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抛过来,连一直无聊干坐着的陆旭,都忍不住想听听陆景行怎么回答。
是顺着婉转地说苏染档次低,接不了这个活儿,还是帮她往上硬挤。
陆景行淡然道:“苏染还有很多工作要忙,没有大块的时间。爷爷如果想办寿宴,我可以请冯姐帮忙。”
陆鸿菱拿起一枚乒乓球大小的黄金车厘子。咬了一口,皱着眉头直接扔进垃圾桶里,四两拨千斤,无趣。
陆老爷子:“这样啊,那就不强求了。”
陆景行侧头对苏染说:“刚刚小哲说姥姥身体不大舒服,让你回去照顾。”
苏染不知道他是为了帮她尽快离开,还是真的姥姥不舒服,立刻站起身:“陆老,家里有事我先回去了。”
陆老爷子轻轻点头:“嗯。”
陆景行轻抬眼皮,小白和门口他的两个保镖,立刻陪着苏染一起出去。
苏染缓步向外走,听到背后陆景行起身的声音:“爷爷,去书房聊聊刚才的客户。”
“好。”
他自始至终都没跟他爸妈打招呼,没说过一句话。
出了门,苏染立刻问保镖:“我姥姥怎么样。”
保镖低声回:“没事。”
苏染放下心,坐上车。
小白坐到副驾,看苏染心事重重的样子,绷着眼角安慰:“老板很少回老宅,根本不回他爸妈家。将来你们也不跟他们一起住,顶多逢年过节应付一下。”
司机也忍不住跟了句:“对,那边路我都不熟。”
小白:“谁家还没几个恶心亲戚,我有俩叔叔阿姨就特别烦人。看我当保镖就挖苦我没本事,看我当网红又嫉妒。还挖苦我戴口罩不敢露脸,是因为知道当网红丢人。我开心了就怼几句,不开心了就臊着他们。苏小姐,你也甭搭理他们。”
苏染:“你比我想的还长远。”
小白:“你和老板必须长远,肯定长远。”
小白本来还想说,陆老爷子都八十多了,也蹦跶不了多少年。但这话不太好听,忍了忍没说出口
另一边,苏染刚走,陆鸿菱也无聊地站起来,笑盈盈告辞:“爷爷,我也回去了。三叔三婶,下次见哦。”
出了门,周仪跟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串车钥匙。
“陆老说,之前扣了你的分红,车库里有辆朋友送的法拉利296,就补偿给大小姐了。”
来到车库,车门自动解锁。
看着崭新的酒红色敞篷跑车,陆鸿菱哼笑。什么朋友会给个老头子送这种颜色的跑车?
陆鸿菱把钥匙抛起来又接住。还是要多给爷爷办事啊,帮亲哥亲爹没用,他们坐了头把交椅,也不会给她买一套房子。抠门。
-
回到鹿鸣园,已经傍晚。
苏染伴着呦呦鹿鸣,跟陆哲一起陪着姥姥饭后散步。
夕阳落下,只剩了几丝余晖。微风吹拂着枝叶轻摆,多宝在草坪里追着蚂蚱。
陆哲轻声缓语给姥姥讲着公司里的趣事,许锦笑呵呵听着。
陆家也是有温馨的,但只存在于鹿鸣园里。
苏染呼吸了一口淡淡的泥土香,望着天边的红霞,明天又是个酷热的日子。
院里华灯点燃,晚霞完全落下,大门打开,陆景行的车缓缓开进来,停在不远处。
陆景行下车,拖着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影子,走近。
带着酒气喊了声:“许姨。”
陆景行经常加班出差,许锦早就习以为常。但他出去应酬喝酒并不多。
“这孩子,喝酒了?快进去,让小廖给你熬点醒酒汤。”
陆景行俯下身轻轻抱了抱许锦,低声:“谢谢许姨,我在外面散散酒气就好。”
七十三岁的许锦,一直把陆景行当孩子看。但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孩子。
许锦有些恍惚,想了片刻才又想起来抱着她的是陆景行,女婿曾经最疼的幺弟。她很久很久以前见过几次,两三岁的娃娃,稚嫩地喊她姨姨。
她还喂过他吃桃花酥。他应该不记得了,她之前也忘记了。
许锦拍拍陆景行的背:“好孩子,姨姨给你做桃花酥。”
陆景行滞了片刻:“我明天就要吃。”
许锦:“好,姨姨明天就给你做。”
苏染和陆哲静静看着,眼睛有些发酸。
陆景行松开许锦,转头看苏染。
苏染提唇,妖媚冷艳的脸冲他温柔地笑。月色下,看得陆景行有些发呆。
