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零难得的“花脸猫”模样，周轩却丝毫没有调侃的心思，反而是有些语塞。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穿越前，那恍若隔世的童年。
周轩之所以对路明非这么好，不单单是因为他是龙族的十年老粉，更是因为他在路明非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周轩是个偏远山区的留守儿童，父母自他出生起就在县城的工地打工，将他寄养在姑姑家中。
姑姑有一个儿子，比周轩大两岁，整天颐指气使，指挥着他干这干那。
当时年幼的周轩想要反抗，但却因为营养不良，身体瘦小的缘故而反遭欺压，变本加厉。
周轩的姑姑对此也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等过年我爸爸妈妈回来了，我一定要向他们告状！要你们好看！”当时的周轩恶狠狠地如是想道。
然后周轩的父母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倒不是他们出了什么意外，失去了生命，而是周轩的妈妈实在无法忍受贫穷生活的事事不如意，贫贱夫妻百事哀，跟人跑了。
对此，周轩的爸爸急火攻心，千里追妻，但却也很快没了音讯。
侯孝贤的电影《恋恋风尘》中有一句台词：“少年的时光就是晃，用大把的时间彷徨，用几个瞬间来成长。”
当时的周轩还没有进过电影院那么时尚的场所，连这部电影听都没听说过。
但他却在得知父母不知所踪的那一刻，无师自通地深深体会到了这句台词的含义。
他瞬间成长了。
年幼的周轩开始抢着干姑姑家的家务，对表哥的吩咐言听计从，任打任骂，学业上也拼命刻苦，名列前茅。
很快，周轩便成了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每次周轩考试卷子发下来的时候，他总是会在傍晚时分，姑姑和街坊邻居们在院子里闲聊八卦的时候找她签字。
看着卷子上红彤彤的100分，邻居们都会纷纷赞叹：“这孩子真懂事！不但手脚勤快，而且学习也这么好，以后肯定能有出息！”
听到这话，姑姑总会带上几分得意地笑着，故作谦虚地说道：“没你们说的那么好，但轩儿这孩子确实争气，哈哈哈。”
见姑姑这般说道，提心吊胆的周轩才会松一口气。
但他对于邻居们的评价却很想回答一句：“我也不想这么懂事。”
当时的周轩也只不过是个孩子。
他也想像其他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在田埂上奔跑，躺在金黄松软的稻草垛上无所事事地数着天上奇形怪状的白云，花五角钱买上一瓶玻璃瓶装的汽水故作豪迈地一饮而尽，感觉自己像是关二爷单刀赴会，乔帮主独战聚贤庄一样侠肝义胆，豪气干云。
但这些都只不过是如肥皂泡般五彩斑斓的幻想罢了。
不用风吹，自己会破灭了。
没依没靠的孩子需要自己创造价值。
争着抢着干家务，是为了创造留在这个家的价值。
勤勤恳恳苦读书，是为了创造能继续学习的价值。
而不是像村里的很多青年一样，初中毕业就被迫辍学打工，以最懵懂无知的心态虚度自己一生最黄金的花样年华。
此时，看着面前这抢着要去探索亚特兰斯蒂，不惜身陷险地的三无少女零，周轩莫名感觉自己心中很深的角落被悄然触动了。
他知道零是被路鸣泽从黑天鹅港中带出来的。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通人性的路鸣泽，与零签订的契约是要她始终有用，这样才不会被抛弃。
因此，零终其一生都是在拼尽全力让自己有价值，有用处，这样才不会被无情地舍弃。
牺牲自己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要有价值地牺牲。
像是一个钻进了牛角尖，但又很懂事的倔强孩子。
想到这，周轩眉眼低垂，神色很淡。
他从一旁拿了一张医用湿巾，轻轻擦去零小脸上的尘埃。
“花脸猫女士，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又不是压榨童工的黑心资本家，伱也不是小师妹祝无双，碰见什么事儿都要喊一声‘放着我来！’”
“累了就休息，没必要事事要强。”
“再说了风头都让你这个师妹出了，我这个当师兄的该怎么大显神威，牛气哄哄？”
说到这，周轩恶趣味十足地双手捏起零吹弹可破的小脸，拉出了一张丑萌丑萌的笑脸。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往，他们往往会走向两个极端。”
“一头是整天唉声叹气，寻思着凭什么就我遭罪，就我这么倒霉，不行，我要拉着其他人一起感受痛苦！然后无差别向周围的人输出负能量，巴不得其他人也愁眉苦脸。”
“另一头则是否极泰来，反而乐观起来，整天满嘴白烂话，笑得跟朵牡丹花似的！寻思着为什么要愁眉苦脸的，我之前的人生难道还不够可笑吗？”
“师兄我觉得这两种都有点大病，不过多笑笑还是挺好。”
话音未落，周轩将湿巾塞进了零的小手中，轻声一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探索亚特兰蒂斯这种高难度任务还是交给S级的师兄吧。”
“你就老老实实地歇着，像之前一样等我信号就好。”
周轩背起了七宗罪，从摩尼亚赫号的甲板上一跃而下，向着亚特兰蒂斯疾驰而去。
零紧紧攥着手中的湿巾，呆呆地看着周轩远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周轩是她见过的除了零号之外最强大的人物。
但他与零号所持有的观念完全是截然不同，大相径庭。
这让零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孰是孰非。
“这样就……够了吗？多笑一笑就好？”零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脸颊，嘴角生硬地微微上扬。
……
此时，周轩已经踏上了亚特兰蒂斯的岛屿。
在他进入的那一瞬间，原本明媚的阳光瞬间消失，乌云密布，暴雨倾盆。
在那雨落狂流的绵密水幕之中，周轩忽然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这场大雨似曾相识。
好像是来自2004那座000号高架桥。
北欧神明奥丁的尼伯龙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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