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啊呀。”五房屋里牛柳叶守着张娴儿,突然听到她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连忙凑上前细听。
困在梦魇中的张娴儿拼命想要叫喊,可是只能咿咿呀呀地叫。
她明明是被推入江里,在呛水窒息过后,意识好像回到了自己六岁那年掉进溪里,回家发了高烧,浑身又冷又热。
六岁那场高热,因为被曾祖母拦着不让找郎中而耽误了病情,等看了郎中退热后,发现耳朵听不见了。
因为耳朵听不见了,慢慢张娴儿也不会说话了,成了一个聋哑女。
意识慢慢回拢,张娴儿似乎听到了娘亲牛柳叶的声音,喉间干涩,好像能说出话来了。
“娘。”张娴儿嘶哑地喊出声。
牛柳叶惊喜地应着:“哎,娘在呢,娴儿,你醒了?”
“喝…水”张娴儿艰难地吐字。
“好好好,娘给你拿。”牛柳叶去兑了碗温水,将张娴儿扶靠在怀里,把碗微微倾斜靠着她的唇边。
张娴儿小口小口喝着水,喉间的干涩被驱散,扭头用力地咳了两声,呼吸通了。
“是呛到了吗,娘给你拍拍。”牛柳叶放下碗,小心地拍着。
缓过来的张娴儿看着娘亲年轻憔悴的脸庞有些出神,这个梦好真实啊,她能听见娘亲说话了,也能跟娘亲说话。
牛柳叶担忧地看着发呆的张娴儿,这孩子怎么有些呆愣了,是还没完全清醒吧。
“娘,我好想你,好想爹爹,好想哥哥们。”张娴儿红着眼圈喃喃道。
牛柳叶只当张娴儿被吓到还没缓过来,用力地搂在怀里安抚着:“不怕不怕啊,娘在呢,娘会保护好娴儿的,不让任何人欺负。”
张娴儿能够感受到娘亲身上的温度,这太真实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救不了哥哥,那些坏人…我太没用了,怎么办呀……”
牛柳叶听着女儿哭诉着,越听越不明白:“娴儿,你是不是还在做梦呀,没事的,哥哥都好好的呢,你别怕啊。”
是啊,在做梦呢,梦到自己回到娘亲的怀里,娘亲说哥哥都好好的,真好啊。
张娴儿感觉有些累了,眼皮子开始打架,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娘!我梦到妹妹醒了!”张君峰突然从掀开隔间的帘子跑了过来。
张娴儿听到哥哥小时候的声音,身体突然一抖,意识又慢慢清晰起来。
“君峰,小声点,你吓到妹妹了。”牛柳叶感受到女儿身体的反应,低声道。
张君峰连忙捂住嘴,睁大眼睛看着盯着他的妹妹。
“哇,大哥!”张娴儿看着大哥此时稚嫩的模样放声大哭。
她在被推进江里前,才得知大哥在汝阳王府被折磨至死的消息,发疯似地拿簪子刺向张君瑜的脖颈。
簪子刺入,鲜血喷涌而出,侍从冲上前要按住她。
张君义先一步把她推落江中,从靠栏翻落下的一瞬间,她瞧见张君瑜双手按着脖子面目狰狞。
可惜,可惜没有把这些人全杀了,她能做的真的太少太少了。
“娘,妹妹怎么了!”张君江也跑了过来,兄弟俩焦急地问道。
牛柳叶此时也有些慌张:“你妹妹可能是魇住了,你姥姥说掐人中就好,你们别急。”
张娴儿在放肆嚎哭中感觉到人中的疼痛,心上一松,哭得更大声了。
她回来了,回到了六岁那年,她听得见能说话,爹娘和哥哥们都在身边,上天竟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冷静下来的张娴儿,小口吃着牛柳叶喂的排骨粥,热乎乎的粥让她冰冷的手脚慢慢暖起来。
吃了小半碗粥后,牛柳叶还要再盛,张娴儿摆手说吃不下了。
牛柳叶就让张君峰兄弟把锅里的排骨粥分了吃,两兄弟欢天喜地的模样,让张娴儿感到无比安心。
上天既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要带着家人远离那群豺狼,要是躲不过,那就先下手为强!
