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回到供销社上班。她给同事们也带了小礼物,每人一把奶糖和两块酒心巧克力。
酒心巧克力也是周永川从东北寄回来的。
大家都很高兴,对于她好几个月没来上班这事没有一点意见。宁安的工作是主任和副主任联合分担的,并没有增加其他人的负担。
和大家寒暄过后,宁安又悄悄去了主任和副主任办公室一趟,给俩人各送了一瓶好酒和一条烟。
她被临时征用是公社和市里做的决定,主任肯定不能有意见,但是人家这几个月增加了工作量,这是事实,宁安不能没有表示。哪怕她以后会去随军,这个工作干不了多久了,也不应该装聋作哑。
主任笑着跟她说:“小江啊,你这孩子太客套了,这都是组织决定,咱们都得积极支持。这不是你个人的事,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我们俩这段时间是多干了点活,但是你跑来跑去的也不容易啊,都是为了国家发展。”
副主任跟着就接了一句:“但是烟酒我们收下了,主要是好烟好酒难得,我们俩就好这个。让我们占点便宜吧。”
宁安笑呵呵的:“就算是组织决定,那还有高兴地帮忙和不高兴地帮忙两种情况呢,我能放心的在市里忙,就是相信两位领导能给我提供稳定的大后方,不然我根本待不住。谢谢您二位了。”
宁安拱了拱手,接着说道:“其实我能买到烟酒,是市里领导特批的,知道您二位辛苦了,特意允许我买回来犒劳二位的。”
“真的啊,你还在市领导面前提我们俩了?”
“那当然,你们多干了5个月的活呢,那我还能不帮忙表表功啊?年底咱们单位评个先进单位是没跑了。”
两位领导顿时高兴得不得了,比收到烟酒还高兴,对他们而言,荣誉比这些好处更重要。荣誉来了,就意味着升职有望。
每个单位都是个小社会,运气好,碰上了好的领导和同事,工作就能愉快点。运气不好,碰上一群勾心斗角的家伙,在这个时代,也只能认倒霉。还能不干咋地?你不干,多的是人抢着干。
在这一点上,原主运气不差,三唐供销社是个挺好的单位,同事们也很好相处。
宁安恢复了咸鱼日常,抽空给周永川织了毛衣毛裤寄过去,这就是个心意,周永川肯定也不指着她的毛衣毛裤保暖。
过了几天,小桔子跟宁安说:“安安,东西他收到了。这家伙大冬天直接穿着毛衣在外面溜达了两圈,差点冻死他。”
宁安:“……”
冻死是不可能冻死的。他的身体可是经过她调养的,冻这么一会,连感冒都不会有。
她附和着小桔子说道:“真憨。别人不会羡慕他有个会织毛衣的未婚妻,只会觉得他傻的冒泡。”
“不是,别人也羡慕他的。”
它家安安这么好,这些人羡慕也是应该的。
“对了,临走之前咱们给男主化学阉割一下吧,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会祸害姑娘了。”
“好。不用等,我这就去。”
李长卫那家伙现在又去上河工了,给他阉割一下,还能让他身体更虚弱一点,干活更累一点。
宁安和小桔子心有灵犀,一下子就知道它在想什么,她是很支持的。
原主自从嫁给李长卫,生活水平急转直下,因为李长卫明里暗里跟她说,不想和老人一起住,所以原主另起了房子,她觉得这是为了照顾李长卫的自尊心,毕竟天底下没几个好男人愿意住在岳父母家,那和入赘有什么区别?李长卫城里来的,自尊心更强,她愿意尊重他。
但实际上,李长卫只是想避开江学工和赵凤霞,更好的拿捏她而已,原主是个傻白甜,但是江学工两口子是有生活阅历的,他担心住在一起不方便他行事。
可以说,原主做的最关键的一项错误决定,就是从自己家里搬了出来。
她不光包揽了所有家务,还要关照婆家全家人,丈夫还暗地里照顾着小青梅一家,可想而知原主的身上的担子有多重。这样的付出换来的,却是背叛和抛弃。
李长卫这辈子都别想过好日子。原主苦了一辈子,他也要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一辈子苦兮兮的才行。
宁安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后续,李长卫挑着土方晕倒了,赤脚医生又是扎针又是喂药的把他弄醒,判断他身体虚弱,不适合再继续留在工地上了,工程管理委员会了解到这个情况,就要让他回去休息。
上河工的工程很多都是县级、市级的,劳动力来了以后要统一编制、统一管理,而管理委员会通常由各个公社的领导、大队长共同组成。
