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洞穴外突有声响,两人一致的转头望去,刚开始瞧不清楚,待那团东西跳进火光之中,竟是一只白兔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丹辰悄悄起身,跨了两大步,他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那兔子已在掌握里。
霍涟漪见状,急声开口:“我有饼,你先将就将就,别要将它烤来吃。”她连忙掏出怀中的硬饽饽,那是初定师太亲手做的,怕孩子们在路上饿着。
“我说要吃它了吗?”又是没好气的脸色,丹辰没伸手拿饼,他坐回火堆前,手掌轻轻抚着兔毛,静默了会儿,忽然启口:“七姨说,娘最爱小兔。”
“看到兔儿让你想起亲娘?”
“嗯---”他漫应着手指轻滑白毛,一些心思藏不住,不经意里缓缓述说:“爹爱娘,很爱很爱。他嘴上不说,可谁都清楚,娘彻彻底底的伤了他了---”
霍涟漪垂下手不发一语,静静的聆听,心淡淡失落,莫名的惆怅,想起成亲那日床下小竹篮里的白兔儿,想起他凶悍的警告和复杂的神情,也想通了一些事情的因由---那白兔儿他不要她碰,因他对爱兔成痴的亡妻永难忘怀。
说不清楚是什么,只觉得沉甸甸的,她不要陷入自怜的深井里,怕一辈子便困在其中浮浮荡荡,猛地咬紧唇,乍临的痛觉将神智捉回。
丹辰没注意她的异样,稍顿了顿,继续说:“爹原是官家子弟,当年不知何种原因,失手打死了一名朝臣的独子,对方位高权重,只手遮天,欲置铁家于死地,最后是爹请罪自首才免了众人的浩劫。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铁家因而丢了官职,爹被判流放,那时他与娘成亲不久,迫不得已才将她托付给了自己的亲弟弟代为照顾---”他忽然止住,火光在眼瞳中跳动,面无表情,“后来的事,你全知道了,我娘不贞,她怀了我。”
这些事说来三言两语,却沉重得难以负荷,对坐的两人一阵无语,只有燃烧木枝的声音响的分明。忽而,霍涟漪幽然叹息,默默伸出手去,她抚着丹辰的臂膀,感觉男孩抗拒的缩了缩。
“那人---是你的亲爹。”她轻轻的道出答案。
“那不是我爹,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丹辰话中无火爆味,仅单纯的阐明心中的想法,坚定而执拗。
她听出了悲哀,他与自己一般的可怜,接着,霍涟漪没头没脑的说:“从今以后,我会待你很好很好的。”她握紧丹辰的手,冲着他笑道:“他不要你,我要你,还有你爹,我们三个人要过得快快乐乐的。”
“说话就说话,别每次都要握着我的手行不?”丹辰故意嚷着,扫开洞中过于甜腻的温暖,他不习惯那种感觉却又舍不得放弃,到底,他没甩开霍涟漪的手。
“饼呢?你存心饿死我啊?”他板起脸孔。
霍涟漪知道他的虚张声势,仍是笑着,将饼递过去,“给你。”
二话不说,丹辰一把抢过来,在张口咬下之前,却瞥见那女子宠爱中带着纵容的目光,暖流由四周集聚,他心热热的,眼眶热热的,竟有欲哭的冲动。
白痴!他暗骂自己。
“给你!”他粗声粗气的说,将饼剥开两半,一半递了回去,“既然是一家人,我也不会饿着你,你最好懂得安分守已,若背叛了阎王寨,我会恨你一辈子,而阎王寨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那碎尸万段。”
毫不在意那些恐吓的话,霍涟漪微微讶异的接过饼,她得到他的信赖了,虽然不甚坚固,还有他恶劣的表现方式,其中包含的感情却是弥足珍贵。他们定能好好的相处---霍涟漪对自己满怀信心。
风雪在洞外张狂,过了今晚,愿春天纷飞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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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无极跨下马背,高大的身躯几乎遮住了整个洞口。雪地映光,洞里的情景微可分明,烧残的火堆旁,丹辰面朝外躬身枕臂而睡,那女子挡在前头与他面对面,一只手环在男孩的腰上,铁无极瞧不见她的脸,黑缎般的长发里住了两人。
“寨主,要不要往西边找去?”一名属下问道。
“不必再找了,你们先行回寨。”铁无极头也未回,抬起单手示意身后的人别靠近,“他们在里头。”
得到指示,五,六名属下动作迅速,眨眼间已不动声响的离去,铁无极踏入洞内,单膝跪在睡熟的女子身边,撩开如云的长发,霍涟漪粉嫩的脸蛋露出半面,细挺的鼻梁,美好的菱唇,睫毛密如小扇,俏生生的丽色容颜,一时间,悬高的紧张情绪终于疏解。
对丹辰,铁无极有完全的信任,虽一夜未归,他知道他孰知寨中地形和多变的天候,在风雪中必能妥善的安顿自己,无须他费神。反倒是霍涟漪,他不明白是怎么了,那陌生的感觉从昨晚得知她未回寨,就纠缠至方才,现下她在他眼前,毫发未伤,他却又厌恶起自己来了。
这时,丹辰睁开双眼,接触到铁无极的目光,他猛地坐起身子,望望自己的姿势又瞧瞧身边的女人,有些难以接受,弄不懂两人为何会靠在一起,怀中的白兔不知何时已经自动跳走。他无法否认,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仿佛做了个梦,梦中有一双温暖的手掌,轻轻抚着他的肩膀。
调回视线重新望向父亲,他记起昨日的冲突和自己无礼的态度,努了努嘴,不知这声‘爹’唤得唤不得。
“唔---”霍涟漪无意识的偏过身躯,浓密的睫毛颤动,缓缓的眨开眼眸,映入眼帘的就是父子俩对峙的一幕,她心中惊愕,人跟着在坐直了起来。
短暂的寂静,霍涟漪怯怯的问道:“无极---你是来找我们的吗?”
铁无极横了她一眼,怒容显而易见。
“为什么又生气了?你总爱生气。”她得保护男孩,纵使惧怕这男人的怒意,也要咬牙撑着才行。硬着头皮,霍涟漪可怜兮兮的说:“我知道昨日冲口而出的话惹你不高兴了,但你怎么能对丹辰动手?你力气这么大,伤了他怎么办?他跑了出来,你不肯喊住他,我只好跟着追出来了,还好我找到他了,而你找到我们了,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往后也要好好的相处---”
“闭嘴。”父子异口同声的恐吓她。
霍涟漪霍地噤若寒蝉,眼睛睁得清亮,她双颊染着初醒的红晕,寒意侵袭,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轻咳了起来。
“你这个笨蛋。”铁无极低声咒骂,卸下披风,披在她的身上,那张脸比外头的冰雪更冷,他举动并不温柔,将霍涟漪全身包的紧缚。
“你怎么骂人?”霍涟漪委屈的呢喃,下意识蹭了蹭披风上的暖意,属于男性阳刚的味道令她心神一松,可他当着丹辰的面骂她,真的好不给她面子,心底有些受伤。
“要骂也得私下两人时再说嘛,你这样做,我一点尊严也没了,哎---疼啊---”边说着,她曲起脚想站起身却忘了脚踝上的伤,幸好铁无极眼明手快,长臂一捞,安稳的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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