同样沉默了会,没有立刻回话。
某处破旧民房内,陈曦放下手中酒杯,看了眼身前的三弟。
说曹操曹操到是吧?才聊到你没多久,你就出现了?而且还是以这种令人猝不及防的方式。
陈卧同样听见了电话里陈九的声音,望向二哥的目光有些疑惑。
咱大侄子,怎么跟你那远房侄女儿搅合到一块了?
隔了会,陈九笑呵呵的问道:“怎么着二叔,听不出来我的声音了?”
那头的陈曦同样不解,但没有立刻发问,声音爽朗,明知故问道:“有些惊讶罢了。出关了?”
陈九暂时没有跟他在电话打太极的意思,直截了当道:“嗯,今天刚出来,去了趟山里看看成果,老陈给那儿建设的还不错,我很满意。当然,这里面可离不开二叔,以及三叔当年的鼎力相助。”
“本来事情办完,我想着来仁安镇上挑些礼物去登门拜访,便提前让李安之回去联系您几位长辈。结果吧,这路上出了点儿意外,偶遇了您的侄女,以及陈庭。”
陈庭……
一听到这个名字,陈曦就知道肯定没好事,否则陈九绝不会借用束芯的电话来找自己。
男人笑问道:“总不会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他们如果惹到你,不用给我面子,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嘴上这么说,可终归是用一家人来开头,陈庭几人松了口气。
陈九看了他们一眼,旋即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完完整整叙述了一遍。
——
民房内,陈曦安静听完,神情有些不太好。
他面色平淡道:“给二叔一个理由。”
当年在落阳镇,你陈九安插下王遵新这颗钉子,二叔当你是事出有因,给你面子。
后来你回归陈家,派陈某过来借钱,嘴上说是借,可谁不清楚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儿。但二叔不计较,要钱而已,拿去。
可现在呢?
那赵传久跟你有一毛钱关系么?他当年好像也捅了你一刀吧?还差点儿废了你!
结果倒好,你收了二叔的钱,担了二叔人情,却反过来帮着外人打二叔的脸?
大侄子,你这个事儿,可干的不地道!
陈庭倒是略带感激的看了眼陈九。
因为少年先前的一番话中,说得极其公允,不带一丝主观情感倾斜。
他是真怕陈九给自己来阴的,话里话外告两句黑状,那自个儿得是百口难辩,说完了不至于,但锅是背定了。
束芯不清楚这对叔侄的关系有多亲密,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人情纠葛,只觉陈九现在的处境不太好。
偏袒一个背叛了你二叔的人?这可说不过去。
她也终于理解了少年先前那句话的真实含义,暴露身份会很麻烦。
束芯笑意盈盈。
小弟弟,是很麻烦呢。
——
陈九沉默了会,有些无奈道:“我的本意也是来找赵传久麻烦,但碰见了她的女儿。小娃娃才两周岁,与我很有眼缘。所以,便给她取了个名,六尘不染、心若琉璃的琉璃。”
陈曦愣了愣神,心下有所明悟。
他恢复如常,爽朗笑道:“看来那小娃娃的确有几分玄妙,能让你另眼相看,她这辈子是有保障咯。也罢,今天的事儿,就此揭过。”
这个理由,陈曦能接受,只要不是刻意找自己茬,跟自己对着干,一切都好说。
因为像他们这类人,除了至亲外,绝不会随便给别家小孩儿取名,这其中玄而又玄的因果牵扯很麻烦。
陈九这小子,应该是真的很中意那女娃。
闻言,陈九点点头,苦笑一声道:“其实早该解决这件事情,但一切发生的太巧合,搞的我没法跟二叔解释。好像那个什么一样,您懂的,毕竟有落阳镇的前车之鉴。总之,我没有什么复杂心思,单纯喜欢那小家伙罢了。”
陈曦笑着道:“无妨,二叔明白。你这会儿在小束店里吧?二叔派人去接你?我跟你三叔在一块呢,晚上过来喝两杯。你当初筹建场地的事儿,我不过是出了点钱,不值一提,可你三叔是费了老大劲了。你呀,得过来好好谢谢你三叔。”
陈九想了想,应声道:“行,不过不是现在,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这是二叔您的号码对吧?我记住了,待会儿忙完给您打电话。”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派人去接你。”
“好,二叔再见。”
陈九干脆利落的挂断电话,还给满脸复杂之色的束芯。
她通过刚才的一番对话,发现一个自己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陈九在陈家的地位,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高得多的多。
至少自己,不,别说自己,哪怕是自己的父母,都无法做到与陈曦如此平等的对话。
甚至自己的表弟陈流儿,在他父亲面前,大部分时候都做不到如此放松、淡定。
而陈九,虽然脸上都是歉意的笑容,嘴上也蛮不好意思的,可实际呢?底气十足,丝毫不虚。
他是因为理亏才弱三分,而不是惧怕。
在这一点上,少年和其他人,有天壤之别。
束芯有些遗憾。
她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陈曦是少年的二叔,又是自己的姨父,那这小子是不是得喊我一声姐姐?
有这么个长相超帅的弟弟,带出去得多有面子?想想都美滋滋。
可现在,别想认弟弟咯。
当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差距多大时,一厢情愿的攀附只会让人瞧不起。
没必要。
陈九见状有些奇怪。
这娘们,怎么突然忧愁起来了?事情不都结束了么?我又没打算制裁你们。
女人心海底针。
哪怕是陈九那足以倾听众生心意的敏锐心觉,也做不到事事了然。
“咕噜……”
陈庭喉咙蠕动几下,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靠近两步,头也不敢抬的低声问道:“九……九少爷,我可以走了嘛?”
说着,他悄摸抬眼扫了陈九一下。
但凡这位的表情出现一丝不喜、或者不耐烦,那自己立马跪下求饶。
陈庭倒不是有多怕少年,毕竟自己的主子也不虚他,只是今天吧,毕竟是自己理亏,冒犯到了这位小爷,人家就是当场把自己打个半死不能活,自己也没地方说理去。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先忍过今天再说。
可陈九,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满脸玩味笑容的盯着他。
陈庭似乎感受到少年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着,头又低了几分,尽显卑微。
“哈哈哈,”陈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既然没杀你,就不会再找你麻烦,去吧。以后机灵点,柿子得挑软的捏。”
陈庭心下腹诽道:赵传久那逼人在我看来,可不就是个软柿子嘛?可谁能想到,有您这尊大佛在后面撑腰啊。
但他嘴上却极其乖巧,止不住地点头道:“九少爷说得对,说得对,今天是陈庭有眼不识泰山,以后长记性了。”
“嗯,去吧。”
“九少爷,再见。”
陈庭扭头就走,看都没看瘫软在地上、心如死灰的孙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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