他们让李长卫回去休息,但是李长卫不愿意啊。上河工不光管饭,还有工分,对他来讲,是份不错的工作。
他祖父母和父母偶尔给他写信,诉说他们的艰难,话里话外,让他有富余的就寄给他们。李长卫并不认为这是长辈们在压榨他。据他分析,一定是长玲将他之前贴补张家的事告诉他们了,所以长辈们写信敲打他,让他知道,自己家人都还没过好呢,就先别想着别人了。
李长卫有点愧疚,就想着上河工赚的工分换成东西,给他们寄过去。毕竟当初他和长玲能留在城里,是长辈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的,是为了让他们兄妹少吃苦。他却将这份苦心换来的好处分给了张家,也确实有点对不起爷奶爹妈。
“领导,之前是个意外,我身体没事,好着呢,就让我继续干吧。”
领导们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点头是因为,“李知青是个好同志,都这样了还想着工作”。
摇头是因为:“李知青,我们不能不顾劳动人民的死活,你现在的状态,很明显已经不适合继续留下来干活了。工地上都是挑着石头和土方走动的人,万一不小心砸到你,那情况就严重了。我们认可你的劳动精神,但是你必须回去。”
李长卫:“……”
好说歹说,他还是被退回去了。
不得不说,男主在感情问题上是个渣男,但是放在老李家,他大概能算得上是个孝子贤孙。回来以后,哪怕他真的觉得自己腿软发虚,需要休息,也还是坚持给自己找活干,就想尽力多挣点。
李长卫在生产队干的活是往地里运送农家肥。从生产队沤肥的大粪场,将粪肥装车,送到田里去。这时候天寒地冻,粪堆冻得很结实,装车得拿洋镐刨。
这活也不轻松,村里的壮劳力大部分都去上河工了,少部分没报名的留下来干这个。李长卫身体虚,每装完一车就累的站不住,直接坐在旁边的地上大喘气,也顾不上讲什么卫生不卫生了。
他倒是想吃软饭呢,可惜生产队的姑娘都躲他远远的,他是一点辙也没有。之前有一次,他下定决心要勾搭人,结果他刚伸出试探的触角,就被一群乌鸦围攻了,差点没啄瞎他的眼。后来他又试了一次,又被围攻了。
从那以后,李长卫就觉得,二道沟这个地方,是有点灵异的,大概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一句假话,他的小算计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
而且,他被乌鸦围攻这事,还被村里人看见了,大家更觉得他晦气,躲得更远了。
对于这点,宁安和小桔子深藏功与名。
阴历12月,是宁安的生日,她满20周岁了。
农村没有给小孩过生日的习俗,很多人家甚至连孩子是哪天生的都忘了,但是江学工和赵凤霞记得,他们给宁安过了个20周岁的生日,煮了鸡蛋,做了长寿面,还做了一桌好菜。
他们知道,过不了多久,女儿就该嫁人了。说的再好听,她也是要离开这个家,和别人过日子去了。
晚上,赵凤霞和宁安一起睡,她搂着宁安,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我闺女长大啦,以后你跟着他去了东北,要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马上告诉我们,给我们打电话。我和你爸过去找你,别说他是副团长,就算他是司令,我和你爸也不能让他欺负了你去。”
宁安说道:“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你要是舍不得我,我就不跟他去随军了,我留下来陪你和爸爸。”
赵凤霞立刻就把她往外一推:“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呢?我也舍不得你和爸爸。”
“我们可没有舍不得你。行了行了,你赶紧睡吧。我还是回我自己那屋睡去了。”
说着,赵凤霞披上外衣下了床,走了。
“妈,你别走呀,你今晚不是和我睡吗?”
“不要不要,你都那么大的人了,别跟我腻歪了。”
回到卧室的赵凤霞跟江学工说:“以后当着安安,少说舍不得她的事,这孩子刚才说她不去随军了,就守着咱俩。我当然愿意她守着咱俩,但是两口子结了婚不在一起生活,两地分居,那能行?”
