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一个小孩而已,本座也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人,宽心。”
“那苦夙,在此先谢过先生不嫌弃我父子,不计前嫌收留……”
“诶,打住。”正伦适时制止,双手背在身后,说,“暗门不会嫌弃自己人,可没说,会不计前嫌原谅叛徒。”
苦夙闻言,面色大变。
正伦又继续说,“说句心里话,本座很不喜欢看到你们父子二人嘴脸。妍儿对你们心存愧疚,可本座没有什么可愧疚的。苦夙,本座所说,你可听得懂?”
“苦夙明白。先生所指,就是对苦夙当年的不辞而别心存芥蒂。后来又认为苦夙背叛了暗门,背叛了同门。可木悉君的事,的确不是苦夙一手促成。先生应该清楚的,木悉君与苦夙不仅是同窗,还是一生挚友。苦夙没有理由害他被捕!”
“……你们的确是挚友,他也将你视为知己。”正伦说,“可就是因为他视你为知己,所以才把心之所往讲与你听。”
“爹,他在说什么?”幽恨听不太懂两个成年男人之间的对话,猫着身子凑近苦夙耳边。
看着幽恨与苦夙之间如此亲昵的距离,正伦有些不喜。
“恨儿乖,去前院的厨房,帮爹找些吃的,爹饿了。”
“嗯,爹等着我。”说完,幽恨头也不回的朝前院而去。看着他瘦弱的背影,苦夙鼻头一阵酸袭。
“你敢说,你不是因为木悉君先你一步给妍儿送了书信,你怀恨于心?”
“……既然先生把话都说的这般透彻,苦夙还妄想着瞒天过海,那就是苦夙太自不量力了。”望着幽恨跑开的方向,苦夙久久不肯转身。“现在恨儿被支开了,先生想怎么处置,尽管做便是,苦夙认命。”
正伦扭头看他,没有说话。
他知道,一个男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成为别人的俎肉。
他不能容许苦夙夹在他和絮妍中间,所以,苦夙必须消失。但共事这么多年,他也不忍看苦夙就这样惨死在面前。
所以,他选择让苦夙体面的离开,也算是给那个孩子一些温暖。
“只要你吃下这个,那个孩子就还能继续活。暗门的规矩你应该知道,遗孤会有人专门来照顾。但若是叛徒的孩子,天涯海角,都会不惜一切的追杀。”扔给苦夙一瓶药粉,正伦抽身就走,没有留一丝反悔的机会。
自那之后,正伦再也没有踏入别院一步。
他与絮妍的岁月,依旧还是那么静好。絮妍整日要研习的医书不少,要配制的草药也越来越多。只要是关于他的事,絮妍都亲力亲为,容不得别人插手。
这种日子就像能使人上瘾的药,正伦好几次沦陷在这种温暖里,可念头一转,他又会想起住在别院的那个孩子。
几次拥絮妍入怀,两人都以为会更进一步,却总在他心绪不宁中停滞。
那个孩子的眉眼像极了絮妍,就连小居不明就里的下人们,都多少在议论着那个孩子和絮妍的关系。
他本不觉得这会有什么影响,身在江湖大家都不拘小节。清白贞洁这些东西,是他们这样的人玩不起的。
可在淮南朝局这样的地方,他耳濡目染多了,心里还是逐渐起了一些变化。
入夜,天气越发冷了。
因晨起时他咳嗽了一声,絮妍今晚便搬来了新纳的棉被。
正伦还在灯下看书,两鬓斑白的银发,在烛火的映射下异常耀眼。像是染了一层白霜的冠条,侧看,他像极了江南大户人家里,那珠玉冠额的俊俏公子。
絮妍放下棉被,回望他就被此像迷的忘了说话。
她知道师父生的好看,就是没有人告诉她,这种好看,该是用什么话来形容。
“妍儿看够了没?”
被正伦这样一问,絮妍羞的顿时手足无措。
满脸涨得通红,娇憨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正伦搁下手中的书,踱步来拦住絮妍。“妍儿的脸,红的能滴出血了,快让为师瞧瞧。”
絮妍被他逗笑,娇嗔着避开他凑近的脸,“师父不正经。”
顺势将絮妍拥进怀,正伦舒了一口气,“唉,若是有一天,师父抱不到妍儿了,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念。”
“絮妍哪儿也不去,就留在师父身边,师父睁眼便能看见,伸手便能抓到。”
“傻妍儿啊!是人都会有离开的时候,师父会离开,你也会。”
“那就一起离开啊!去哪都一起走!”絮妍反手环住正伦,她以为正伦因为这连日来旧疾复发,又生出了这许多悲壮情绪。
轻嗅絮妍头顶的发,正伦眼底满是触动。
他只在心底呢喃,‘傻丫头,当你哪天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到时候会不会选择离开我,都还是个未知啊!’
