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星辰带着柴庆国回到天地会上海总舵的时候并没有人太重视。这几年武星辰作为“外来户”一直很不得意,这次他去了北方,不少人认为武星辰很可能就不会回来了。没想到才两个多月就重新见到了武星辰,让很多人人为武星辰在北方混不下去,再次灰溜溜的回了上海。不少人心里面有着一种很特别的快感。
“武大哥,这些人看着怎么这样子?”看四周无人,柴庆国偷偷问道。柴庆国在江湖上混得久了,对这些江湖人的态度十分敏感。倒是对陈克那些人的作派反而总是不太明白。
“别废话。”武星辰低声说道。这里可不是人民党的党会,你说什么都行。而且隔墙有耳,在这里一言一行都必须非常小心才行。
和陈克他们在一起这么久,虽然一直是在构画蓝图,属于“空对空”。但是那种谈论氛围是武星辰从没有遇到过的。武星辰是个实在人,他最先加入人民党的原因是能卖药挣钱,其次才是对人民党的纲领有兴趣。即便是如此个人化的原因,但是在武星辰的心中,既得不到经济收益,也没有政治认同感,更没有那种身为组织平等一员感受的天地会,已经让武星辰越来越疏远了。
只是心里面无论怎么想,但是脸上是不能带出来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进来之后,武星辰立刻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按照天地会的规矩行了礼。
老者摆了摆手,“坐吧。”
恭恭敬敬的坐下之后,武星辰说道:“柳叔,我有几个朋友陷在租界的大牢里面,柳叔您人面广,我想托您传递些音讯进去。”
老者名叫柳承旭,是天地会上海这边的头面人物之一。平日里面还是最好说话的,如果是其他几位天地会上海的头子,武星辰根本就不敢去找他们帮忙。
“是前几日被抓的那几个人黄埔书社的人吧?”刘承旭阴笑着说道。武星辰抬眼看了看柳承旭,只见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武星辰也是久经江湖,只看了这个笑容他就知道柳承旭靠不住。
“是那几个人。”既然对方已经点名,武星辰也不能矢口否认。
“星辰啊,我怎么听说你在黄浦书社里面也大小是个头领了。”
“和他们做生意,有个身份更方便些。”武星辰坦然说道。
“这倒也是,在那边有些地位也不是坏事。”柳承旭点点头,“对了,星辰我上次和你说起相让你在这边把拜师礼给行了,你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武星辰忍不住泯了抿嘴。天地会规矩森严,特别是在拜师上。欺师灭祖是天地会的大忌,一旦行了拜师礼,那就决定了上下的关系。武星辰是天地会北方的世家,天地会在北方势力比较弱,所以几个大世家是天地会的基干。所以严格意义上,武星辰没有行过拜过任何老师。只是被接纳为天地会的成员。而武星辰的父亲去世之后,那种默认的关系已经被“自动解除”。现在武星辰是可以拜师了。
但这恰恰是武星辰不能接受的事情,武星辰出身于帮会世家,所以恰恰不喜欢帮会中师傅对于弟子们的绝对控制。如果发号施令的是自己的老爹,那没话说。如果发号施令的是别人,特别是自己寄居的上海天地会,武星辰就不怎么能接受。自从来了上海之后,武星辰一直以没有师傅的超然地位存在,虽然没挣到什么钱,至少还能有足够的自由,如果行了拜师礼,这点子自由也会被极大的剥夺。更何况,柳承旭现在这么说,目的是明摆着的,就是冲着现在掌握在武星辰手中的那条卖药的路子。
看到武星辰的神色,柳承旭就知道武星辰的态度了,他微笑着说道:“星辰,你说黄浦书社的那帮人,平日里一个个趾高气扬,现在出了事之后倒想起让我们帮忙了。你既然说了此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倒是想帮忙。可他们一不磕头拜山,二不抬礼相见。只是让你空口白牙的这么来说说。若是我帮你办了事情,我怎么向其他兄弟交待。而且你也得想想,其他兄弟怎么说你。现在已经有人在背后说了很多。说什么的都有。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才是。”
柴庆国听着这些对话,已经知道武星辰这次是不可能达成目的了。江湖上的兄弟们虽然说是讲义气,但是这仅仅是针对对自己的团体而已。对于别的团体,如果不是自己人,能不背后下刀子就已经很不错了。这次在北方重见武星辰,得知武星辰在上海天地会,柴庆国就觉得事情不太对。不过碍着面子,他也不好对武星辰多说些什么。这次来之前,他还以为武星辰在上海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地位,听了这话,他算是明白,武星辰不过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来试试看。
想明白了这些,柴庆国反倒为武星辰担心起来。武大哥难道就这么死心塌地的准备跟了陈克那些人么?在北京的时候,柴庆国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民党,被北京党小组刁难之后,他对党组织这种玩意就充满了一种不信任。等到了上海,他发现党小组里面的人,只是从官员变成了学生和商人,一个江湖豪杰都没有。他很不理解,为什么武大哥宁肯在这个组织里面待着,为什么学到了东西之后不干脆自己立门户呢?
