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知礼的南木霖却在此刻直接抛下这位老人家,仅用几个大步子就闯进了母亲所在的房间。
“阿妈,你到底是怎么了?”南木霖紧挨着父亲蹲下身来,摸着床的边缘激动地问道。
乌娜很努力地转过头来,见到儿子南木霖终于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家,她胸腔内的呼吸也跟着稍微舒畅了一些。
但乌娜还是忍不住地责问道:“臭小子,你究竟跑到哪里去啦?我还以为你也被狼叼走了呢!”
“什么叫被狼叼走?”南木霖听得一阵模糊,但他目前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母亲的身体状况。
只见南木霖转而看向身边的父亲南木江,噙着泪问道:“阿爸,阿妈这是出了什么事?”
南木江自知无法告诉他实情,但又不愿在儿子面前说谎话,他只好埋下头开始低声哽噎。
看到父亲的这一举动,南木霖猜想莫不是母亲生了很严重的大病?
乌娜见儿子焦虑起来,深怕他会刨根问底地闯出什么祸,于是连忙出声打断了他,“阿霖,你不要再问你阿爸,我真的没事,我只是在村口那里遇见了三头野狼,被它们吓得狠了些才会这样。”
南木风听后一脸的惊色,他认为夫人说的这话既对又不对,正欲上前说出实情时,被他身边的一名同事及时拉住了胳膊。
“被三头野狼给吓住了?它们长什么样子?”南木霖说着说着已是怒目横生,他恨不得立马跑出去找那几头狼算账。
乌娜见南木霖被自己的话给“套路”住,随即面色不改地继续“套路”他,“天太黑,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它们的眼睛长得很奇怪,竟然都是少见的三只眼。”
“原来是它们!”南木霖曾经见过这样的野狼,上次还在猎场上和其中的一头打成了一对平手。
南木霖本来和那几头野狼无仇也无怨,可如今它们竟然伤害到了自己的母亲头上,怒火中烧的他在心底暗暗起誓,下一次自己要是再见着它们,一定会重重地揍它们一顿,好替母亲出这口恶气。
“阿江大人!”转眼天都已经开始发亮,一名助手瞧见后移步到房间里,用极轻的语气在南木江身后提醒他。
“什么事?”南木江紧闭半天的口虽然已经打开,但他的头却还是不偏不倚地对着妻子乌娜。
“阿江大人,时辰已到,您是时候该去同安广场做准备了,今天是举行祈雨大典的重要日子,您可千万不能迟到啊!”
南木江转过半张脸看向这名助手,依旧保持着沉默!
又一名助手看出大人的为难后,小心翼翼地建议道:“阿江大人,要不我们几个先去向原长大人禀明原委,看可不可以将祈雨大典的时间往后推迟一点。”
“你说什么胡话!”南木风狠狠地敲了下那人的脑袋,“祈雨大典的准时举行是祖先定下来的规矩,以往也从无差过一分一秒,岂是你说要改就能改的!”
想不到,一向被视为不靠谱的南木风现在也能说出这么稳重的话,被敲击之人竟无言反驳。
“阿江,阿风他说得对,你去吧,我没事的。”尽管这很有可能是自己对丈夫说的最后一句话,但乌娜毅然选择不去说一些告别的话语,她怕自己一旦说了南木江就更加不想离开。
一想到身为呼雷神将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南木江这才下定决心站起身。
他拖着麻痹的下半身挪到乌娜的床头,不顾房间内其他人的存在,在妻子的额头上深深吻下去。
吻过之后,南木江看着乌娜的眼睛无比深情地叮嘱道:“等我回来!”
乌娜从刚才的甜蜜中回过神后,含着浓浓的笑意点了点头,稍后,她目送着南木江和百邪长老一起离开了这里。
南木江站在震天台上,对于祈雨大典的流程再熟悉不过的他,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便开始熟练地击打幻云鼓。
隆隆的几阵雷声在屋外响彻起来,屋子里的南木霖还在陪乌娜说着话,“阿妈,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游霞场逛一逛,那里什么好玩的都有,而且阿爸的名字就写在里面的风眼墙上——”
“是下雨了吗?”乌娜望着窗外的乌云都聚拢在一起,雷声大得让她有些听不清南木霖的话。
“马上就要下了,阿妈——”这一刻,雨还未滴落下来,南木霖的眼泪就先倾洒在脸颊上。
“阿霖,不要哭,以后就让琴姑姑来做你的母亲好吗?她一定会做的不比你阿妈差!”
