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正元一声令下,围观群众直接拥了上去,七手八脚的按住了陈思进和周煜成,把他俩拖进了公社大院后院的一间小杂物间里。
蒋笑笑一看形势不对,连挣扎都没挣扎,也没用人拖,自己就主动跟着往杂物间里跑。整个人灵活的跟泥鳅一样,愣是让想抓她的人没碰到她一点。
陈思进和周煜成在推挤中挨了好几下,进屋的时候已经十分狼狈了,相比之下,蒋笑笑的情况好了不少。
柴房的门从外面锁上了。
杜正元吩咐人好好看着他们,然后带着多余的群众离开了。他接下来要向上级汇报这件事,要准备开批判大会,要定调子。
上级文件明确规定了,“杀、判时要召开群众大会,公开宣判,立即执行。这样才令人心大快,敌人震慑。但是,杀人不可过多,杀的应是极少数,关的亦不应多,管的是大多数。不论是杀、是关、是管,都要搞得很准,必须罪证确凿,判处得当;都要交给群众批判、斗争,把它斗倒、批臭。只有如此,才能达到群众专政的目的。”
所以,这事他不会做决定,交给群众。
他自己都吃够了生活的苦了,前些年被造反派又批又斗又打又砸的,他还啥事都没干呢,就遭遇了这些,这三位确实存在作风问题的,吃点苦受点罪,那都是应该的。
人都走了,负责看管他们的人也找了个阴凉坐下,有一搭无一搭的小声闲聊,他们也不怕这三个人逃跑,他们手里是有枪的,这三个人要是敢跑,他们就敢开枪。
被击毙的都是现行反革命。
不是也是。
陈思进和周煜成还真没想跑。
他们从京城来,前两年京城斗成什么样,他们一清二楚,现在虽然有了好转,但依然在斗。
他们不跑还好,跑了可能就是个死。而且死的极不名誉,说不定还会连累家里。这年头谁的地位都不稳,今天你是国之功臣,明天你可能就去农场挑大粪了。生了病都不给治。
周煜成抱怨道:“宁安也是的,她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你打电话了呢?你们俩虽然是未婚夫妻,但平时走的也不算近,今天怎么就这么寸呢!而且,我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她也不知道配合一下。要是当时她顺着我的话说,就没这事了。”
陈思进没有回应这句话,但是很显然,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平时也不怎么联系,不怎么关心他这个未婚夫,关键时刻给他捅个大篓子。
而且,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陈思进和周煜成看着这间简陋的小杂物间,眉头皱的死紧。
地上乌漆嘛黑的,角落里还残留了一点碎煤渣,靠边的地方堆了一堆烂木头。
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而且里面闷热,气味难闻,进来这么一小会,三个人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这个时候,他们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些危机感,也有了空洞和迷茫。
蒋笑笑哭道:“现在该怎么办呀?”
她看上陈思进,想嫁给他,是想跟着他享福,可不是跟着他受罪的。
自从周煜成进了农机站,她爸妈就看上了这个人,不过她对周煜成没什么感觉,倒是对他嘴里说的发小陈思进上了心,之前已经找机会偷看了好几回,越发坚定了嫁给他的心思,今天才第一次出手。
她本来没打算进度这么快的,只是想露个脸,让陈思进记住她。
她娘说过,就凭她这张脸、这个身条,只要她主动点,就没有拿不下的男人。今天,她还特意听她娘的话,穿上了特制的裙子,前面鼓鼓的,都快要冲出来了,她自己看着都害羞。
她本来的计划是,绿豆汤撒到他身上,她帮人擦一擦,接触一下,东西放下,她害羞的跑掉,然后再谋划下一次。
只是,在她给他擦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形不稳,整个人就压了上去,这才导致了后来的事情。
真是太倒霉了。
站了一会,周煜成说道:“算了,将就着坐地上吧,这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陈思进叹了口气,跟着说道:“坐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现在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先吃点苦头吧。”
三个人在杂物间中间席地而坐。
周煜成没忍住抱怨蒋笑笑:“你说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你没事来找思进干嘛?还弄成这样,后续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蒋笑笑哭道:“我不知道他有未婚妻呀,你没跟我说过。”
“我跟你说这个干吗?这是思进的私事。而且,你就算喜欢思进,想追他,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吧?这不是直接给人送把柄吗?你直接光明正大的说,你说了,思进就会直接告诉你他有未婚妻,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我也不想的,这都是意外。我真的只是想给思进送绿豆汤喝而已。”
这话陈思进信吗?
他不信。
事发的时候他没细想,刚刚站的那一会他可是好好琢磨了一下。
就算一开始只是要送绿豆汤,就算汤撒了也是意外,但是后来他都去接电话了,这个人跑过去抱住他怎么说?
