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未年三月,仙盟护法陈泫之徒萨兰特入魔,被众人当场剿灭。
次年正月,北方边境传来魔婴期魔修活动的痕迹。经查证,该魔修正是一年前本该死去的萨兰特。
“大概的情况,方才百言已经说的很明确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陈泫。”
大殿之上,白谪身着金色软甲,端坐于华台,垂眸看向阶下,那个站在众人身前的男人。
她低垂的清丽眉眼中流露出难以言说的仁慈与圣洁,像庙宇中供奉的神像,怜悯世间一切凡尘苦厄。
这般慈悲,不禁令人想跪倒在她的脚边,像迷途返乡的孩童般,向她哭尽自己此生的罪孽和苦难。
但男人却没有动摇分毫,甚至连半点视线都没有分给白谪。
他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神却沉寂如一潭死水,鬓角处有几根不显眼的白发,竟透露出几分历经世事的沧然。
此人正是陈泫。
在鸣雀首领邹百言汇报北境魔修之事时,不少人就开始低声猜测陈泫与此事的关系。一时之间,大殿内窃窃私语之声不断。
但在白谪开口后,这些声音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大殿内落针可闻,每个人或直白或隐晦地将目光投向最前方的男人,等待他的回应。
气氛一时陷入僵持。
陈泫身后,一个脸型狭长的男人眼珠一转,向前跨出一步,躬身高声道:
“禀首席!属下认为,萨兰特那魔物虽是护法大人的弟子,但当年入魔,正是护法大人亲自清理门户,足见大人除魔卫道之决心!”
“更何况,护法大人为人率直,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属下相信护法大人绝不会做出包庇魔修、背叛仙盟之事!”
好一段铿锵有力,落地有声的发言。
长脸男人这番话,表面上站在陈泫这边替他说话,但话里话外,无一不把他往火坑里推。
将这些话逐句翻译,很容易就能得到一些关键信息。
萨兰特是陈泫的徒弟,两人关系特殊;第二,当时杀死萨兰特是陈泫亲自动的手,他们连最后的尸体都没看到,不排除其有动手脚的可能。
至于最后一句,那人说相信陈泫的人品,就是纯纯恶心人了。
谁不知道,当今仙盟之内,若陈泫在外的名声能排在倒数第二,那倒数第一的名字肯定是陈无垢。
在场众人哪个不是人精,怎么可能听不出男人的言下之意。
这几句话说完,若陈泫再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真说不过去了。
就在众人再度将目光对准陈泫之际,却听一旁忽然传来一声讥笑。
“还以为李大人要发表什么高见呢。憋了半天,怎么只憋出来这几句废话?”
“你——”长脸男人微愠,正欲扭头反驳,却在认出说话那人的身份后,硬是将这口气生生咽下。
原因无他,出言嘲讽他之人,是如今仙盟三大至尊长老之一,诸葛承的孙子——诸葛十七。
如此身份,自然是任谁都不愿轻易得罪。
诸葛十七见状轻笑几声,侧目望向身侧数人之外的邹百言:“方才听邹首领所言,那北境魔修的修为是魔婴期,没错吧?”
后者眉头微微一皱,看不出这人又想发什么神经,只是略一点头。
“哦~多谢邹首领解惑。”诸葛十七单眉一扬,慢条斯理道,“可据我所知,陈护法那徒弟天资一般,入魔时连金丹都尚未突破。”
“照邹首领的意思,那孩子入魔后短短一年时间不到,就连续突破两个境界,一跃成为魔婴期修士……”
说着,他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半开玩笑似的:“要我说,若修魔进境当真如此神速,那诸位还在这里苦哈哈地修行做甚?干脆都跑去当魔修算了。”
“诸葛十七!”
此话一出,当即有人高声呵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袒护魔修不成?!”