翌日,有关于河东暗卫的情报送来,正伦屏退下人,将自己和送信的羽官反锁在书房。
原来是河东暗卫使内的暗桩被人发现了!他们费了好大周章,才疏通能涉及其内部的线人,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情报显示,暗桩正是因为触碰到了暗卫使背后那人的某些线索,这才被人灭了口。
这一年来,正伦想要查出能够调动河东暗卫的终极之人,动用了不少资源。想要让南鸾成为天下无敌的存在,就必须摸清别人的底牌。
可他从李嗣源入手,是几乎毫无线索。
而那个李存勖,就从他对宁夜幽极力想要拉拢的态度,正伦也能断定,李存勖并非那个背后的底牌。
李存勖手里没有像暗卫这样的隐形力量,自然就要在明里更强势些。
所以,当南鸾有如惊雷出世般向他抛出橄榄枝,李存勖就像狐狸盯上了肥肉。
正伦仔细研读情报,羽官又递给他一封未揭开的信。
说是从朱赤军中来的,请徐知诰先生亲启。
一听是需他亲启的信函,正伦便猜到了是谁。迫不及待的将信拆开,正伦的神情由开始的焦急,慢慢转变成满眼寒霜。
羽官见状,默不作声。勤等着正伦是否会有回信,可半晌过后,正伦丝毫没有动静。
“……徐先生?”
“呃,险些忘了羽官大人还在。嗯,正伦便不做回信了,但还是要多谢羽官大人提醒。”
“呵呵,不妨事,应该的应该的。”羽官作揖,说,“那先生没有差使,下官还有公职,先告辞了。”
“慢走,招待不周。”
正伦这时基本没有心思再寒暄,因为那封信里内容,实在让他心寒。
昔日他将李嗣源视为世间少有的知心朋友,即便二人所处处境不同,也是在各为其主。但他一直不遗余力的帮助受李存勖打压的李嗣源,甚至不惜得罪李存勖,在李嗣源兵败后收留其在淮南的水榭疗养。
还暗中帮朱赤军筹措军饷,助其能渡过在雪山上的艰难。
而他为李嗣源做这些,唯一只要李嗣源帮他做成一件事,那就是杀了石敬瑭。
本来李嗣源推脱,说军中没有擅领兵的将才,他要留石敬瑭到这场战役的最后。届时再送上其人头,以表对正伦这份义气。
正伦觉得这样的说辞很牵强,但他却破天荒的,选择了相信李嗣源。
而今,伐梁大战临近告捷。
李嗣源一封书信,便说要违约了。
还义正言辞的数落正伦是个伪君子,容不下自己徒弟青出于蓝。之前帮朱赤军渡过难关,也完全出于小人心思,念人新米,施人糟糠。
那完全出于李嗣源手笔的字迹骗不了人,正伦没有想到,自己雪中送炭的恩义,竟成了别人口中的糟糠。竟没想到,李嗣源此人隐藏的如此之深。就是连他这种,专攻人心的术士,都被其‘良善’所骗。
眼下他义父徐温被金陵王氏赶跑,淮南的朝局大权也是风云莫测。
而河东屡战屡胜,早已是今非昔比的政治地位,这也难怪李嗣源会变了脸面。
不过,这也侧面证实了,石敬瑭并没有将他身后的暗门告诉给李嗣源。也就是说,他们二人还未到同仇敌忾的那一步。
趁早看清了李嗣源,也并非什么坏事。
独自在书房里想了许多的正伦,想通透了这层关系,心里的寒意瞬间消散了不少。
恰好此时,絮妍从闹世回来,正嚷着要给他吃新鲜出炉的桂花糕。他来不及藏好那封信,随意叠了塞进衣袖,朝前院走去。
絮妍很少在人前笑,当他一眼正对上絮妍那笑靥如花的面容,心里咯噔一下,被她美的险些丢了魂。
“师父,快来尝尝。”
他刚走近些,絮妍便伸手喂来一块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
入口甜腻的紧,正伦不喜这味道,但因为是絮妍,所以他还是说,“真甜。”
“还给幽恨和苦夙大哥买了些,我先给他们送去,等会再来找你。”絮妍眼里仿佛落入了星河,近看她,正伦觉得她比桂花糕还甜。
正伦说陪她一起去别院,沉浸在幸福里的女人,并没有觉察什么不对。
这已经离上次他给苦夙毒药,过去了七天。不知苦夙有没有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正巧,他顺便也去瞧瞧苦夙考虑的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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