那时候她都已经知道他有未婚妻了!
他猜测,这个人应该是从煜成口中知道了他的家世,过来攀高枝的,不管知不知道他有未婚妻,她都不会改变主意。
这一刻,陈思进是恨的,他恨蒋笑笑给他惹了大麻烦。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给我送的哪门子绿豆汤?世上的男人那么多,你每个都要去送绿豆汤吗?”
蒋笑笑哭的更厉害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仰慕你,想看看你,想对你好,这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
陈思进:“……你的仰慕快要害死我了。”
蒋笑笑:“……有这么严重?煜成哥说你家里很厉害的,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吧?我真的不想的,我喜欢你,只想对你好,没想害你,你相信我啊。”
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陈思进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了。
蒋笑笑心想,她老家那个大队,一个大队长、大队书记都可厉害了。
别说陈思进本人是公社副书记,他家里还那么厉害,应该没事吧?
陈思进叹气,碰上这么个对大局一无所知的笨蛋,他能怎么办呢?
周煜成说:“咱们先静观其变,然后找机会联系家里,帮忙运作一下。这事可大可小,一个搞不好,咱们都要倒大霉。”
早些年那些乱搞男女关系的,可没少挨斗。脖子上挂个牌子游街都是常见的。
宁安躺在床上,一边吃着冰棍一边看男女主的现场直播,一边和小桔子评头论足。
“男主也不傻呀。刀扎到自己身上了,他知道跟女主说难听的话了。啧啧啧,宠妻狂魔人设不符啊。”
小桔子笑道:“剧情里,最开始纠缠和刚结婚那阵,男主对女主也算不上好。是女主不舔他了以后,他才改变了心态的。更别说现在他和女主之间只能算是陌生人,女主还给他找了大麻烦,他有这个表现也算正常。”
宁安想了想,说道:“咱们先看看杜正元的动作,配合他一下,画几幅写实图,给他们贴个大字报,往东阳县革命委员会和小将总站那边送几封群众举报信,强烈要求严惩这俩京城来的高干子弟。看看效果再说。”
“好。”
宁安吃完冰棍,又亲自写了一份《退婚声明》:
本人李宁安,女,22岁,于1967年与陈思进,男,23岁,确定了革命伴侣关系,俗称订婚。
1970年,陈思进分配工作,去了开平市东阳县城关公社担任副书记,他走的时候与我约定,将会和工农群众打成一片,扎根基层,在基层干出一番事业来,然后再与我完婚。俗称,先立业后成家。
然而,陈思进下基层不过短短一个月,就已经腐化堕落,背叛了革命,他忘记了自己立下的革命誓言,忘记了与我的革命情谊,在城关公社乱搞男女关系,而且是办公时间,在办公室里,被公社多位群众亲眼目睹,证据确凿。
陈思进这种行为,是对神圣的人民公社的侮辱和亵渎!
陈思进革命意志不坚定,存在思想问题和作风问题。而且,在事发之后,他试图欺骗群众,让自己的所谓好友周煜成帮他做伪证,指正他和那位女同志之间是正常恋爱关系,试图逃避群众的审判,同时,陈思进和周煜成还试图拉拢我,让我也加入他们欺骗群众的反革命阵营,被我坚决拒绝。
本人不屑于此人为伍,特刊登此《退婚声明》与他划清界限。
落款:李宁安 于1970年8月27日晚。
写完之后,宁安迅速去了一趟报社,交了钱,敲定了刊登事宜。
正要离开,旁边一位一直埋头工作的同志开口了:“同志,稍等一下,你这位前未婚夫的照片有吗?有的话我们也登一下。光有文字不够直观,别人也不知道他是谁啊。”
宁安:“……”
咱国人不都讲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
刚刚和宁安对接的编辑也略带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他们报社没这个规矩呀!这年头好多登报断绝关系的,从来都是文字声明,没发过照片。
宁安问他:“这合适吗?”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
背叛未婚妻,光登他的名字怎么够?连脸都得给他露出来!让他出个大名!
宁安眼睛一眨,说道:“我没有他的照片,但我擅长画画,我现场给他画幅画像吧,保证跟照片一样。”
那位同志拿出纸笔递给他,笑道:“看来以前你和你这位未婚夫感情很好,连他的样子都能记得一清二楚,都已经至少分离一个多月了,你还能把人脸画下来,还能跟真的一样!难怪你这份《退婚声明》言辞犀利,原来是爱之深责之切。”
宁安:“……”
你有事吗?
她把纸笔往桌上一放,说道:“不画了。晦气。记得把我声明登了就行。”
说完,宁安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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