张娴儿静静地躺在床上,在寂静的深夜里回忆着上一世发生的一切。
在杀了张君瑜之前,她已经在赵叶枫的帮助下查清楚这些年发生的一切,确定了张君瑜就是始作俑者。
张娴儿想报仇,赵叶枫说他很快就可以立功求三皇子先把她讨回去,然后帮她让恶人有恶报。
他可以带她去和父母团聚,还能把哥哥救回来。
可是在听到那个畜生说哥哥被折磨死了,还拿这事出来取乐,她忍不住了,哥哥为了找他掉入火坑,她也不想活了。
上一世,张娴儿退热后失去了听觉,牛柳叶哀痛不已,托人捎信给张才青。
张才青向商行告假回来,与张老太和吴氏大闹一通,带着张娴儿四处求医。
这么折腾了一年,张才青的积蓄都花光了,张娴儿依旧听不见,渐渐地也不会说话了。
心灰意冷的张才青回到了商行,从头做起,赚的钱一分也不再上交,吴氏跟他闹,他就说要留给张娴儿做嫁妆。
一个聋哑女,没有丰厚的嫁妆,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家。
因为张才青不交钱了,牛氏和张娴儿在张家各种受苛待,牛家几次上门讨公道也无济于事。
最后是张才青在镇上租了个小院子,把妻子和孩子都接到镇上去生活,这件事让张德来大为恼火,直接放下话,跟五房分家,什么都不分给五房。
分家后的五房,日子自在了许多,牛家时常接济,最难熬的日子也慢慢度过。
省吃俭用下,张君峰兄弟也进了镇上的学堂读书,虽然不如张君瑜学得好,但也算不错。
张娴儿也学会了打手语和读唇语,为了能有一技之长傍身,牛柳叶把她送去绣庄学习。
一家人日子虽然不富裕,但是知足常乐,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张娴儿十二岁那年,十九岁的张君瑜考中秀才,三十二岁的张才明又一次落榜了。
第二年,张君峰考中童生,张才青一家人去酒楼庆贺,回家的时候被人蒙了麻袋,张娴儿被人掳走了。
张君峰去告官,查下来竟然是张才明做的。
原来张才明一直惦记着中秀才娶有钱人家的女儿,可是屡次不中,他只能流连花楼解闷。
花楼里有个他的老相好,一直想赎身出去,现在她年纪也大了,赎身钱还是凑不齐。
听张才明念过一嘴,他在镇上的一个哑巴侄女出落的越发好了,就动了卖人的心思。
于是这个花楼姑娘跟老鸨做了个交易,用她的积蓄跟这个哑巴女换自由身,张才明还能另外得二十两银子。
张才明被花楼姑娘哄得心动,一想到卖了哑巴侄女能得到二十两和一个美妾,是个好买卖。
反正这个哑巴侄女只会拖累自己五弟,自己帮五弟狠下心处理了这个累赘,也是做好事。
打定主意后,老鸨叫了一伙人,在张才明的帮助下得手了。
转头张娴儿就被绑着坐上船,被转手卖去了京城的春意楼,那里的贵人有时就喜欢这种听不到说不了话的姑娘。
张才青一家只从衙门那得知是张才明卖了侄女,具体卖去了哪里,花楼怎么都不肯说,这种产业背后都是有依仗的,衙门也是偏帮的。
伤心欲绝的张才青只能找张才明算账,一家人在张家老宅厮打起来。
张才明被张才青废了子孙根,吴氏近乎癫狂,嚷嚷着要跟张才青断绝关系。
张德来看重张君峰兄弟读书有所成,站出来安抚了吴氏,毕竟张才青也是她亲生的,张才明也确实做错事。
吴氏却认为张娴儿早该去死,就是个祸害,现在害的自己的大儿子废了,心里把张才青一家记恨上了。
张才青本想辞了商行的活,四处找女儿,但是两个儿子读书要钱,他陷入深深的纠结。
这时,张君瑜找到了张才青,说自己拜了个府城的老师,要跟着四处游学,可以帮忙找张娴儿。
张才青大喜过望,将家中大半积蓄都给了张君瑜,拜托他寻找。
自此三年张君瑜每到一处都会寄信给张才青,并提前把下一处要去的地方告知张才青,张才青就会把路费托商队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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