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说林清辞不懂事针对林清珏。
他们可是清远侯府的世家贵族,那衣食住行都跟讲究的好吧!
况且即便不是侯府里出来的,但凡是家里有些银钱的,谁会和那种仵作坐在一起吃饭呢?
赵老太太坐在桌子边,眼看着林清珏不走,林昭昭又在那要留人,一下子就冷着脸色,“往里面传什么传?你脑子是被门夹了给他传什么?你也不看看你三哥,身上这穿的衣服皱皱巴巴的,一瞧又是在那验尸几天没睡没换衣服!
见过死人碰过死人的肮脏的衣服和手,再和我们坐在一起吃喝!
清珏,不是祖母针对你,但万事孝当头啊!你想当仵作祖母拦不住你,但你也替我着想着想嘛,我这么大的岁数了,你也不怕那些鬼怪将我给冲撞了!一点也不孝顺!”
这样的话林清珏自从学了仵作验尸开始时常听见心里早就无波无澜,只是目光在放到看着他的林昭昭时,下意识将放在身边的手往后藏了藏,有几分懊恼……
他,确实是不应该匆忙回府,也没换件衣服。
若是身上真有什么脏东西冲撞了昭昭……
白氏眼看着赵老太太越说越气,赶忙起身安抚道,“娘,清珏不容易回一次家,这次是他做的不对,我让小厨房给他做些饭菜,他回屋子里吃,不会来打扰我们的!”
“最好是这样!我就搞不明白了,好好一个世家少爷,天天不回府在外面和死人共处一室,以前就……”赵老太太原本想说他以前就脑子有病,天天也不和家里人说话,“后面跟着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学着跟尸体天天待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是怎么嘲笑咱们清远侯府的?
说你啊,自甘下贱!还有我给你定的周家小姐的那门亲事也是,我让你去跟人家相看,你不知道穿好一点,给人家带些东西吗?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当了个仵作,人家好人家的姑娘都看不上你的!”
在后世,法医什么的都是比较吃香的职业,薪资啥的都很高。
甚至后世除了个别一些个极品,天天职业歧视,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如自己的。
大家都挺喜欢法医这个职业,还有专门以法医为主人公拍的电视剧。
但是这个时代可不一样。
古人本来就迷信,何况你这确实天天和死人待在一处。
大家都会觉得你身上阴气重。
还有那腐肉什么的,之前就有五座,验完试之后回家和家里的小孩共处一室,谁知第二天那小孩就发烧咳嗽不治身亡。
古代没有什么菌群呀,没层消毒到位的这些说法。
封建王朝嘛,本来就分三六九等,更何况对方还是这种身份。
眼看着赵老太太越说越气,白氏就要拉人,谁知道下一刻,忽然听见“碰——”的一声。
林昭昭一把将自己手里的筷子拍到了桌子上。这声音来的突然而又有些响亮,这把原本还在怒气上的赵老太太给吓了一跳,回过头就看向声音来源的地方在对上林昭昭那一张脸之后,立刻就凶巴巴道,
“我就知道又是你,你作死啊,不好好吃饭,在这里拍什么桌子,摔什么筷子,能吃吃不能吃,你也给我滚,别一天天的摆出一副谁欠你的样子,一点不知道尊重长辈!”
“孙女当然知道尊重长辈,只是觉得长辈有些不太尊重晚辈!更不太尊重死者还有别像那些蒙受不白之冤的人!”
林昭昭这话一出口,那真是莫名其妙的好大一口锅就扣到了赵老太太的身上,“你在这说什么乱七八糟呢?我在这跟你说摔筷子的事,你跟我说什么蒙受不白之冤的人,我怎么让你蒙受不白之冤了?”
“您倒是没让我蒙受不白之冤!但是孙女就想问问你了,这官府断案,官老爷给那些蒙受不白之冤之人,伸张正义是对还是不对?”
赵老太太不知道他怎么又扯到什么官府老爷办案了,但是这话出来,她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没人说不对啊,我什么时候说不对了?”