“合理的怀疑罢了。”诸葛十七云淡风轻地低头整理胸前长发,长睫如羽,“北境魔修一事没有实证,怎么说全凭邹首领一张嘴,提出质疑也在情理之中。”
“反倒是有些张口闭口修真界大义的家伙,平日里做起事来推三阻四,今日却一反常态,积极得跟闻到肉味的饿狗似的——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邹百言心中暗骂一声,面上却不得不附和,“诸葛首领所言极是,魔修一事尚未取得实证,无法服众。属下也坚信此事与陈护法无关,还请首席再宽恕些时日,我定会给首席和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台下各方暗潮汹涌,针锋相对,白谪却视若无睹,唇角噙着淡然静谧的笑意。
“不必麻烦了,”她抬手打断众人,温声看向一旁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陈泫,“恰好近日北疆魔殿异动频繁,连续攻占多个驻守当地的分盟。陈泫,这两件事就一并拜托你了。”
“属下领命。”陈泫俯身行礼,语气毫无波澜,仿佛众人争议之事压根与他毫无干系。
白谪似是习惯了,无奈一笑,眼底浮现出几分柔和:“你啊……好了,今日就到这里,诸位去忙吧。”
众人又朝白谪行了一礼,这才依次离去。
除了一些极少数的中立党,其余人脸上尽是愤愤之色。
看首席在殿内的表现,显然没有重视处理的意思,甚至还将此事交给了被怀疑者本人来办。
此事后续可想而知。
“天道在上,陈无垢到底给首席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这种事,只要去查,傻子都能查出猫腻!首席这不摆明——”有人愤懑道。
“嘘,慎言。”身旁同伴提醒,“都多少年了,哪次不是这样,忍忍吧。”
另一人闻言冷笑:“凭一张脸就能平步青云,我倒要看看,陈无垢这厮还能猖狂几年。”
话音刚落,那人身侧突然传来一阵异香。
回头一看,只见诸葛十七站在他身后几步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羡慕啊?机会都是平等的,要不你也凭脸去试试……哎呀。”正说着,诸葛十七忽地恍然低呼一声,手中的小巧玉扇一转,扇沿抬起,轻压鼻尖,视线自下而上地扫了对方一圈。
“抱歉,没注意到你长得不太方便。冒犯了。”
“……”
那人看着诸葛十七有意挖苦却故作无辜的神情,垂在身侧的拳头反复硬了又硬。
身旁人见状,赶紧将人拽走。
“怎么撞上他了——快走快走,别给自己惹麻烦。”
“怪了。诸葛十七不是素来与陈泫不合吗,怎么今天明里暗里帮他说话?”
“你见他什么时候跟人关系好过?依我看,多半是因为负责北疆魔修一事的是邹百言。他们俩一个鸣雀首领,一个副首领,互相看得惯才怪。诸葛十七估计只是想挤兑邹百言,有意帮陈泫说话倒不见得。”
“说的也是……”
见几人离去,诸葛十七这才拧眉将玉扇从面前放下,像嫌晦气似的,在身前用力扇了扇。
陈泫直至众人散尽后才从殿内走出。刚下完台阶准备离开,他面前的路却被人有意拦住了。
停步一看,对方是个肤色白皙,俊美且略显阴柔的年轻男人。
陈泫近几年鲜少回仙盟,因此对很多面孔都不是很熟悉。但对于眼前这人,他还是有些印象的,不过也仅限于名字跟脸能对上号。
这人是诸葛承的孙子,混阳丹的试药人。
至于其他,他并不记得二人有过接触。
陈泫视线一动,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
诸葛十七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眼前白光一闪。
等他回神,眼前哪还有半点陈泫的身影。
“陈——!”诸葛十七气得直咬牙,半晌,又忍不住转头翻了个白眼,低声道,“一脸死人相,真是白瞎了那张好脸。跟谁稀得巴结他似的,要不是那天被他看见……”
像是想起什么糟糕的记忆,诸葛十七的面色很快又阴沉下去。
他收起玉扇,拢了拢长袖,身影随即也消失在大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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