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明鉴被高临的反应搞得十分无奈。
但是他看着周围的环境,以及周郎的样子,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史明鉴:“你没有被山匪劫走,所以那伙山匪和你是一伙的?”
刚从地府的世界观里跳出来,高临还没来得及盘明白眼下的状况,猛然又听史明鉴说周郎和山匪是一伙的,他更头大了。
高临:“啊?周郎你变山匪了?落草为寇?”
史明鉴无语扶额,周郎赶紧摆手否认。
周郎:“不是的!我没有落草为寇!他们……也不是山匪。”
周郎吩咐人把吃的喝的送进来,邀请史明鉴和高临先吃早餐。
一直赶路,又风餐露宿的,高临早就饿了,看到丰盛的早餐想也没想就开始吃。
史明鉴:“这里不会又下了什么蒙汗药吧?”
此言一出,倒是让刚吃一口饭的高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了。
周郎上前大吃一口,以示安全。
史明鉴这才动筷子。
他也不是如此不信任周郎,单纯是为了讽刺周郎的所作所为。
周郎自知有错,多余的话也不敢说,安静地陪史明鉴和高临吃了这一顿早餐。
终于吃饱了的高临看向周郎。
“好了,你该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了。”
周郎赶紧放下筷子,低头解释。
“我也是毫无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原来,周郎跟他们分别后,先回了商会报平安,也给商会的兄弟们都留了信,说如果当晚他不出现,一定要去找他。
周郎对自己的父母太了解了,深知他们不可能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果不其然,他刚回家时,父母还在感慨着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然而一听到他说要娶佩雯时便翻脸不认人,直接把他绑在了房间。
周郎原是想反抗,才威胁他的父母,说会有人来救他的。
谁知周父得知周郎是这样想的后,十分愤怒,认为周郎一切忤逆的行为和想法都是被佩雯蛊惑,更加生气。周父生怕周郎说的人真的会来,周郎是他们周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他说什么也是要保住周郎的。于是当夜便举家收拾东西,押着周郎离开。
周郎所在商会的兄弟们追出去后,发现难以硬抢,周郎也不愿真的伤害到他的家人,于是和兄弟们商量,让他们假扮山匪,把他劫走。
“回头再传信回去,就说我死在山匪手中,周家便可没有我这个儿子了。”
周郎说到最后,已是抬不起头。
史明鉴虽说大概猜到这伙人是和周郎里应外合,但没想到周郎是打算直接假死脱身。
“但是你这么做,有想过你的父母会因此更憎恨佩雯吗?”
一直低着头的周郎猛然抬头,显然他没有想到这一层。
高临听着这个办法本就觉得不妥,但不妥在哪他一时间没想到,现在一听史明鉴这么提,他也恍然大悟。
“就是啊!你回头假死换个身份,回去再跟佩雯在一块。在你父母看来,佩雯就变成了一个前未婚夫刚死就另嫁,忘恩负义,水性杨花的女人了!哇,你可真的太自私了!”
若说之前周郎的所作所为,让高临多少还有点唏嘘,毕竟父母之命在这个时代的确挺难以抗衡。但现在看来,这个周郎就是个徒有其表的草包,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高临再看向周郎时,眼神中也带了几分嫌弃。
周郎想解释他没想到这一层,想说他不是故意置佩雯于不义。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他这么做了的话,后果一定会比史明鉴和高临说的还要更严重。
周郎不再说话。
史明鉴:“我们所说的,都仅代表我们的观点,你和佩雯最终会怎么样还是得你们二人共同决定。”
周郎:“我想去见她。”
高临:“正好,我们本来就是来找你回去的。那你家里那边怎么说?还要解决吗?”
周郎思索片刻,找来笔墨纸砚,给家中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写到动情处,竟然还落了泪。
看着他信上洋洋洒洒的繁体字,高临就头疼,小声问旁边的史明鉴,“他写的什么啊?怎么还哭了?”