“官府老爷之所以能够将案子判的对和准,靠的不就是仵作验尸吗?别的不说,前段时间,轰动京城的采花大盗一案,多少妙龄女子被人掳走下药玷污清白,而后被分尸成几块抛到护城河里!
是不是那群仵作,夜以继日将河里的尸体捞出来,而后拼凑到一起,根据尸体上的尸斑,骨骼的大小形状判断出被害人被杀的时辰以及被害人的年纪和性别?
是不是那群仵作,靠着一代又一代积累下来的经验,推断出作案男子的身高体重对方的活动范围,最后还得帮着官府将对方给缉拿归案!”
林昭昭从椅子上站起来,人是环境的产物,她是根正苗红生长在21世纪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她受的教育是不会职业歧视,无论是环卫工人,还是做大办公室的白领,那不都是自己的岗位上熠熠发光的人吗?
她不能去批判赵老太太等人,毕竟这群人一出生接受的思想和教育就是人上人不该做仵作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工作。
但是呢,“祖母,父亲,母亲,很多事情都是需要人去做的,我不认为哥哥做仵作就不对就丢人了。
仵作是帮着官老爷断案,是帮着受害者家属寻求真相的人!这天下冤案何其之多,那些妙龄少女无辜惨死何其无辜?!
尸体不会说话,但他们目前所遭受的一切呈现在尸体上的伤痕不会作假,仵作通过那些细节让尸体说话,替尸体申冤。
父亲在朝为官是为天下苍生,难道三哥的仵作就不是为了百姓谋福祉吗?”
“既然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三哥的手天天碰着尸体确实是不干净,那祖母拿粪水浇你那绿菊就干净了?爹天天去碰那些知道被多少人碰过的那些人上完厕所有没有把手洗干净,扣完耳朵有没有把手擦干净的卷宗就干净了?”
赵老太太,“!!!!???”
她怎么知道她拿粪水浇绿菊了!
林昭昭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平日里懒得多说,今天不一样,她作为医者,是很佩服欣赏法医这种职业的。
自然见不得大家说林清珏的不好。
但站在一旁的林清珏却是愣住了。
林昭昭说的这话,他是第一次听见,他不知道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因为以往回府,小姑娘总是躲着他,于他并不亲近。
他也不会特地凑上去惹人厌烦。
可此刻——
林清珏的耳朵有些发热,他感觉这个妹妹,好像也不是他认为的,那么讨厌他?
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一点点的——
不是很多的喜欢他?
这样的认知让少年胸腔里的小鹿止不住的跳来跳去的。
林昭昭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毕竟她又没有读心术,只说:
“今天这顿饭,要么就一起吃,要么大家干脆都各回各的小院子里,找各自的厨师弄着吃了得了,反正我确实也受不了祖母掏粪的手,父亲碰别人如厕不清洗的手!”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简直越说越过分了!”
赵老太太气死了,“我那绿菊,那可是波斯进贡,宫里都没有几株,是皇后娘娘特地赏赐给我,我看它自己长得不好快死了,这才用……去浇,什么叫我掏粪!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怎么好说出这么肮脏的话?”
林远致也不高兴,“我看的那些卷宗什么时候又是同僚不洗手用过的了!你又看见了?”
“我看没看见重要吗?祖母,父亲,还有弟弟不也没看见那些鬼呀怪呀的缠在三哥身边,还是信誓旦旦的说三哥周围的阴气重吗?我以为大家说话都喜欢把一分说成十分,我耳濡目染,说这话有什么问题吗?”林昭昭摆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又职责林清辞,“你也别天天站在道德制高点说人家碰腐肉,你小时候屎尿屁粘裤兜子不还是府里的下人给你收拾的?
我嫌弃你屁股不干净,不允许你坐我身边了吗?”
林清辞,“????”
不是啊姐!
林清辞寻思他替姐在这里谋划,谁知道她姐竟然说他的不好!
眼瞅着好好一个家业,林昭昭还要在这里说一些五谷轮回之物,恶心的大家都不舒服,赵老太太干脆直接摆手,“吃吃吃!闭嘴吧,想坐在一起吃就坐在一起吃,你赶紧给我闭嘴!”
