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急了:“这又不是行军打仗,你去有什么用?”
“二哥呢,他没事吧?”南筝听得胆战心惊。
可是她明明记得,前世只是爆发了一场疫病。
“他暂时没事,只是现在死伤太多,穆阳县已经下令封城。”
姜氏语气惆怅:“庄姨娘知道此事吗?”
她再着急也知道这会不适合提相亲的事,而且疫病是大事,她不敢想象穆阳县此时会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自己孩子的命是命,别人的也是。
她不能拦着长安去救人,更何况两兄弟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她应该不知。我回来是向母亲告辞。”顾长安从交椅上起身,衣袍往后一拂,跪拜了一下母亲。
姜氏心里不是滋味,眼眶一红,哽咽道:“到了那,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照顾好弟弟,庄姨娘那,我会让人瞒着,让顾辞安心。”
情况紧急,顾长安连夜带着朝廷拨放的药材粮食出发,随行的还有宫中派出的十位太医。
他离开已经一天时间,自他走,姜氏便一头扎进佛堂,吃斋诵经,时时祈祷。
南筝这边,每天派人去打探消息。
她站在院子里,地上的雪被她踩得“嘎子嘎子”响,她把冻到发红的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看向门口位置。
春木一进来,她小跑着过去:“怎么样,有消息吗?”
“回姑娘,都问遍了,什么消息都没有,奴婢明日再去别处问问。”
南筝眸光黯淡下去,如同失足掉进冰窟窿里,来了个透心凉。
穆阳县为了隔离,整个城都封了,只能进不能出,大哥二哥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每天如坐针毡,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时夏禾从院外抱着一个包裹进来,鼻尖通红,一眼看见春木姐和姑娘,小跑着过来:“姑娘,春木姐,看我买到什么了?”
包裹上挂着一个桃。
这是最近京城最火的桃花坞的牌子,他家的桃花酥一绝。
南筝没心情理会这些,转身进了屋子。
夏禾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姑娘最近心情不好,忧郁伤神,便想着买些好吃的让姑娘高兴高兴。
反正她是只要吃到好吃的,坏心情立马就能一扫而空。
春木示意她不要说话,带着她跟在姑娘身后进了屋。夏禾脱下外面的披风,一封信件从里面掉了出来。
上面写着顾南筝亲启。
“咦?姑娘的信?”
南筝都走到了内间,闻言立马回过身:“什么信,快拿给我看看。”
她快速拆开,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字:痨疫,源头水井,五皇子。
南筝的心在胸腔里猛地荡了一下:“谁给你的!”
“奴婢一直在排队买东西而已,真不知道身上何时多了一封信。”夏禾一脸无辜。
南筝紧抿着嘴唇,若有所思垂下头,目光盯在信的字迹上,似乎想要看出个花来。
这是真是假?又会是谁通风报信?
写信的人一定是和江辰亲近的人,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亲近却又不合?
她脑中飞速运转,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是闪得太快她没有抓住。不过,这封信还是要重视,是真是假,穆阳县一探便知。
与此同时,穆阳县里凄惨一片。
刚经历了粮灾,城中本来就只剩下逃不动的老弱病残,接连又是两轮疫病。
街头巷尾处随处可见一堆堆焚烧的尸体衣物,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和雪混在一起掺在泥土里,形成了绛褐色的泥浆。
一脚踩上去,“噗呲”泥浆两边直冒。
漫天飘着腐臭味的浓烟,成片的苍蝇聚集在没完全烧完的尸体旁边,越往城里,血腥气越重。为了方便管理,被传染的人都会挪到县衙旁设置的救济站。
江珩脸上带着面罩,从县衙外匆匆进来。
“朝廷来消息了吗?”
他对面站着顾辞,一身洗到发白的素衣,除腰间悬挂的一枚碧绿色玉佩之外,不加任何装饰,全部头发仅用发带束在头顶,同样也是以布遮面,饶是如此也挡不住他由内而外的儒雅气质。
“说是顾长安主动请旨,两天前就已经出发,大概今日就能到了吧。”
顾辞眼皮没抬一下,一边记录新发病的人数一边回答。
他是经历过瘟疫的人,当年高中状元,正值下唐县爆发瘟疫,朝中大臣接连称病无一人敢前往,他为了积攒功勋毅然决然地投身火坑。
历经艰辛,终于压制住瘟疫,可瘟疫过后的百姓,过得惨不忍睹,他心有不忍于是向皇上递了折子留在下唐县。
“顾长安,你大哥?”江珩语气中带了些惊讶,这帮朝中的老臣,定是都贪生怕死,一个个借口推辞。
顾辞没回话,反问:“救济站中今日送来了多少人?”
穆阳县的县官已经被传染上,如今这穆阳县可用的人所剩无几,全靠他两人维持,更准确的说,是全靠顾辞一人维持,江珩不甚了解,只能是打打下手。
“十一人,五老四少两小,已经全部隔离,还有,药物已经见底,我已经派人去后山看能不能找到些野生药材,希望能对症。”
两人心里都清楚,这疫病传染之快,根本就治疗不过来,只有找到发病的源头,从根源上阻断,才是重中之重。
只是这次疫病来得太急,且毫无预兆,摧毁了可用的人力,仅有的大夫都是强撑着在诊治,压根没有能力去调查病源。
“嗯。”顾辞轻嗯一声,将他口中的十一人按照分类记上,一抬头发现江珩脸上遮面的布掉到鼻尖下面,很自然地伸出手帮他提了提面罩。
“殿下先休息一下,我去救济站核对一下,马上回来。”
江珩眼瞅着他的手朝自己伸过来,想躲,却忘了怎么挪步子。
这感觉,不太好。
他愣了片刻,道:“该休息的是你,剩下的交给我,你去休息,等顾长安到了就能轻松一点了。”
顾辞已经三天没合过眼,眼圈乌黑,眼底满是疲惫。
这种时候,没有上下之分。
他从顾辞手中直接夺下记录的册子,大步流星往衙门外走去。
但顾辞并没有听他吩咐,转身朝县衙后面宅院的厨房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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