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见知县这副模样,心头别提多痛快了。
“哈哈哈,狗官,你也知道怕,往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你就受着吧!”
伏青骨对他问道:“当官的滋味如何?”
知府笑容一僵,本想逞强,可对上她洞悉一切的目光,只好垮下脸来说道:“当官很累,断案也很难。”
她看了一眼厨子,又问:“如果让你一直当,你可愿意?”
厨子露出一丝慌张的神色。
知府想了想,摇头。
“还是不了,我只是个厨子,只会做菜,做好菜才是我的本分。”他看着厨子说道:“如果没有他,我审出的冤假错案,也不比这狗官少。”
“若是换回来,你还杀人么?”
“好端端地谁想杀人?我又不是朱三那等恶霸。”若真想杀人,在苏醒后他早就将这狗官杀了,知府叹道:“当时也不知怎么了,脑子一热就……”
伏青骨的目光扫过小天魔,小天魔心虚转身,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她点了点厨子,“知府大人,你呢?”
厨子本想端端官威,可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地还得靠这道士解除,所以客气道:“我自是期望道长能拨乱反正,让我们各归各位,各尽本分。”
“好一个各尽本分。”伏青骨点头,又道:“厨子说自己的本分是做好菜,那敢问大人,为官的本分又是什么?”
“自是……”厨子忽然愣住。
知府一拍桌子道:“这你都不知道?自然是做好官,替百姓排忧解难,让百姓衣食无忧。”
厨子抹了抹额头的汗。
伏青骨冷笑,“他并非不知,而是知而不为。”
知府骂道:“你也是个不顾百姓死活的狗官!”
厨子张口想替自己申辩,却发觉自己辨无可辨。
伏青骨对厨子道:“你懂断案,能辨是非,有能力为百姓主持公道,排忧解难,却也与那知县一样,被权势浮华所惑,沉迷享乐与奉承,而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失德失职。”
“会断案又怎样?当官不为百姓做主,就是贪官、昏官,是比这朱三还可恶的祸害,他害一家人,你们害千家、万家人。”
知府越说越气,随后对伏青骨道:“道长,我不换了,我先治死知县这个狗官,然后再自杀,为民除了这两个祸害!”
厨子还真有些怕这莽汉的莽劲儿,怕他真干得出来这事,忙道:“千万别,你这么做并不能为百姓除害,还会害了自己。”
见知府不信,他立马搬出伏青骨,说道:“若是真杀了我和知县,便可以让百姓活得更好,她为何不这么做?”
对啊?为何?知府不解地望向伏青骨。
厨子自己又答道:“因为即便杀了我们,还会有别人,杀了我们,焉知下一个不会变本加厉?所以她才会这般大费周章的教训我们,让我们警醒。”
说完,他来到公堂前,朝伏青骨一拜,“我已明白自己的错处,也醒悟自己应当做一个怎样的官,往后必定改过自新,勤政爱民,当一个造福百姓的好官,恳请道长再给我一次机会。”
知县也赶紧道:“我也知错了,还请道长高抬贵手!”
县丞、主簿、衙役等人,也纷纷跪求。
县丞道:“知府大人说得没错,下官在封城这么多年,知县换了好几任,如今这位大人,已经算好的。既然他已知错,还请道长饶他一命,往后下官会好好辅佐、提醒他,绝不再犯。”
“饶不饶过他,不是我的事。”伏青骨抬手抽出厨子和知府体内的替魂符,然后将其解开,两人之魂魄,随即各归各位。
她对知府道:“过后如何处置,就请大人做主了。”
知府和厨子一阵头晕目眩,等二人回过神来打量自己,脸上都露出了惊奇而欣喜的笑容。
“多谢道长。”知府起身,然后命人放笼,将知县给放了出来。
笼子被打开的瞬间,知县倒在地上,半晌不得动弹。
知府对他道:“我会上奏朝廷,将你留任封城三年,三年后再由百姓评定,你有没有当好这个父母官。若百姓们不满意,你不仅官途到头,还会被治个渎职之罪,受到严惩,你好自为之。”
他如今名声尽毁,继续留在此处,往后还有谁会信服他?还要继续待三年,三年后让百姓满意,才能免遭责罚。
知县原想着,只要讨好知府,得他举荐,明年任期一满便能得个好去处,如今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已经预见自己往后三年的日子,会是怎般水深火热。
可事到如今,他只能答应,于是艰难朝知府行了一礼,应道:“下官遵命。”
知府又对县丞、主簿们道:“你们负责监督,若有包庇,同罪处罚。”
“是。”几人齐声答道。
厨子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对知府道:“那我呢?你要如何处置?”