不是爱和林清珏一起吃饭吗?
“刘妈妈,你再去添一副碗筷就添到昭昭身边,让他们兄妹好好坐在一起吃!”
赵老太太是想隔应林昭昭,她就不相信了,这天底下还有愿意和碰了腐肉的人坐在一起的!
“不,不用的。”林清珏像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冷不防出口,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
林昭昭为他说话,他不曾想到。
他知道林昭昭这个妹妹向来胆子很小,很少有过忤逆家中长辈的时候。
知道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只知道自己如今做的事情,却是像祖母说的一般,阴气太重,而且太过肮脏。
他不愿坐到林昭昭身边让人为难。
可谁知林昭昭像看清楚了对方的意图一样,在对方想要转身离开的瞬间,一把拉住了对方的胳膊,“坐着吃呀!三哥,这一桌子菜可是娘特地去找了苏州那边的厨子做的,最是清淡。
正好你这几日在外公务繁忙,吃一些清淡的对身体挺好的,你且尝上两口,等到饱了再回屋子里洗漱休息一番。”
被林昭昭握住的胳膊,对方手上的温度,透过青色的麻衣布衫,传到他的肌肤之上。
林清珏要是被烫了一下,下意识的抽回了自己的胳膊,退后了两步。
“我……”
“你?”林昭昭看着他,不知为何总感觉对方的耳朵红红的?
想着等着对方开口说,后续可对方迟迟没有开口。
林昭昭就寻思了:
【这哥哥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应该是没吃过几次饱饭。】
【唉,他一直不往桌子上坐着吃饭,要不我再直接往他腿上一踹,他腿一软,那就坐到凳子上了吗?哎,我的天,林昭昭,你他娘的可真是个小天才呀!】
林昭昭撸了撸袖子在思考自己想法的可行性。
“我,我自己坐。”
听见林昭昭心声的林清珏这会也不敢再想着拒绝的事了,而是直接坐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毕竟是他自从那仵作以来,第一次和家里人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多年来一向看似温和好说话,不怎么表达自己情绪的的他,略有了几分无措。
只是没有表现的很明显,在大家都拿着筷子在桌子上夹自己想吃的菜之后,他一时之间跟着拿起了筷子,而后又产生了一股巨大的迷茫,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碰桌子上的菜品。
他其实是知道家里这些人并不想和自己一起吃饭的,只是林昭昭这些高帽子扣下去,大家可以承认,他所做的这些事情是为了天下百姓,为受害者洗清冤屈,所以才让他一起吃。
可——
“西湖醋鱼!你快尝一口!”林昭昭直接起身挑了一块鱼肉,放到了林清珏的碗里, 叭叭道,“我跟你说,我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鱼!你快尝一口,那你再尝尝这个麻辣小排骨,还有这个松鼠桂鱼,这两道菜我很喜欢的!
哦对了,你放心,筷子还没来得及吃饭用呢,我先给你夹菜!”
林清辞纠结了半天,也夹了一筷子肉放到了林清珏的碗里,“三哥,你,你吃!”
阿姐说得对,虽说三哥当仵作,他是觉得有一些脏,但是吧,仵作能帮尸体说话,能让那么多蒙受不白之冤的人洗刷自己的冤屈,帮受害者讨一个公道,那三哥就是大英雄啊。
他年幼的时候就想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今这个顶天立地的人就在这家里,就在他身边,他又为什么要对一个大英雄这么刻薄,还要和他分桌子吃饭呢?
林昭昭不断地将上的菜品放到对方的碗里,然后又拿着筷子——准确的来说是已经粘了他饭碗的筷子,去夹了个猪蹄,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那是,沾了我碗的筷子……”林清珏提醒。
“那咋啦?又不是沾你嘴的,这不很干净吗?”林昭昭说完就开始闷头啃猪蹄。
林清珏呆住了,一向习惯了被嫌弃的少年,白皙的脖颈都红了一片。
她好像,真的不嫌弃他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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