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可能是帮我之人,也有另一种可能,是…想李束死的人,比起前者,我更偏信后者多些。”
除了宋薇,他称得上是孤苦无依,那些所谓亲人不心心念念盼着他倒霉早死就阿弥陀佛了。
余修一听,又觉温周所言甚有道理,“盼着李束死 ?该不是李家的人 ?”
“是与不是,一查便知。”温周脚步顿住,吩咐了赵峰去查。
余修,“回去我也派人查查,看李束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二人于路口分道扬镳,温周看了眼天色,吩咐车夫加快速度回府。
温国公拾掇妥当,春姨娘半跪地上帮他系上腰封,正此时,有丫鬟匆匆来报。
“国公爷,二公子小厮双喜来寻,二公子在书房等您,有要事相商。”
温国公蹙了蹙眉,不用想都知是何事,那混小子以往面对面都恨不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今倒是肯主动寻他了。
春姨娘暗暗打量着温国公脸色,笑着开口,“二公子往日荒唐,劳国公爷不少操心,如今好不容易上进了,二少夫人又是个不安生的,听闻昨日还进了刑部,二公子一向与您合不来,这会儿找您,定是为了二少夫人那档子事…”
“啊—”春姨娘一声惊呼,身子后仰,跌在地上,月白中衣上印了一大大脚印。
“周儿夫妻,也是你可以胡乱编排的。”温国公面容冷峻。
他儿子不待见他这老子,他不知 ?还用旁人来提醒 ?温国公心里本就不痛快,这会儿更不舒坦了。
“是,国公爷恕罪,是妾逾越了。”春姨娘捂着胸口,期期艾艾。
“滚起来,莫装模作样,本国公若是用力,你还能趴在地上哭 !”
春姨娘有些尴尬,抹了抹泪,慢慢爬了起来,将腰封扣上。
国公府无主母,温国公却也很少来后院,嫌她们叽叽喳喳,总爱耍那些小聪明。
以往秋姨娘在时,他倒是去的次数稍多些,因为她不爱言语,即便是争,也不会愚蠢如春姨娘,令人一眼就能看穿。
可惜,那个女子…
“国公爷,妾吩咐厨房备了参汤,熬煮六个时辰,对身子大有益处,您晚上…”
“没空,留着自己用吧,补补脑子。”温国公阔步离开。
“啊 ?”春姨娘不聪明是一,还不识趣。
“国公爷,如今秋姨娘去了,府上就春姨娘一个,要不寻些新人入府 ?”
小厮揣摩着温国公脸色,试探询问,在京城,哪家后院怕都没有温国公府清净了,作为贴身人,他知晓春姨娘不得国公爷欢心。
温国公瞪小厮一眼,“你若是吃饱了没事干,就盯着些兰亭院,少整些幺蛾子。”
“那话让二公子听着,头上那几根毛不给你拔了。”
小厮缩了缩脖子,想起了春秋两个姨娘入府之时,二公子可是好一通折腾,险些弄死他,“老奴只是随口一说。”
先夫人故去后,那些事便成了二公子禁忌。
——
温周在书房随意寻了位置坐下,等温国公,却倏然被书案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吸引了视线。
火漆封口,通常用于军中机密,或八百里加急隐密大事。
朝廷近日出了什么事 ?温周起身走向书案,拿起那封信。
屋外响起了稳健有力的脚步声,温周不仅没放下反而大剌剌撕了一个口子,将信抽了出来。
门被推开,温国公瞧见他行为只是怔了怔,斥骂了句“没规矩。”
“就是你大哥也从不敢碰我书房文书,就你长了个天胆。”
温周一目十行看了信上内容,嫌少沉默着,不曾同他顶嘴。
温国公从温周手中拿回那封信,淡淡问,“当什么哑巴,大早上寻我,想干什么 ?”