“无罪释放。”知府又对知县道:“往后,你也不得再借口为难他。”
知县点头,“是。”
“老子也不怕他为难,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厨子对知县‘呸’了一声,随后对几人道:“既然不治我的罪,那我这就走了啊。”
说完,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他刚走出公堂,便有细碎的金光融入其体内,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小天魔看得眼发直,口流水。
如果这些功德都是她的,该多好呀。
此人往后必有大缘法,伏青骨叫住他,“等等。”
厨子回头,“怎么了?”
伏青骨道:“你有佛缘,往后若是没有去处,可前往浮屠山,找枯禅大师。”
“我怎会没有去处?我家里还有老娘呢。”说完,厨子摆摆手,大步走出了县衙。
厨子走后,伏青骨在知县和知府身上,各打入了一道符。
“此符为验心符,往后你们若是违背今日之承诺,必遭其反噬。”
知府和知县顿时绷紧了身子,然后朝她一拜,“不敢、不敢。”
此间事了,伏青骨也不再久留,她牵着小天魔来到公堂外的空地上,白虺摇身一变,化为白龙驮着她、小天魔,还有小黄,腾云而去。
知县感叹道:“乘龙驾鹤,乃真仙人也。”
县丞点头附和,“是啊,能得其指点,真是三生有幸。”
知府对县丞道:“公堂继续开,案子继续审,审过的卷宗,每月上呈州府,由本官亲自过目。”
县丞拱手道:“是,下官遵命。”
知府整了整衣衫,对众人道:“打道回府!”
马车行驶出封城,知府坐在马车里回想这几日在县衙发生之事,和伏青骨对他的警告。
他摸了摸胸口,自言自语道:“这验心符,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忽然,马车传来一阵震动,紧接着,外头便传来护卫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知府大人的马……啊!”
“有人劫道,保护知府大人!”
只听护卫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便传来打斗之声,可听动静,显然他的人不是对手,不一会儿便传来惨叫与倒地的声音。
知府吓得浑身颤抖,然后伸出手,将马车掀开一条缝,查看外头情况。
他透过门缝,看见倒在地上的护卫尸首和一群身穿黑袍之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这是遇到劫匪还是妖魔啊?
眼见那群黑袍人朝马车走来,知府双手合十,不停向天祈祷,“老天爷啊、菩萨真人,伏道长,谁都好,求求你们来救我一命,往后我定当做个好官,造福百姓。求求你们!阿弥陀佛、无量福生……”
他已然是病急乱投医,语无伦次起来了。
“砰——”车门被撕开,飞到一旁,摔成碎渣。
黑袍人扫开护卫的尸首,来到马车前,分立于两边,就好像在等什么人降临。
知府肥硕地身子缩在角落里,抖如筛糠,恨不得自己这会儿能化成一只虫鼠,钻缝子跑掉。
“阁下便是豫州知府?”一句称得上温和有礼的询问传入知府耳里,令他无端悚然。
他从袖子后露出一只眼睛看向马车外,只见一名身着玄服,长发披散,容貌雍容的男子,面带笑容,缓缓朝他走来。
“你你你是谁?”知府结巴道:“找本府何事?”
男子却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知府正奇怪,他却忽然出现在马车里,坐到了他身旁。
知府咕噜滚下座,并顺势想滚下马车,马车外的人却纷纷抽出黑色弯刀,层层挡在了他前方,他只好又滚了回去。
男子伸出一脚踩住他的背,遗憾道:“看来知府大人很不欢迎我。”
他分明没怎么用力,可知府却就是直不起背,抬不了头。
知府浑身打颤,惊恐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救我?”
