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宗天乾阵之乱的当天晚上,蓬莱宗就安排了门宗弟子前往乾州和云州,而在南天带回五同宗宗主的同时,同样也安排了人前往晋州接应五同宗所剩之人。是以第二天一大早,各州情况就已经探查得差不多,呈到了明烛的手里。
春初的清晨天光已带了些暖意,不似冬时一派泛灰的凉。林屿衣摆沾露,手持卷文,在殿中仔细说着弟子来报的情况
“晋州龙城往西靠近雍州的境域,几乎已脱离了五同宗的控制,现下被永良宗和杨家掌在了手中;幽州情况稍好,只靠近云州的地界有部分城镇被染,姜大少爷也派了弟子前往晋州和云州支援。”
明烛和南天本一直安静听着,待林屿说到这里,明烛这才出声。
“幽州……”
在一众弟子中林屿跟他的时间最长,只这两个字,林屿即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宴清门老宗主昨晚已当众宣布退位,灵文连夜送到了各驻地处和弟子的识海之中,现在姜大少爷姜清泽已是宗主了。姜宗主雷厉风行,加强了边境的同时,还能顾上相邻两州,其妹姜清河业已带着桑桑姑娘连夜开始净化边境被染凡人了。”
“姜家历来在幽州颇具威望,清泽又受人敬仰许久,幽州交到他手里还算放心。”
明烛点了点头,幽州仙门现如今的局势皆在他们意料之中。只是这边境感染之地接近云州,情况也只有深入其中的人才真正知晓。
于是他道:“桑桑姑娘现如今在何处?”
“在幽州最南的郡县。”
“有姜清河在其左右,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南天在这个时候开口,他道,“只是这夏书筠亲制之药,又与重风邪功有关,净化之力当真管用吗?”
“徒儿也有此考虑,果不其然今晨已收到了姜大小姐的传信,上言希望借刘诚刘公子一用,或可有帮助。”
明烛道:“屿儿,你稍后亲自去问过刘公子,这事还看刘公子自己意愿,莫要强求。”
“是。”林屿应了,又看了两眼卷宗,道,“幽州情况还算明朗,只是还要兼顾晋州和云州,宴清门弟子现下恐是不够用的。比宴清门情况更差的,当属乾州朗星宗。”
明烛自是知道朗星宗和朗明的情况,朗明虽继承了他父亲的脾性,到底是个半大的小子,如今遇上九州大乱,宗门内外诸多事情需要处理,年少的宗主要支撑都是勉力,更别说还要分心对付那些蠢蠢欲动的别有用心者。
昨夜明烛、南天同重竹已经商量过一轮。现在九州的情况,除了北境和藏青,代州只怕是最后的净土。一损俱损的道理无人不明白,要守住这片净土,就绝不可能置身事外。如今只有联合起剩下的几宗,共同对抗重风。
于是明烛当下即刻就对林屿道:“阿竹会亲自到乾州帮扶朗明小友,屿儿你处理好宗内杂事,午后领着佑卿一道前去吧。”
除了乾州,明护等人也同样不看好云州的情况,所以多遣几人前去,总是不会错的。
林屿即刻就应了,便收了卷宗前去安排。殿中也只剩下两人。
“哥哥,晋州那边,我去吧。”
明烛默不作声,只覆了手在仙鹤的手背上。过了半晌才道:“可你正临新一轮的百年之期……”
仙鹤一族长寿又强大,灵力充沛天资傲人,唯有这每个百年交替之时,本源自濯、灵根和肉身重塑之际,是它们最痛苦和脆弱的时刻。熬过这种由灵魂到肉身的煎熬,仙鹤便会跨入下一个百年新生,无论肉身还是修为,都会迎来更高的强度。
明烛是在害怕。
蓬莱仙宗宗主不及弱冠便亲手弑了祸害,颠覆宗门,百年间重整蓬莱,还代州一片清明。此生几乎没有什么害怕的人或事,百年前只一件,便是身旁这人的生死;百年后,多了个女儿,这害怕也多了一份。
南天哪里不知道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什么。随即换了一副轻松又俏皮的模样,同年少之时并没有太多区别。
“我带上萧柏一起,如何?那小子现在的修为你也清楚,就算是重风亲自出手,他都或有回旋的余地。”他笑着,将明烛的手牵起,额间那点朱砂抵在了对方的手背上,“哥哥别怕,说了我要比你活得久的。要是说谎,你便罚我不许上榻,将我赶回那树上去。”
“胡说。”明烛抽回手,大拇指碾过那抹红,收回了原本也没有多少的嗔怒,柔声道,“你只消时时刻刻记住你的诺言……”
“已刻进脊骨之中,永世不忘。”南天一双眼睛都没离开过面前这个人,那笑也没有减少,“家中孩子年幼,我怎舍得哥哥一个人等太久。”
“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形。”
嘴上这样说着,明烛推人的手却并没有怎么用力,任人拉着,进了内殿去。
未时,蓬莱仙宗大门处已聚集了不少弟子。蓬莱宗收徒少,内门更是少之又少,粗略一眼看去,竟是出动了蓬莱宗大半的人。蓬莱宗没有统一复制,这些个看起来都还算年轻的弟子,穿着各异,不过都是些清淡的颜色,凑一块倒有种舒眼舒心的多彩,只腰间统一的腰牌明示着他们蓬莱宗弟子的身份。
三到五人一组,分成了一拨,一边一个内门弟子领头。
林屿和明护领着左边一拨,前头的重竹跟绿央说了几句话,便转身领着这一帮人往南去了。右边这一拨领头的是林屿底下的一个内门师弟,清点好人数,便跟南天报了数。
“师父,人已齐了,即刻就能出发。”
南天回了他一句“知道了”便转身,继续同明烛说话。恰巧这时绿央送走了重竹他们,也已跑到跟前。
“爹爹,此去千万小心。”
南天:“你还不相信你爹爹的本事吗?”
“那也得小心!”绿央脸色正得不能再正,严肃得不能再严肃,“念安再将养个几天,就能回到晋州帮爹爹。”
南天拍了拍她的头,道:“放心。你待在家里,照顾好你阿爹。”
说完,南天还是拔了两只鹤羽交给了绿央,众人皆知,此举更多的不过是在宽慰他自己的心。
交代完这边,绿央转身面向萧柏。
“师兄……”
不用说完,萧如松直言:“师妹放心,自会将刘兄安然送到桑桑身边。”
放眼几宗,恐怕都找不出比萧如松办事还牢靠的人了,绿央自是放心的。她同样也说了几句关心叮嘱之言,便不愿再耽误他们办正事,同明烛一起退后了两步。
那群弟子得了令,或御剑,或御风,或用法器,已先行往幽州的方向去了。只萧如松又轻声唤了他师妹上前。
“如松师兄,可还是有事?”绿央想了想,当即就拔了一片本源灵叶下来,继续道,“拿着,若遇到与我相同之术,或可抵挡一阵。”
见师妹误会了,萧如松还是先接下了那片灵叶,十分珍惜地揣进了心口,这才抬手摸了摸师妹的脑袋顶。他二人兄妹相称许久,这动作也做过许多次,任谁来看了都只有兄长对小妹的关爱,绝瞧不出其他来,自也不会误会二人关系。
萧如松道:“非也,师妹不用担心。即使有能要我性命的,你师兄我又不是不会逃。只是,有一事,想请师妹帮忙……”
绿央歪头看他:“恩?何事?”
萧如松自袖袋里掏出一掌宽的长方物什,放到了绿央的手中。
这下绿央眼中的惊讶是压不住了,那是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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