柴庆国一面想,一面听着武星辰和柳承旭说话。既然双方的立场本来就没有什么利益交集,剩下的事情就已经被彻底定调了。一番无谓的话之后,武星辰起身告辞。
出了天地会很远之后,柴庆国才问道:“武大哥,看你这意思,你是铁了心要跟着陈克他们走了。”
“对。”武星辰闷声闷气的应道。
“为什么?我看陈克和咱们根本不是一条道啊。”
“没错,那边是为了夺天下,你这样的顶多想当个地方上的头面。你觉得我该跟着谁。”武星辰没好气地答道。被天地会果断地拒绝之后,武星辰已经知道自己在天地会的日子基本要结束了。虽然并不太留恋,不过让他就此脱离了从出生后就存身的环境,心里面还是不怎么好受。
“但是他们就那么个模样,嘴里总是说要下乡,可根本没有动静啊。”柴庆国辩解了几句。
“下乡当流寇么?”武星辰反问道。
“当流寇也比光在这城市里面混要强的多。”柴庆国硬着头皮反驳道。不过这仅仅是说说,跟着陈克一起在北京待了那么久,又是办工厂,又是参加党会,让柴庆国的见识大开。如果没有这一步,在上海这座繁华拥挤的城市里面,柴庆国只怕已经就会被迷惑住了。
反驳柴庆国的话到了嘴边,武星辰又把话给咽回了肚子里面。都是在北京,柴庆国就没有能看出来陈克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布局。但是党有保密条例,正式党员的会议上详细讨论的情况,就不能告诉柴庆国。想到这里,武星辰只是哼了一声,“庆国,这次我们是要参与杀洋人的事情,你若是不肯干那就算了。”
“别,别。武大哥,你这是花椒兄弟呢。”听武星辰这么一说,柴庆国连忙说道。大杀洋鬼子是柴庆国一直以来的愿望。当年围剿义和拳的时候,袁世凯也借了**千外国兵。想起当年的事情,柴庆国心中的那股恨意就会升腾起来。太多的兄弟死在洋鬼子手里面了。任何一个能够报仇的机会柴庆国都不会放过。
两人回到学校,却见会议室里面已经在开会了。几个人围在桌边,中间是王斌。他正在一张纸上画着什么。和众人打了招呼,武星辰也凑了上去。纸上是一幅地图。王斌一面在上面添添减减,一面讲解道。
“我已经看过了市政工部局的地图,这就是巡捕房监狱的设计图。男监在这里。”王斌指着上面的一个黑框说道。
“会深,你进去过。看看和具体的情况有什么区别么?”陈克笑道。
齐会深仔细的研究着图纸。“这里有守卫,这里也有首位。”一面看,他一面按照自己的记忆,用红色铅笔在上面标出来。“守卫的值班室在这里。”各处的要点一个个的标了出来。
“我最后见到他们是在这里。”石觉星指着一个黑框说道。
武星辰没有看过这种图纸,一时看不出门道。就在旁边一声不吭的看着大家讨论。柴庆国同样看不出门道,他却没有武星辰这么好的素养。云山雾罩的听了一阵,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光看这张图有什么用啊?”
