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强行提气,意欲再次上前阻止她。而利剑未出鞘,灵力还未祭出,处在黑雾中心风羲却猛地一抖,周身的黑雾在肉眼可见地快速散去。她手心悬着的本源灵根却忽地脱离了控制,裹挟着死气往更高的空中升起。
力量极速退去,风羲脚下一软,半跪在了原地。
就在此时,重风的声音再次传来。
“哈哈哈哈,你以为本尊当真稀罕这天下?你打的是这天下的主意,我偏生就是要毁了这天地!”
明明修为已散去大半,重风靠着那屋脊,却是单手掐诀,拼尽自己最后一丝灵力,靠着与本源的连接,催着那灵根脱离了风羲的控制,来到了众人的头顶。
今日的变故太多,一波三折个个都是惊天巨雷,不说其他人,这下连风羲都愣神了半晌。待反应过来之际,她几乎是和萧如松同时腾起朝那灵根飞去。
两人的手在空中扑了个空,谁也没有抓到,只一丝雾气被裹在了指尖。
只因重风丝毫犹疑都没有地耗尽了自己的灵力,催着手中的诀起了效。那灵根竟是自行炸开,化作无数看不清的烟尘瞬间弥漫开来,瞬间就有了遮天蔽日之效。
与此同时,那些红颈槽蛇的碎片和被绿央捏碎的另一半灵根也如得了响应一般,从四处浮起,与这阵黑红的烟尘汇聚在了一处。
这团似血似雾的不可名状的东西涌动着,最后终于在重风的笑声中彻底炸裂开来。
这些东西如丝如尘,明明肉眼不得见却完全融入空气之中,将这一方世界彻底染成了暗红色。高处的的植株首先遭殃,顶端的叶片沾染到便迅速枯黄最后腐烂焦黑,终是支撑不住变成点点齑粉落下,好似燃烧过后的灰烬,在空气中悬浮。
而那些枝干也没能幸免,迅速地失去生机变成了枯枝。这些腐化之灵落入泥土,地表植株迅速枯萎,土地泛起死气,荣成一片黑红的泥泞。而那些躲在林间的走兽在奔跑间沾上死气,皮毛焦化,肉身腐烂,很快奔跑着、哀嚎着化作了一具具白骨;飞禽刚振翅唳叫着逃跑,就被溶解了半边翅膀,跟起初那些被打落的修士一般齐刷刷落下。
重烬门内还能活动的修士惨叫着奔进还残存的建筑之中,而那些慢一步的人也在这阵死气之中被迅速腐蚀,惨叫着滚落在地,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绿央怔愣地看着这一切,忽地感觉脸上一痛,她抬手摸了一下,却摸到了自己的血迹。
在抬头之时,萧如松已来到她的身侧,支起了一道结界将两人包裹。可即使是萧如松的结界,竟然也被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黑红蚕食,隐隐有破裂的迹象。
“央央,过来!”
直到被萧如松带着进入桑桑撑起的结界之中,绿央才回过神来。这方地界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变成了死气一片。连梦兽营造的场域都快要坚持不住,那黑红的死气竟然破开一处,无声无息地朝外界侵袭。
梦兽在山巅之后露出半个脑袋,它也终于承受不住,缩小了身子跳进了桑桑的结界之中。小梦“蹭”地一下跃入父亲的怀中,终于在这种生命威胁之中寻找到了些许安慰。小雨更是化回了常规的形态,飞快地绕回禹梧桐的手腕,这才避免了被侵蚀。
而远处,风羲已无力再飞行。她的修为虽还在,却因着刚才的过度催动,此刻已经力竭。她跌落在重风不远处,看着重风一点点被侵蚀,她咬着牙竟还是趔趔趄趄地朝人走去。
但那腐蚀之力连“主子”都无差别攻击,更何况她。她脸上渗出点点血迹,走了几步终是撑不住又半跪了下去。
生机流逝之际,一道明亮的火焰盖住了她的头顶。是关熠那双燃烧着的焰翅。
火石之力强劲,是死气的天然之敌。奈何关熠修为远不足以承载真正的火石之力,又在刚才的战斗中负了伤。那双焰翅也慢慢出现了窟窿,让关熠的五官拧在了一起。
看着他痛苦的神情,风羲寻回了理智。她扬手挥出一道结界,将自己和关熠完完全全罩住。那层结界裹挟着她的本源之力和淡淡的青绿,竟当真将侵蚀之力隔绝在外,减缓了那腐蚀的速度。
关熠痛苦减缓,忽地想起什么,猛地转头朝后看去。却见一道墨绿虚影飞速闪到不远处的屋脊之上,将拂云带到了小鹿设起的结界之中。关熠这才松了一口气。
重风已经没有力气再笑出声了,但他仍然发出类似于“咳咳”的声音,在为这场天地的死亡喝彩。
结界之中,每个人都在脑子里迅速思考对策。他们出发前做了万全准备来对付重风,却没料到风羲的“倒戈”和重风这种同归于尽的惨烈做法。
重竹叹息着:“百年蛇王,重风之本源修为,这死气……”
绿央看着风羲设下的结界,她眼睛里闪着光,不自觉地握住了身旁小鹿的手。
桑桑稳着结界,却也是心乱如麻:“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绿央僵硬地转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那里挂着萧如松留给她的那个香囊,里面装着自己从前魂器的碎片。
她抬起头之际,低声说了一句话,只在她身侧的桑桑听得分明。
“这场戏,该有个完美结局了。”
桑桑愣在原地,那绿色身影却已冲出了结界。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萧如松率先反应过来,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就要跟着冲出去。
“师兄别出来!”绿央周身萦绕着一阵绿色的光晕,比之她的本源之光又显出几分青翠来。她阻止完萧如松,又迅速喊道:“梧桐!造雨!桑桑相助!”
