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外院频频出事,整个容府鸡飞狗跳,自然也就没了游玩的心思。但场子既然已经撑开了,太过草草收场也很难堪,所以宴席还是照旧进行。傍晚的时候,外院和内院同时开席。
下午受了惊的小姐们,都被扶入内院客房休息,容府世家豪门,什么都是齐全的,这些丢了簪环坏了衣服的姑娘们,很快都得到了更好的补偿,在屋子里重新打扮了,再次光光鲜鲜地出来。
因为大多数人受了惊,容府为了赔罪,原本定的按名单来的内部小宴席就变成大宴,所有人都被请入内院正堂赴宴。
这些小姐们今日如此狼狈,自然是想走,但这样走着实是不给容府面子,传出去自己名声也不好听,还不如收拾齐整,风风光光赴宴,若无其事回家,把今儿的事掩了,还能给容府留个好印象。
即使到了此时,大多数女子对成为容府女主人还是希望不死。
容夫人立在廊下,勉强挤出一脸笑容迎客,今天后院频频出事,好了这头起了那头,她又要处li又要安慰,早累了个精疲力尽。
所以她此时看四处帮忙忙碌的慕丹佩更加顺眼,握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今天都亏了你。”
慕丹佩已经听说了那个“山野猎户之女挟恩求报故意捣乱”之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笑道:“夫人说得哪里话?我会点粗浅武功,这时候帮忙是应该的。只是听说这些事都是有人故意所为……”
容夫人脸色一沉,冷哼一声道:“有些人天性霸道,无可救药。我容府虽然不打算追究她,但也不能这么纵容下去。今日有客且罢了,明日自然要将她请出去。”
“这姑娘我今日却没见着。”慕丹佩道,“其实几次遇上,但都因为忙着救人,根本没注意。”
“你见不见也就那样。”容夫人漫不经心地道,“一般而已。行动举止还有些男儿气……”忽然惊觉说错话,急忙拉着慕丹佩的手笑道,“丹佩你不同,你是英气,女儿家有这种气质才是最珍贵的。”
慕丹佩佯作羞涩低下头,心中却暗暗心惊,答话便有些心不在焉,容夫人以为她和自己说话不自在,便放她自己入席。
慕丹佩离开时,看见一个妇人急匆匆地来找容夫人,牵着她袖子抽泣道:“夫人,夫人,赶紧去找大夫吧!我那娘家的表姑娘落了水又受了惊,到现在还没醒,这要有个三长两短……”
“满地是客,你嚎哭什么?”容夫人眉毛一竖,“大夫早已过去了,你擦擦眼泪,去等着便是。”
“夫人,那个推人下水的女人……”
“这个我自有处置,你去等着大夫。我已经让人熬参汤姜茶送过去,不会有事。”容夫人不容分说便打发走了那妇人。
慕丹佩侧耳听着,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国公府号称老国公夫妇伉俪情深,不也照样置了侧室,还生了一大堆孩子?容夫人性情明快,好恶分明,很明显也是个不喜欢三妻四妾的,不也照样接受了这现实?
这世道谁能免俗?谁能逃掉这般的命?她自己,还是太史阑?
慕丹佩忽然觉得有点累,想着今天那位即将“被驱逐”的“恩人”,连头都开始痛了。
所以她进入客厅后,并没有坐容夫人为她安排好的,上首左手边的位置,一力坚辞,只肯坐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她饿了,她想好好吃饭,听说容府的水晶包和三蒸鹅是一绝,她还想尝尝。坐这位置大概会相对安全些?
容府里外团团坐,开盛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人去叫太史阑吃饭。
容府盛宴开席,所有人坐下那一刻。
一群快马,也飞速过了皇城,向容府方向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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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外头容弥刚刚坐下,里头容夫人刚刚笑容满面说了祝酒辞,都道:“请,各位请。”
“为什么不请我们们?”忽然有人大声问。
满厅堂的夫人小姐们齐齐抬头,就看见辉煌的灯光下,门口立着两个女子,一黑衣一红衣,红衣的稍稍站在后面一点,顶着一头有点乱的微红的发,正盯着桌上的菜发问。
众人的目光却忍不住都落在黑衣女子身上。
厅堂里南洋特供的水晶灯华光闪耀,却无法中和那女子身上的冷而内敛的气质,她静静站在那里,没动作,没表情,便让人凛然,似见王者风范。
有些姑娘认了一会,认出这是今天下午大乱花园的那位,顿时脸色大变,开始窃窃私语。
容夫人微微一怔,随即眉心一蹙。
依她的脾气,便要发作,但她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夫人,场合上的尊严体面无论如何不能不顾,当下只是挑了挑眉毛,淡淡道:“抱歉,诸事忙有所疏漏,好在两位自己来了。来人,给两位姑娘看座。”
婆子过来,备了椅子碗筷,要放在长桌末尾。
容府这次请客,专门备了足可坐几十人的长桌,夫人小姐们依次坐下去,已经坐满,给她们的位置还是硬挤出来的。