江学工:“知道了。我说你怎么回来了呢,合着是不敢在那儿待了。你是怕她真不走啊?”
“可不是。咱俩不能留下她,不能那么自私。孩子大了,要有自己的生活。”
宁安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和小桔子感慨:“好父母就是这样的,他们总是会为孩子考虑,把自己往后排一排,为了孩子的幸福,愿意隐藏和克制自己的情感。”
小桔子说:“人生就是不断的相聚和别离,习惯了就好了。”
宁安:“对于父母和子女而言,只要有爱,距离就不是问题。夫妻之间嘛,就不太好说了。距离可能会导致悲剧。”
小桔子:“周永川不会的。”
他要是敢,橘猫大人就让他逝世。
宁安笑起来,她当然听懂了小桔子的话外音。
1972年2月5日,农历腊月21,立春,周永川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宁安的办公室,这一次,他关上了门,将宁安抱在怀里。
“安安,我好想你。”
思念比他想的还要浓烈,重逢的喜悦更是让他心脏鼓动,似乎要跳出来。
宁安伸手环住他的腰,说了句:“我也很想你。”
她知道这人刚出任务回来,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已经退伍了,任务是另一个副团长带队去的,任务成功了,他带的兵也都回来了,他本人却没能回来。
这一次,周永川带着人全身而退,宁安也为他们松了一口气。
周永川松开手,认认真真的看着她,说道:“我们结婚吧,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一辈子。”
他拿出一枚宝石戒指,在宁安点头之后,迫不及待的就套在了宁安手上。
“虽然现在的环境,出门在外不好戴着它,但是该有的仪式得有。我爸妈说,他们当年结婚的时候,还流行西式求婚,虽然现在不时兴了,但是这个仪式还挺好的,建议我采用一下。”
宁安笑了笑,周父周母是四十年代的大学生,接受西方文化熏陶比较多,那时候的环境还比较开放,大学生也追求个浪漫。
她问道:“你这个仪式是完整的吗?”
周永川单膝跪地,抬头仰望着宁安,拉着他的手又求了一次婚。
宁安笑的更加开心了。能被人珍而重之的放在心上,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自己爱自己,和别人爱自己的感觉是不同的,各有各的幸福滋味。
她永远爱着自己,但也同样珍重亲人、朋友和爱人的关爱和陪伴。
俩人说好了要结婚的事,又商量了一下婚礼的流程,现在的婚礼简单的很,周永川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一切都交给他操办,宁安不用费一点心。
2月6日,周日,周永川动用了一点点特权,让公社民政所的同志加了个班,给俩人办理了结婚登记。
2月10日,俩人在县城举办了婚宴,宴请江家亲朋和宁安的同学同事朋友,周永川的父母也赶来参加了。婚宴就在周永川在县城的院子里办的,请人搭了喜棚,还请了县城国营饭店的厨师来掌勺,主打一个吃好喝好。
2月12日,俩人又在市里举办了一次婚宴,邀请了周家的亲朋好友,周永川的发小兄弟,江学工和赵凤霞也去了市里。这次婚宴是在市委大院里办的,宁安之前在市里待过一段时间,和大家也都混了个脸熟,只是之前她的身份是技术员、未婚妻,今天以周永川妻子的身份和大家重新认识了一遍。
双方家长都见到了对方的朋友圈。不必融入,只需要知道对方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就可以了。
小夫妻俩婚后的生活黏黏糊糊,蜜里调油。
2月14就是除夕,宁安和周永川在市里过了年。初二的时候一起回二道沟。
从西南三线赶回来参加大哥婚礼的周望山殷切的叮嘱道:“大哥大嫂,千万别急着回来,江叔和赵姨肯定盼着你们在家里多住几天呢。爸妈这儿还有我陪着,你们俩好好陪陪他们。”
单身汉的命也是命啊!这俩人每天笑容甜甜蜜蜜眼神勾勾缠缠,对他这个单身汉造成的伤害太大了!弄得他现在也有点想结婚。
实在是大哥这满面春风的模样太碍眼了。什么时候他大哥变成这个德行了?之前黑着脸不是挺好的?
周永川说:“我听你大嫂的,她说住几天就住几天。”
周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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