被叫到的禹梧桐反应过来,迅速催动剩余的灵力,即刻就在绿央的头顶聚起一团云雾。桑桑的净化之力随之而来,让那团云雾在一片死气之中仍保持着干净。
萧如松终于松了这半刻的心神,余下的人也明白过来,她应该是想利用雨和净化之力,像之前净化九州那些被感染之人一样,净化这方地界。只是这成功率,各人心里都没有底。
他们只能催动剩余的灵力,协助桑桑维持那净化之力的源源不断。
而并未停手的桑桑却显出一阵奇怪的神情,她一边输出一边喃喃自语:“不对,不对。”
姜清河忙问:“怎么了?什么不对。”
可桑桑仍是没听到一般,还是重复着那两个字,眼睛一刻不落的锁在了绿央身上。
同样紧盯着她的还有风羲。她看不透绿央要做什么,也无力再飞上去问个明白。心中的不安之感却越来越明显。
有那么一刻,风羲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出胸腔来。等到一阵光芒袭来,她才看到,跳出来的不是她自己的心,而是那颗木石。
风羲慌忙去抓,却已是来不及。那颗木石飞速越过层层黑红,来到了绿央的手心。
也终于是在这一刻,萧如松猛地惊醒,反应过来绿央的意图。他不顾一切冲出结界,不管那腐蚀之气落在脸上带来的疼痛,调用仅剩的力气,全力伸手朝绿央扑去。
和他一样崩溃想要冲出结界的还有桑桑,姜清河一把将她扯回:“你要干什么!你……”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到桑桑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说过!她说过!一场戏不应该为了别出心裁,要牺牲所有人。如果是她,她偏要落个俗套,以一人换一个圆满的结局!只要她一人死就够了!”
桑桑几乎是抽噎着说完这样一段话,结界之内的人却无一人没有听清。众人皆是猛地一怔,随即相继冲了上去。
只是他们前头的萧如松与绿央几乎已是一人之隔,却见绿央早已唤出体内的灵根本源,与掌心的木石对掌拍在了一起。
一阵前所未有的灵力爆炸开来,竟然直接将萧如松震开。他的指尖擦过她的发丝,却终究是什么都没抓住。
萧如松被明护和时珏接住,却再也动弹不得。其余几人同样被这霸道的力量震退几丈,再不得前。
时祺张嘴声音里却带上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悬崖边上,自己却还在压抑着不敢相信:“师姐她,她,她是要用木石的生机净化这方天地,对不对?对不对!”
她竭力想要寻得一个肯定的答案,却看见萧如松呆看着绿央的方向,浑身都抖了起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煞白和惊惧:“那不是,不只是木石。那是她的灵根,是她的灵根啊!”
他的声音比时祺还要抖,如一道惊雷劈在众人头顶,叫每个人从内到外都震颤起来。时祺和时珏也终于在这一刻知道了她灵根到底为何有异,而时珏那埋在瘴林的灵根又是如何拿回来的。
可没有一个人能动。木石归位,带上树妖的百年修为,并此间独一份的御灵之力。这力量太强,将每一个人都锁在了原地。
重竹呕出一口血来,整个前襟都染透了却也没能挪动半分。远处的风羲已抠破的自己的掌心,那鲜血顺着指缝淌到了屋脊之上。她低声重复着:“不要,不要,不要!”
明护目眦欲裂,大喊了一声:“姐姐!”
光晕之中的人循着这声音朝他看了过来。
绿央浅浅一笑,将那颗与自己灵根融合的灵石送入了自己的体内。她的头发疯长起来,很快就漫过了自己的脚踝;额间叶纹一路蔓延与鬓边的树纹相接。
无尽的绿意,若萤火之光从她体内点点散出。清朗的声音响起,像来自遥远的虚空,声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无需伤怀,此后山是我,水是我,树是我,花是我。”
“诸位,咱们风里再见!”
话音落,她往后倒去,身体在那场雨中化作点点纷飞的叶片,闪着绿色的星芒散进了雨中,落入了天地之间。
在这阵盖过日辉的闭目光辉之中,天地间的死气迅速被撕开,点点恢复成了正常的颜色。
烬微山西边也在此时炸开一道猩红的灵光。天地动摇间,绿央已听不到一点声音,她只能笑着看向那道冲过来的身影,张张嘴无声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随后,彻底化作漫天的绿叶,消失在了这一片生机之中。
飘散的绿叶之中,唯有一对铃兰发钗并在一处,挨着一带紫花的枝桠,没有随小树的身体散去。
溪山刚冲破结界,浑身都是浴血一般,连眼角都随着他的全力飞行向后带出鲜红的雾气。他眼睁睁见着日夜思念的爱人化作飞叶,只能奋力想要抓住那残留的铃兰和最后一枝本源花叶。
眼见着已快要握住那细细的枝桠,另一只素手却贴着他的手背划过。
他落在地上,被飞叶落满头,看了一眼掌心那对相交的铃兰对钗。一对焰翅带着那人已远在天边,溪山终于颤抖着握紧了手。他失去了言语的功能,变成了一只野兽一般,冲着天拖出一声长长的哀嚎。
天地静默,只有痛楚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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