温周垂下眼帘,“今日早朝,我希望您可以向皇上觐言,着大理寺同刑部共同审理薇薇一案。”
他就知晓,又是为了他媳妇 !“那是金銮殿,不是我们国公府,皇上定论,岂是你想如何就如何。”
温周,“只要父亲同意,定是可以做到。”
“怎么?这会子不怕我舍了宋氏,熄卫家怒火了 ?”温国公毫不客气的讥讽。
温周不咸不淡接口,“您是靠累累战功而铸就的国公府,想来不会那般窝囊,牺牲儿媳妇出去平事。”
“混小子,你少将老子。”温国公眼睛一瞪,心里却好受了不少,“大理寺卿余大人,可是个滑不溜秋的,你确定他会帮你,而不是帮卫家 ?”
“若不然,此事就…”
“不行。”温国公还未说完,温周就断口否决,“若是就此放了卫依依,两相平事,那薇薇苦岂不是白挨了。”
温国公翻了翻白眼,“卫家那丫头都在大理寺牢里待好几日了,宋氏受苦,人家也没去享福。”
一来二去,互相扯平不好吗。
“父亲,抛开您同卫家交易,卫依依此举,害国害民,罪不可恕,您虽有野心,可身为将军,能容忍她以如此手段坑害天启 ?”
“朗朗男儿,死在战场上尚算为国尽忠,可被糊弄着因为几包醉仙散殒命,岂不是枉死 !”
温周态度坚决,“卫依依绝不能放,大理寺那边,孩儿已有安排,您无须操心。”
温国公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行了,你先回去吧。”
“父亲—”
温国公没好气,“你不走,我还如何上朝谨言 。”
温周抿了抿唇,第一次恭敬作揖,“孩儿多谢父亲。”
“哼,虚伪 !”温国公低声嘟囔。
温周听着了,也不言语,退出书房合上了房门。
温国公冷着的脸缓缓化开,扬起了一抹笑,“混小子总算是长大了,心中有国有民了,同当年意气风发的老子如出一辙 !”
感叹过后,温国公肃然起身去上早朝。
宋薇是被手上一阵阵钻心疼痛,疼醒的,那剧痛仿佛能连接心脉般,折磨人心神。
“夫人,您可算是醒了,可吓死奴婢了。”宁叶,宁禾就在床边守着,齐齐哭了起来。
“水。”宋薇张了张干裂嘴唇。
宁叶连忙倒了杯茶,喂宋薇喝下,一连喝了三四盏,宋薇才觉喉咙好受了些。
“二爷去当差了 ?”醒来不见那人,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二公子刚走不久,方才还来看您呢。”宁叶立即解释。
宋薇点了点头,以掌心撑着床靠在了软枕上,“我昨日是怎么回来的 ?”
她只记得有官差禀报温周去了刑部,后来就模模糊糊昏过去,记不清了。
宁叶吸吸鼻子,“是二公子和国公爷救您回来的。”
她就知晓,那人一定会去救她,这拶刑也算没白受。
正此时,大夫叩门,来给宋薇换药,白布裹住的手指拆开,大夫忍不住啧啧两声。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宁叶急声问。
大夫回过神,摇摇头,“哦,没什么,就是感叹这琼玉膏的奇效,有如此圣药,夫人手定是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解释着他边嘟囔,“怪不得出神医之手,一瓶千金,果然一分价钱一分货,可比老头子我那些东西强百倍。”
“一瓶千金 ?什么药膏那么贵,这不是你配制的 ?”宋薇吃惊的问。
“自然不是,老夫我可没那能耐能配制琼玉,神医的东西,向来都贵,就是用来医这点小伤,太可惜了。”
宋薇看了眼肿成胡萝卜的手,不知大夫那句小伤怎么说的出口,“是二爷买回来的 ?”