这就是临终的遗言吗?南木霖听后虽是激动但还是忍住了抽噎,“我不要别人做我的母亲,我只要你!阿妈——”
“日后你定要告诉你的琴姑姑,其实你的父亲心里一直有她,一直有——”
随后,大雨涮涮地淋落在同州大陆的土地上,在滋养万物的同时也带走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想不到,乌娜的最后一刻就定格在这场大雨中。
南木江在震天台上静等着祈雨大典的结束,按规矩,他必须要等雨下稳了才能离开。
结果雨下了不到一刻钟,他便看见南木风出现在同安广场的门口,即使是隔着厚厚的雨幕,南木江还是解读出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
心中升起一阵无法衡量的悲凉后,南木江竟屈膝跪在了震天台上。
与此同时,和南木风一起来的一名勇士也将此事报告给了南木泽,他听后亦是震惊不已,随即用双眼直直地望向南木江那边。
“阿江大人这是怎么啦?”一名来自猛州的使者好奇地问道。
未等南木泽回答,与他对立而坐的北灵箫就先一步猜出其中的原因,鼻尖微微一酸,他便将上半身靠在椅背上闭目不语。
“实在对不住各位,阿江的家里出了些事,他须要提前离场。”接下来,南木泽就吩咐一名勇士去向震天台上的南木江递话,让他放心回家即可。
至于善后的场面,大可以让南木席去完成。
倾盆的大雨将这一年中的所有阴霾都冲刷干净,只在人心中留下纯粹的思念之情。
一个月后,乌娜的葬礼上,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给她送行。
南木氏中的人来得虽少之又少,但西敏薇和南木翔的到来足以为这次的葬礼增添排场,而且他们是得到了南木泽的默许才出门的。
乌娜身着白衣沉睡在一堆木柴上,一张青得发紫的脸上却流露出安详的轮廓。
南木江手持火把静静地看着妻子的容颜,再等片刻就到了将她火化的时辰。
看着南木霖一脸木然地站在乌娜的尸身旁,南木翔走过去捏住他的胳膊,选择用无言的安慰来陪伴他。
南木霖微微地偏过脸来,泪水也从脸颊上滑落下来,“阿翔,再过一刻钟,我就在也看不见我阿妈了。”
南木翔的眼眶同样被泪水润湿,“阿霖,你要坚强一点,你还有我这个兄弟,我南木翔会永远陪着你。”
说话间,南木翔脚边的小木星也忽然蹦到南木霖身上,并且嗷嗷叫了几声。
西敏薇来到南木江的面前,看他也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阿江大人,原长大人托我带来他的问候,你就节哀吧!”
“多谢原主,多谢嫂嫂!”
时辰已到,南木江就算是再不舍得也要向前迈出一步。
只见他踏着哀痛的步伐走到乌娜的身边,用手中的火把将柴火点燃,紧接着,他眼睁睁地看着妻子遗留下来的面容被逐渐旺盛起来的火光吞噬殆尽。
因着乌娜的身份,她在死后只能被葬在分给平姓族的墓地上,同样也是因着她的身份,她的墓碑被竖在墓地上风水最好的一片空地上。
这一天,三州的使者们也到了离开云州的时候,他们此番回去,不仅给各自的族人们带去了祈雨大典的盛况,还将呼雷神将的夫人离世的消息传遍至整个同州大陆。
而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各州的反应那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墓地上,送行的人在慢慢地散去,西敏薇也早在火化的时候带着南木翔回到了云庭。
南木江想看看儿子南木霖现在是什么样子,于是向自己的左边转过脸去,却发现零星的人群中没了他的踪影。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就连小木星也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另一边,南木霖踉踉跄跄地跑到昔日的猎场上,对着面前的那个洞口高声叫嚣道:“你这个畜生,你有种的话就给我滚出来!”
洞里面的那头野狼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体内的野性随之像洪水一样爆发出来。
有着上一次的过节,这次再加上南木霖心中的仇怨,看来他们双方是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伴随着低沉的咆哮声,这头野狼从洞口里面一点一点地钻将出来,它的眼神还是那么凌厉而凶狠,时时刻刻都盯着南木霖脖子上的血管,就等在稍后将对方彻彻底底地撕碎。
南木霖的整颗心都被丧母之痛填满,他顾不得心里的恐惧,满腔的怒火烧得他只想立刻手刃眼前的这头大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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