史明鉴倒是看的明明白白。
他叹了口气,跟高临解释,“周郎把这一切都跟父母解释清楚了,也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周郎在信中详细写明了,他在家中过的有多痛苦,当初他原本想在佩雯入宫前就成亲,佩雯拒绝他是一方面,当时他家中也是不同意的。所以,后来周郎只能眼睁睁看着佩雯入宫不得出。他实在难以承受家中的重压,放弃了一直以来的学习,弃文从商,一入商队便主动要求去走西域线。在走商的这段日子里,虽然吃过很多苦,但却是他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他明确表示,他不可能放弃走商,也不可能放弃佩雯。若是家中接受不了,他可以去宗祠自请离开。
写好后,他便将信交给小厮,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周郎看向他们,“走吧,我们回神都。”
……
众人不知道周家父母收到周郎的信会有什么反应,但他们又重新返回了神都。
高临收到宫中传信,佩雯也想再见一次周郎。
于是高临和史明鉴故技重施,又是高临花重金买下一颗珍珠,周郎混在胡商队伍中入了宫。
许是苏司闱也在帮忙,这次他们进入宫中十分顺畅。
凤阳阁中也并没有之前做做样子的宴会,他们进入后,凤阳阁大门被关闭,整个宫殿中悄无声息。
高临:“我咋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史明鉴:“嗯……感觉阴气森森的。”
周郎把珍珠放在大殿的桌子上,安静站在一边。
史明鉴看了看他,感觉到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没有了之前见到时的慌张和不安。
反倒他成了最安定的人。
于嫣:“哟,这不是遇到事情只会逃避的周郎么?我以为你要永远躲在汝州不敢再回神都呢。”
于嫣从大殿后边先行一步走了上来。
周郎看到后,恭敬行礼,于嫣懒得理他,扭头不看他。
她身后,贺嘉霓扶着虚弱的佩雯走了出来,后边跟着情绪不高的小克。
史明鉴和高临都惊讶于佩雯此时的状态。
佩雯看到周郎后,上前把他扶起。
史明鉴则来到贺嘉霓的身边询问佩雯的情况,高临也去询问小克,这两人才知道佩雯居然因为周郎的事被关进了永巷。
再看向周郎的时候,眼神更加不善。
高临:“佩雯,你听哥一句劝,这个人真不行!”
说着高临便一五一十把周郎让人扮山匪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于嫣听到后马上火冒三丈,就要上前拦住佩雯。
“我就说他有问题吧!你看看!这都什么事!”
贺嘉霓赶紧上前拉住于嫣,把空间留给佩雯和周郎。
五个人退到大殿的一侧,静静听着佩雯和周郎的对话。
只见佩雯神色淡淡的,没有了之前月下相约时的柔情,也没有了得知周郎失踪后的紧张与急切。
周郎先开口打破沉默:“佩雯,对不起……”
佩雯摇了摇头,“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请你如实回答我。”
她打断了周郎要道歉的话头,淡然却坚定。
周郎有些恍惚,“我上回见你这样坚定的态度,还是在你决定入宫的时候。”
一旁的贺嘉霓攥紧于嫣的手,两人都默默为佩雯打气。
只听佩雯说道,“周郎,你喜欢的是我?还是不被家中拘束、游走于天地间的快乐?”
其实,当听到前一句话时,周郎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当然是你”了,但是被佩雯后半句这么一问,他这句话竟然说不出口了。
佩雯却并没有放过他,紧接着又问了一句,“如果让你选择与我成婚,但从此只能被困于神都的大宅中,从此不再离开神都半步,你可愿意?”
贺嘉霓、于嫣和小克都屏息凝神,想要知道周郎的回答。
她们并不知道周郎给家中写信的事。
但史明鉴和高临在佩雯问出这句话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个答案,他们两人便已经知晓了。
大殿内,是周郎长久的沉默。
沉默到似乎只剩下各自呼吸的声音。
佩雯轻笑,“周郎,都到如今这一步了,你还要逃避吗?”