“当然有用。”陈克答道,“柴庆国同志,你从大门口冲进去,跑到监狱门口,需要多长时间。”
“我没去过,我怎么知道。所以有了图纸之后,我会在操场上根据图纸画出监狱的模型线。大家演练救人步骤,完全按照这些框架来训练。经过很多次测试,大家就知道整个行动需要多少时间了。”
“这样也行?”柴庆国第一次听说这种方法。
陈克没有回答柴庆国的疑问,深色自若的继续说道,“另外,这次营救,还会杀人。这杀人的法子,我们也得练练。”
众人被陈克那平静的态度唬住了,一时竟然没有想明白这话代表的意思。等明白过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少人,例如石觉星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杀人也需要什么法子?”柴庆国杀过人,所以受到的冲击远没有那么大。他对陈克这么故作玄虚很不在意。
“怎么开门可是大事。而且杀猪杀头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我们现在要静悄悄的进去,杀人的方法就得非常讲究才行。这些杀人的法子我是知道一些。不过我也只是知道,没有能够亲自杀些人试试看。所以我们更得准备充分,演练纯熟才行。”陈克语气如同讲述怎么冲调果汁一样。因为想到自己的经验不足,眉头忍不住微微皱着。看上去极为纯真。
大部分与会的人目瞪口呆,大家虽然也知道如果强冲进去救人,肯定会有伤亡。不过万万没想到,陈克的态度居然是如此。
“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么?”齐会深问道,他的声音里面有种吐字艰难的感觉。看来陈克的话已经深深地震动了这个连鸡都没杀过的青年。
“我已经去找过严复先生,他给我的消息是,租界一定要把那几个同志给严判了。严复先生已经做过努力,但是别的地方洋鬼子都向官府妥协了,唯独这件事洋鬼子不放弃。他们是一定要用这个同志来杀鸡骇猴呢。”陈克带着新婚妻子拜访了严复,严复见过何颖,得知自己的老朋友何老爷子的孙女嫁给了陈克,严复也觉得不错。陈克试探着询问怎么才能把狱中的几个同志救出来。严复已经做过努力,但是上海的领事团对这件事决不松口。上海倒台袁树藩也放弃了继续要人的打算。这件事情其实已经定下来了。
不过有些事情因为有些预备党员在,陈克也不好说。他已经和严复谈及了武装救人的打算,严复对此的态度仅仅是有些担心行动失败。这四个同志里面有两个是复旦公学的学生,所以严复倒是同意安排陈克去巡捕房探监。
“巡捕房的守卫不算严,如果送进了洋鬼子的正式监狱,救人就更难了。我们大家抓紧准备。”陈克说道。
陈克本来想派华雄茂去安徽,拜访了严复之后得知救人必须抓紧。他就把华雄茂给留了下来。华雄茂在听陈克讲起这些的时候,神色同样不好看,听陈克讲明了这些,他也发言了,“既然这样,咱们抓紧吧。所谓夜长梦多,还是越早越好。”
说到做到,到了下午,陈克就按照图纸,以及刚从巡捕房里面放出来几个人同志的帮助下在大操场上用石灰线画出了巡捕房的路线。学校刚修好,砖头还有不少。路线两边用砖头代表墙壁。接着就是由选出来的营救小队的人员进行模拟劫狱。
大家都没有参加过这种训练,本来还觉得儿戏。陈克先丈量了从门口到牢房的距离,然后让大家按照这个距离在灰渣跑道上往返跑了十趟。众人都觉得很简单,跑起来都是玩命。陈克计算了最长的时间后。让众人回到画的地形上,要求大家在这个时间内完成十趟从门口到牢房,再从牢房到门口的往返的冲刺跑。每次冲刺都不允许碰倒线外的砖头。碰倒任何一块立刻就是重来。这玩意看着简单,实际上完全不是那回事。跑直线和跑曲线是完全不同的。在拐弯处控制力道更是不易。
柴庆国一开始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身体最好,飙着劲要和陈克一比高下。结果直线跑不过陈克,曲线往返跑同样跑不过陈克。陈克可以在时间内完成往返。柴庆国不相信陈克能够做到这些,所以亲自学习了看手表计时。然后又亲自掐表。结果还是输给了陈克。往返跑不过百十米,结果陈克的时间比他快了五秒多。柴庆国的成绩不仅比不了陈克,比起华雄茂也要稍慢一些。华雄茂可是非常听陈克的话,对于柴庆国不怎么善意的目光,他根本视而不见,只是专心去完成陈克的安排。