“是啊,老夫我可没那银子和脸面能买着神医的东西,不过那位神医老早就隐世了,所传几件圣药不多,都在达官显贵手里,也不知二公子哪里弄来的。”
念叨间,宋薇的手指再次被包上,大夫拎着医药箱退了下去。
宋薇把玩着那个小瓷瓶,还没个螳螂高,粗细两指宽,能装多少东西,就要千金。
“定是公子心疼夫人,特意寻来的。”宁叶在旁笑道。
宋薇唇角勾了勾,下一瞬,却又耷拉了下来,“他定是生气了。”
“什么 ?”宁禾好奇问。
宋薇摇了摇头,将小瓷瓶放在了案几上,靠着软枕发呆。
他本就不赞同她如此行事,如今又招来此祸端,他心中定是生气的,才会不来看她就去了京武卫。
“夫人,您别忧心,有公子和国公爷在,您定会没事的。”宁禾轻声宽慰。
宋薇垂眸没有搭腔,正此时,有丫鬟匆匆来报,“夫人,角门来了三个人,称是您的娘家人。”
“请进来。”宋薇坐直了身子,又吩咐宁叶更衣,特意挑了件窄袖的,刚好能将包成粽子的双手露出来。
待拾掇妥当,便由宁叶扶着去了正堂,宋成正急的来回踱步,宋明年同姜氏则忐忑坐着,不时打量,不时苦愁。
“大哥,爹,娘。”宋薇倚在宁叶身上,脚步虚浮进门。
三人齐齐望过来,宋成眼圈蓦地红了,“薇薇,你…”
“手怎么了 ?可是在刑部受了刑 ?身上呢,还有没有伤 ?”
宋薇有气无力的笑笑,“拶刑,身上无碍,就是以后…怕是…”她眼角含泪,摇摇头,哽咽着止住了话头。
宋成想拿起她手看看,可又顾忌国公府规矩礼教,只心疼的眼中含泪。
姜氏愧疚不已,拽着衣角轻声问,“成儿,什么是拶刑 ?”
“刑部的一种酷刑,将拶子套在犯人的手指上,施刑人用力拉扯刑具,使犯人手指遭受巨大压力,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其痛楚,不亚于棍棒加身,严重者会双手废掉。”
宋成咬着牙解释,最后声音都发颤哽咽。
姜氏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薇薇,你…怎么会这样,你可是国公府儿媳啊,他们怎么会这么对你 ?”
宋薇踉跄着坐在了椅子上,笑着摇头,“国公府只是公爵,又非皇亲,在京城,着实不够看的。”
姜氏咬着唇,心如油烹,宋明年一直垂着头,仿佛不知该如何面对宋薇。
“爹,对不住,女儿没用,帮不了您。”
“不—”
宋明年抬头,那张布满沧桑的面容,更添了几分颓败,“是…爹对不住你 !”
只一句,他便无地自容的捂住了脸。
宋薇笑着安慰了几句,让宁叶奉上茶水,“爹娘是我的至亲,往后来府上就走大门,无需走角门。”那是小妾母家的探望规矩。
姜氏勉强扯了扯唇,今日走角门进府,他们都一路低着头羞于见人了。
如今薇薇遭难,怕是全府都要笑话她有个如此愚蠢的娘家,亲家指不定怎么生厌呢。
“薇薇,昨日你昏迷着,我听那些人说什么,那铺子东家死了,可是真的?”宋成蹙眉询问。
宋薇冲宁叶使了个眼色,宁叶一福身,立即退了出去,合上房门守在了门口。
如此慎重,令宋明年,姜氏齐齐心惊了惊。
“那铺子东家一家五口,都死了。”宋薇哀戚点头。
“今儿就我们一家人,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国公府虽看似锦绣,却步步惊心,处处都是艰险,此次,应是被有心人利用,想对付国公府。”
宋成闻言扫了宋明年,姜氏一眼,重重叹气,他早就提醒过他们,可他们就是不信。
“爹娘可听清楚了,越是高门大户,越是凶险万分,今日薇薇所言,出去切莫透露半个字,以免又惹祸端。”
“你放心。”姜氏立即点头,“你们放心,过几日,我就与你爹回村里,以后没事都不来了。”
“只要你们兄妹二人好好的,爹娘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成抿了抿唇,只要他们晓得利害,不胡乱滋事,以后他也是不会留他们孤独生活的。
只是这会儿,他什么都没说,“薇薇,此案若是…”
“若是不能查出真凶,我便要为那五条人命陪葬。”
堂中刹那安静,姜氏忍不住哭了起来。
“不过有温周,公爹替我周旋,想来…是可以脱险的。”
可这话,却并未安慰住三人。
“昨日下午我去京武卫寻妹夫时还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
宋薇一怔,“大哥昨日去了京武卫 ?那时那铺子东家还安然无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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