周郎猛地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向佩雯,“我不愿意。”
贺嘉霓、于嫣和小克长舒一口气。
佩雯也了然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周郎:“佩雯,我……”
佩雯:“你不必道歉。这个问题我同样问过我自己,若是我嫁与你,只能待在你的后宅,不能在宫中做事、学习,跟着贵人们见世面,那还不如现在就让我死了。”
周郎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认识她,“佩雯,你?”
佩雯坦然地对着周郎笑了笑,“嗯,这便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之前总以为我是爱你的,但我后来发现,我只是在享受着我为了爱你而努力得到的东西。”
佩雯轻轻踱步在大殿上,抬头看着雕梁画栋的大殿。
“我喜欢凭借我的努力成为女官,我为你缝制衣服时满心想的是我的女红手艺又精进了,我学习礼仪规矩,我跟着宫里的教习认字看书,原本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在嫁给你的时候成为一个好主母。”佩雯看向周郎,“但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做你周府的主母,和你母亲、我母亲那样,一辈子都围绕着三尺天地打转。”
佩雯看向于嫣他们,“这皇宫多大啊,我能见识到多少我从未见识到的人。”她看向小克,“我甚至还能认识来自拜占庭的画师。”
听到这句话,小克有些脸红,尴尬挠了挠头。
贺嘉霓等人一起笑着看他。
佩雯再看向周郎时,眉间最后一点愁绪也一扫而空。
“我知道,我未来可能还是会成为谁的妻子,但至少现在我很确信,我不是喜欢你,我喜欢的是那个因为你而变得越来越好的我。”
终于想通了的佩雯,一口气说完自己心中憋闷已久的话,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她原以为周郎会认为她是个疯子,但她此时看向周郎,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明亮。
周郎:“佩雯,你不用等我,你好好做你自己。”
佩雯有些没跟上周郎的思路,“你说什么?”
周郎笑着看向她,“这才是我当初喜欢的那个佩雯的样子,一个虽然身处困境但依然坚定内心的佩雯。是现在的我配不上你,我会努力处理好和家中的关系,会继续跑商,让自己变得强大。我终有一天能配得上你,到那天,如果你还没有喜欢的人,能再看看我吗?”
佩雯显然压根没想到,周郎竟然会这么想。
原来,周郎本就心善,又遇上强硬的父母家族,他早已难以喘息。若不是遇到佩雯,他可能这辈子都会在家族的阴影下浑浑噩噩,永远也找不到自己所喜欢的事业。正是因为被佩雯影响,他才渐渐脱离家族。而这回,若不是佩雯请求贺嘉霓他们去把他拉回来,周郎可能会彻底逃避下去。
贺嘉霓感慨,“原来有情人终成眷属,还可以有这种版本呐。”
史明鉴点头,“他们超脱了世俗对爱情的定义,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爱情。”
于嫣刚想说什么,被高临拽了拽,他们一起看向小克。
结果发现小克正在那里默默流泪。
于嫣:“你这是咋的了?”
小克:“呜呜呜,他们的爱情好甜,我嗑到了。”
高临:“啥啊你就嗑到了,你磕哪了?严不严重?”
被高临打搅情绪,小克气到打他,于嫣跟着也上手,几个人欢乐地在殿中追逐。
正在这时,周围环境凝固。
每个人眼前都出现了一行字。
【恭喜完成《簪花仕女图》佩雯任务,获得团扇铭牌】
此时,贺嘉霓的手中出现了团扇铭牌,正是《簪花仕女图》中佩雯这个人物手执的团扇。
贺嘉霓刚想跟队友们说些什么,忽然画面全黑。
等再睁开眼时,贺嘉霓竟然回到了当初刚进这个世界时的地方——神都南市。
而她所有队友都消失不见了。
眼前的景象一如当初,街边商铺林立,酒馆和小贩叫卖声络绎不绝,远处还有杂耍和卖艺的人,街上更是挤满了人。
贺嘉霓:“啊?我这是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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