在短短的两个小时里面,陈克把大家操练的不轻。这是他在学校体育课上学到的。这种训练的第一次必须是压缩训练。以极大的训练量让肌肉能够承担足够的强度。这样的来一次之后,难免会肌肉酸痛,等几天后酸痛过去,身体机能就能够达到足够的活性。可以承担足够的运动需求。所以不管大家有没有在时间内完成,陈克计算每个人都完成了二十趟曲线往返跑之后,又让众人在实际地图上来了五次兔子跳往返。
最后一个人终于跳回了终点,几乎是倒在线上。看陈克轻松灵动的运动,大家一开始都觉得很容易,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回事。
吩咐食堂这些天多做饭,多加肉之后。陈克带着累得一塌糊涂的同志们回到了会议室。他根本不让这些人有什么时间休息。紧接着就是人体结构的课程。既然众人按照陈克规定的运动模式操练了这么一圈,陈克就讲述了肌肉,以及相关的生理知识。
果然如陈克所想,第二天这帮人一醒来这双腿就顶不住了。肌肉酸痛,肌腱也很不舒服。看着这群人陈克毫无慈悲心的把他们赶到操场上进行“恢复性”训练。也就是说昨天的训练再来一次。除了兔子跳从五趟变成了一趟,其他的完全和昨天一模一样。
为了防备这些人偷懒,陈克专门把游缑和何颖叫来,让这两位女士和众人一起往返跑。大家虽然的确有悠着点的念头,但是看到两位女士的参加。众人都觉得面子挂不住了。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男女平等的概念。男子汉体力上超过女孩子这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尽管男人们一个个因为肌肉和肌腱无力,脚下一阵阵的发虚,不过大家还都是竭尽了全力。
运动完就是继续的课程。陈克问众人,要不要找具尸体给大家揭剖了看看内脏和血管。这个提议真的吓住了几乎所有人,虽然这年头死人也是常事,单是切开尸体可是一个大事,这是对死者大不敬。陈克的提议被否认了。
于是陈克只好买了一些鸡和兔子,杀了之后给大家讲述什么是动脉,什么静脉。什么是神经。除了膝跳反应之外,在着冬天,陈克还出钱辛辛苦苦的找到了开始冬眠的青蛙,硬是给大家讲述了神经反应。看到已经没有头的青蛙被一根竹签插入了脊椎,然后四肢过电一样伸的笔直。一种冰凉的感觉顺着大家的脊椎直冒上来。
“看到了吧,这就是神经反应。我想同志们也都感到了这种生物电。”陈克微笑着说道。这个笑容让所有人都推翻了对陈克以前形成的那种“书生”的概念。陈克怎么能够想到这样的手段来证明这么多事情。再也没有人相信陈克以前没有杀过人。能做出这样残忍行径家伙,以前怎么可能没有杀过人呢?没有杀过人,揭剖过活人,陈克怎么能够对人体如此了解。
即便是陈克详细解释了西方揭剖学和生理学的发展,告诉大家这都是以前上课时候学到的。仍然有人坚信陈克是杀过人的。而且同志们对于研究出这些结果的西方科学也充满了一种极大的不信任态度。这得把多少尸体大卸八块,得拿多少人做过试验,才能够得到这些知识呢?看来洋鬼子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有些人联想到洋鬼子在上海进行的收尸,那些尸体肯定是被揭剖了,本来对于杀人态度不够坚决地同志,联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杀洋鬼子也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事情了。
几天后,众人身体都恢复了正常。腰也不算了,腿也不疼了。吃嘛嘛香,身体呗棒。搏击术以及快速杀人术的课程也从纸面变成了实战。背刺,一刀划断气管和血管。还有紧急情况下的诸多训练让众人练得浑身青紫。当然,跑步已经从睁着眼跑十趟,变成了白天十趟,晚上十趟。还有在各个门口急停的训练。
在这群同志逐渐变成“职业杀手”的训练里面,其他的步骤也在有条不紊的展开着。陈克探监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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