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五彩棉籽有限,众人无法在齐方明身上想办法,就把主意打到了炒作棉籽上,甚至有人专门去农户中间收五彩棉种,再倒卖给京都权贵们,赚取其中的差价。
眼看着棉种身价水涨船高,万澜羽和祁疏玉手里的银子也买不了多少棉籽,二人都难免急躁了起来,若是错过这次的时机,明年再是什么行情可就说不准了!
祁疏玉急得团团转,甚至准备将手头的铺子兑出去几家,可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万澜羽咬咬牙,只得写了书信回万国本家,将其中的利益弊害都说了个清楚,可那些人只顾得上眼前的利益,又担心日后利益分配出现问题,根本不愿拿钱出来。
眼看着秋分将至,便是这种子再好侍弄,一入了冬那也是不行的,万澜羽只得在祁疏玉的建议下,写了书信给万国太子万争鸣。
幸而这位太子并没有像万家人一样短视,彩布的行情与利润他再清楚不过。若是有了种子,就算只卖棉花,他们都能狠赚一笔!于是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家私都托了银号寄过来。
有了万争鸣的加入,万澜羽和祁疏玉信心大增,干脆搞了个什么集棉资,就是将买棉籽的一干费用都清算出来,让那些有意合作的权贵们按比例出资,届时若是有了收益,也按其中的比例分配。
如此就可以将手里的资金合并,在棉籽抢夺战里发挥更大的作用,最好是彻底垄断农户手里的棉籽。这样,日后的价格才能是他们说了算!也不枉现在花了这么多钱。
这法子还是祁疏玉想出来的,他拿了全部身家进来,占了大约三成;万澜羽和万争鸣则占了五成,还有两成就是一些孤木难支,单打独斗讨不了好处的勋贵们。
最终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个法子的确是行之有效的!农户们手中的大半棉籽都落入了他们这里,有些权贵前期还能跟着争一争,到后来垫补不起后头的资金,反而白白折损了许多真金白银进来。
然而此事带给祁国的影响还远不止于此。首先是权贵们,为了瓜分彩棉的利益互相倾轧,没弄到种子的赔得倾家荡产,有了种子的,索性将已经结穗但还青绿的稻子全部铲除了,好早些种植彩棉。
再是农户们,他们也发现了种植经济作物的巨大效益,谁还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挣口粮呢?因此也都四处打探彩棉种子。
可他们毕竟见识有限,除了种过的那些农户,谁又知道彩棉种子长什么样子?因此就有些心术不正之人,拿了寻常的棉花种子来坑蒙拐骗。农户们听人说是亩产五百斤的彩棉,喜不自胜,也效仿权贵们,将家中的青苗拔了,都种上“彩棉”。
眼看着就是秋收,一场危机也就这样埋下了伏笔。
然而在当下,至少所有人都是心满意足的。彩棉种子种下去后,没多久就发了芽,万澜羽深怕侍弄不好这些精贵的苗子们,还让祁疏玉去了先前种过的农人们来,专门负责养护。又派了精兵在田地里日夜坚守,就等着这些金苗苗早日长成他们的摇钱树。
与此同时,朝廷也察觉到了这场彩棉风波,皇帝有心想要稳定稻谷等粮食的产量,颁布了许多政施,意图提高老百姓们对于粮食作物的重视。然而农人都深信,只要有了钱什么买不到?因此并没有人理会朝廷那一套,只疯魔地守着彩棉种子,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彩棉苗子长出来后,万争鸣的心彻底安定了,心思也渐渐活络了起来。彩棉如今就是皇室交际圈中最热门的话题,他刚一提起自己手头有批彩色棉花,各个国家的皇室和权贵们便都托了人前来打探。
万国老皇帝性子古怪,老记着万澜羽本家和皇室之间的龃龉,但又不敢得罪,因此与万澜羽只能算得上面和心不和。
二人之间的矛盾是在万澜羽强势干涉太子册立之后爆发的。老皇帝心中的继承人一直是爱妻所出的嫡子万政雅。然而万政雅母家势力强势,日后登基必定不会容忍万澜羽权倾朝野,所以万澜羽派人下毒,将万政雅毒成了个瘸子,又强逼皇帝立了万争鸣为太子。
当年万澜羽窃取了护国宝藏之后,将其中的一半以万言宁的名义赠予了祁承佑复国,还有一大半直接运回了万国本家。
可他们向来不擅经营,又不敢大肆挥霍怕被盯上,最后还是万澜羽用了许多出去收买人心、招兵买马,更是将毫无根基的三皇子万争鸣亲手送上太子之位,方便他日后把持万国。
后来也的确是借着万争鸣的手,才把这些来路不明的财宝都过了明路,万家顺势迅速崛起。两人这些年狼狈为奸,万国和祁国内部的阴私事都没少参与。
这次的彩布贸易也是,万澜羽负责集资和种植,万争鸣则负责找路子售卖。他这头才把消息散播出去,立刻就收到了许多拜帖,他也邀了一些人商谈。越是谈下去,万争鸣越是深切地感受到了彩棉背后的巨大利润。无他,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高产就是永远的王道!
可万争鸣毕竟在万国,彩棉苗子又都在祁国,若非亲眼见到,那些使者终究还是心有疑虑,万争鸣便索性邀请了他们一并前往祁国。
京郊的八十亩良田上,彩棉苗子们正在茁壮成长着,每一株粗壮的茎杆上都顶了五六片小叶子,农人们正穿梭在棉田里打顶,摘掉边心,不出三月,这些小苗子们就将伏桃满腰、秋桃盖顶。
万争鸣看得心情大好,使者们也是赞不绝口,一回到驿站便迫不及待交了定金。
八十亩棉田,就算是按照六百斤一亩来算,那也是四万八千斤彩色棉花呀!如今市面上的彩色棉铃是六百文一斤,所以就算是光买棉花,都是近三千两黄金呀!这哪里是彩色棉花,这分明是黄澄澄的金子呀!
万争鸣越算越是亢奋,他已经不满足于那区区五百文的棉花收入了,若是能把这些棉花都织成彩布,再由他牵头运往各国贩卖,这其中的利润……
可他们如今哪里还有额外的银钱去置办织坊呢?选址、制厂、聘人……哪一项不要真金白银呢?
万澜羽沉默不语,内心其实也是同样的激荡不已。
反倒是祁疏玉更冷静一些,他认为当前不应如此激进,最起码也要等这季的棉花收了回来之后再说,反正有了种子明年继续种,以后都不用愁种子了。
祁疏玉这不劝还好,劝得万争鸣是越来越心慌,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急切道:
“不成!不成!如今就是因为彩棉短缺,所以才是紧俏货!你们信不信,今年将棉花一收,不知道又要蹦出多少种棉花的!到时怕是连五百文都卖不上价。”
祁疏玉故作惊叹,有如醍醐灌顶,稽首道赞叹道:“殿下慧极!到时候卖棉花不值钱,但咱们的作坊还在,彩棉的价格总不至于立马跌下去吧!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呢!”
万争鸣听他恭维自己,也有些得意起来,心内暗自盘算起万国国库的盈收来,如今户部是他和万澜羽在把持,现下刚收秋税,万国的国库正是充盈之时……
他和万澜羽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欲望。
祁疏玉状似无意的声音传来,他对着光擦拭自己的金色面具,隐没在阴影中的身影,好似一个幽灵:
“‘异居而同财,有余则归之宗,不足则资之宗’,都是一家人,守望相助,真是再寻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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