“幽人宫宫主,巫危行。”
幽人宫?北方雷泽的玄门之一,为何会找上他?还动手杀人?
知府忐忑道:“不知我何处得罪了贵派,劳动各位如此大动干戈?”
“并未。”巫危行慢悠悠地说道:“我只是想来找大人借一样东西。”
知府听这话,心头暗觉不妙,“你、你要借的,该不会是我的命吧?”
巫危行赞道:“知府大人,果然聪明绝顶。”
可惜聪明的人,往往短命,知府捂住脸,心头哀叫:吾命休矣。
巫危行将一道魔气弹入知府体内,谁知道他身上忽然发出一道青光,将那缕魔气震碎。
知府等死等了好一会儿,却发现巫危行还没动手,心头不由地疑惑,这是不杀他了?还是要虐待过后再杀?
相比之下,他宁愿选前者,至少能少受罪,得个痛快。
正当他纠结之时,却听巫危行惊讶道:“验心符?”随即哼道:“这倒有些麻烦了。”
验心符虽是束缚,却在知府并未违背誓言之时,能避魔驱邪,一旦验心符被破,种符之人便会立即知晓。
伏青骨落下此符,虽有警示之意,却也是为了保一方官员内心清正,不被邪魔驱使,没想到误打误撞,保下这知府一命。
巫危行挪开脚,对知府问道:“这符咒可是一个女道人给你种下的?”
知府抬头窥视,“你怎么知道?”
巫危行并未回答,而是让他将这女道人之事,尽数告知,不得有遗漏。
看这情形,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这伏道长当真是活神仙啊。
“路还很长,咱们边走边说。”
巫危行轻轻拍手,那些黑袍人便化为黑烟,钻进了被杀死的护卫体内,然后起身整装收拾,驱策着马车继续前行。
知府贴在车门边,心头默念:道长啊,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你让我承诺当好官,可没让我替你保密啊。
有命才能当好官不是?
巫危行长腿交叠,靠在一旁的扶枕上,对知府扬了扬下巴,“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
离开封县衙门后,伏青骨与白虺带着小黄和白小缺,在封城内逛了逛,让白小缺挣功德。
例如帮人寻物、救急治病等等直到黄昏,白小缺牵开自己肚皮上的口袋,看着那少得可怜的功德,满脸不高兴。
怎么才这么点儿?
伏青骨道:“功德岂是这么好挣的?”她敲了敲她的头,“再接再厉吧。”
几人走过一个糖画摊子,白虺和小黄便站着不走了,一人要摊主画龙,一人要摊主画虎,白小缺闻着糖味儿,也凑了上前,朝摊主比划半晌,摊主也没看出她要画个什么。
伏青骨道:“给她画个牛。”
“好嘞。”摊主撸袖子开干,对伏青骨问道:“姑娘你要什么?别说龙、虎、牛,十二生肖,样样都不在话下。”
伏青骨想了想,说道:“那就画朵花吧。”
“好,姑娘要什么花?”
“山芙蓉。”
白虺闻言,忽然脸一红,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伏青骨朝他一笑,这下是连耳朵都红了。
摊主先画的山芙蓉,起画后正要递给伏青骨,却被白虺接过。
他别别扭扭地将山芙蓉递给伏青骨,“给你。”
伏青骨接过后尝了一口。
白虺问道:“甜么?”
伏青骨点头,“嗯,甜。”
白虺盯着她,咽了咽口水。
一听伏青骨说甜,白小缺和小黄的口水也立即流了下来,小黄催促道:“快点。”
摊主见二人心急,就先给二人画了个糖饼,让他们先拿着吃。
白小缺一口咬下一半,立即心花怒放。
真甜!
没过多久,龙、虎、牛都画好了,伏青骨给了钱,带着几人往城外走,走不远却见云述站在远处,神色莫辨地看着他们。
伏青骨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云述扯出一个笑容,朝他们走来。
“师父下山,为何都不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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