陆哲挽着许锦的胳膊:“姥姥陪我去下棋。上次输了您两局,我不服。”
许锦看着陆景行和苏染,有些迟疑:“好。”
往回走了几步,突然忘了刚才自己在怀疑什么。只记得自己好像答应了谁,要做桃花酥。
陆景行缓缓伸出手,苏染把手搭在他手心上。陆景行牵着她,踩着修剪得平整的草坪,往远处走。
“怎么喝酒了?”苏染。
“突然想喝了。”
陆景行走到一棵枝干茂盛的黄桷树后,停下脚步,微微探着身子,脸贴在她眼前,轻笑着对视:“狐仙姐姐,受委屈了。”
他真是喝多了,酒气很重,还有淡淡的烟草味。
苏染轻声问:“醉了?”
陆景行微微嘟起下唇,像只受了伤独自舔舐伤口的野豹,犀利肃冷的五官委委屈屈:“嗯。”
嘶,这幅样子,本该是让人母爱爆发,她为什么会心里发痒呢?
陆景行双眼微眯,醉意阑珊:“我都知道了,陆鸿菱在厨房对你说的那些话。”
苏染:“我……”
“先别说话。”陆景行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大拇指按在她的嘴唇上,垂着眼眸看着苏染软软的嘴唇,被他的手指压得变了形。
苏染凝眸回看着他,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阴郁。
“她说得没错,我爸当初为了拒绝联姻,割过脉。但还是没逃过去。他和我妈也确实双双出轨。”
陆景行冷笑了一声,“各玩各的。”
苏染握住陆景行的手指:“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他们的行为和你没关系。我也相信,他当初做不到的事情,你能做到。而且不需要用那种极端的方法。”
陆景行抱住苏染,把身子一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你不知道有多脏……我亲眼见到过。”
陆景行缓缓闭上眼,想起自己刚满十一岁的时候,撞到父亲和自己的家庭教师,在书房里苟且。
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父亲和母亲不和睦,也知道父亲一直不检点。但那些直白的画面展示在眼前,年少的他快疯了。
母亲因为这件事,和父亲发脾气,骂他随便怎么玩儿都可以,不该在家里让孩子看到。
父亲为了找回面子,把母亲的出轨照扑满一桌子,给他看。让儿子知道,他娘有多下贱,倒贴男人,还以为是真爱。
母亲也把父亲那些恶心的照片摔在父亲脸上。以证明,她只出轨一个,而他出轨了无数个。
呵,多慈悲的父母啊,当着孩子的面,历数着对方的过错,情节描述详细。
直到父亲嘲笑,母亲那个深爱了十多年的男人,其实一直拿着她的钱,在外面包养别的女人。母亲才傻了眼,住了嘴。
那天陆景行跑了出去,漫无目的跑。去火车站,随便买一张最快发车的火车票,坐到终点。
随便坐了一辆大巴,随便找了一站下车,随便换了一趟玻璃哐哐晃的公交车,走走停停,到了一个小镇。
十一岁的陆景行坐在路边,看着冷清的柏油马路,想,就这里吧,再不回去了。
他坐了很久,直到两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走过来,用力踹了他小腿一脚。
“外地的?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
陆景行瞪着他们,不想回话。
男孩推他的肩膀。他挣了一下就停住,忽然很想挨顿揍。
痛感,有时候也会很爽。
两个男孩没打他,而是翻他的口袋。把他已经没电的手机掏了出来。
“这款手机很贵诶。”两个男孩对了眼神,“一定是他偷的,没收了。”
两个人正准备离开,一个七岁多的小女孩跑过来大喊:“把东西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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