被迫要挤的姑娘满脸不乐和畏怯,却也没办法,谁叫她们地位最低。
太史阑和花寻欢走了进来,却看也没看那安排好的椅子,直挺挺往上头去。容夫人一个眼色,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上前想拦两人,花寻欢一推,两人便踉跄退出了好几尺。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容夫人这回终于起了怒气,眉毛一挑也不说话,竟然是一副冷眼看你怎么闹到时候怎么下台的模样。
她闹得越厉害,赶走她才越有理由,容楚才无话可说。
太史阑直奔上座,行动如风,小姐们纷纷转头,看见她微垂的脸,坚挺笔直的鼻尖,眸光始终是淡漠的。
太史阑一直走到上首左侧才停下来,看看坐在那里的那个美貌女子,二话不说,将她的碗筷向后挪了一挪。
随即她自己拖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抬手示意婆子将摆在那头的碗筷给拿过来。
婆子给她那么一瞧,竟然真的下意识去拿碗筷,直到容夫人愕然咳嗽一声,才惊觉过来,讪讪缩手。
太史阑也无所谓,眼看容夫人的碗筷还没用过,顺手拿过来布在自己面前。她对面花寻欢有样学样,也挤出一个位置,抢了身边一位小姐的碗筷,人家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大眼一瞪,人家立即缩了头。
慕丹佩在桌尾的角落里,将两人瞧了又瞧,叹了口气,悄悄拖过面前的水晶包和三蒸鹅。
猜中了。
还是抓紧时间吃吧。
容夫人立在门口,瞧着这一连串动作,脸色发青。
她已经忍耐了一下午,下午内院外院发生的事让容府颜面大失,她都没打算当众追究,此刻忍无可忍怒火中烧,大喝一声,“来人,架出去!”一边下令一边往前走,“连同两位姑娘的行李也送出去,备足银两,算我容府恭送出门!事后我自会向国公解释!”
她一连串话又快又决断,到此时才现出元帅府女主人的锋芒。
几个劲装女护卫从梁上跃了下来,冲向太史阑,花寻欢冷笑一声推案而起,一抬脚就跳上了桌子。
她脚踩元宝鸡,足踏飞龙翅,拔刀在手,威风凛凛,“谁敢拉她!”
小姐们仰头呆望,随即尖叫而起,椅子翻倒,杯盘四散,席上瞬间又是一片狼藉。
“赶出去!赶出去!”容夫人连连厉喝。
忽然有人急冲冲奔了来,老远大叫,“夫人!国公回府了!国公回府了!”
众人都一呆,花寻欢在饭桌上回望,又转头瞧太史阑。
太史阑这才站了起来。
她起身,目不斜视地走出去,容夫人也欢喜地向外走,下意识想要去迎一迎儿子,一眼看见太史阑抢先走了出来,不由一怔。
此时厅中所有人都一怔,眼看着太史阑出门,花寻欢跟着,出了内院厅堂,直奔前院而去。
她们背影消失好一阵了,才有人愕然地尖叫,“她们去接国公了?她们有什么资格去接国公?”
……
太史阑大步而出,花寻欢紧紧跟着,一边不住偏头瞅着她的神情。
她可不认为太史阑是去殷勤地接容楚,在她看来十有**是去揍那家伙,或者昭告所有权才对。
太史阑一路向前,直接闯过了内院和外院相隔的垂花门,几个守门的婆子想挡,早被花寻欢一脚一个踢开。
太史阑穿廊过桥,自外院厅堂过,外院那边也正乱着,老国公命人去门口迎容楚,一大批人自然也不会继续吃饭,都出来等着。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两个女子从内院过来,坦然而过,当先的黑衣女子,一边走一边在脸上搓着什么。
众人万万没想到会有女子从内院突然出来,还是这般坦然的姿态,都愣在那里,花寻欢迎面撞上一个送热水的小厮,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热巾,道:“借用。”顺手递给太史阑。
太史阑拿毛巾一边走一边把脸上那些易容洗去。
她步子极快,众人只看见她的动作,再追上去时只能见到她的背影。
“这个好像是那个猎户女儿?”容弥瞪着太史阑背影,“她忽然跑到前院来做什么?真是不懂规矩!”
“看样子是往大门那边去?”容三爷道,“不会是去接国公的吧?”
容弥一跺脚,“跟去瞧瞧!”
……
太史阑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大堆人,还有人在后面喊叫让她停下,她听而不闻。
离大门还有三丈远,一条人影忽然掠了过来,将她的手一拉,笑吟吟地道:“啊!太史!你竟然来接我!”
太史阑抬眼对他瞧了瞧,容楚脸上有风尘之色,衣服也有微尘,显见得赶路很急。此刻虽然在笑,眼神却将她上上下下打量,有点不安心的模样。
太史阑哼一声,有心要算账,但不打算在此刻,反正她今晚要做的惊天动地的事还没开始。
她一点头,将手一抬,容楚立即十分乐意地提供臂弯,给她挎上。
然后两人一个转身,面对那些终于气喘吁吁追过来的人。
然后……
然后就是人群忽然成了塑像,一大群的泥塑木雕,保持张嘴傻眼的姿态,直勾勾盯着相挽的男女。
容弥老爷子站在最前面,眼睛瞪得比嘴还大,看看容楚,看看太史阑,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你……她……她……”
“老爷子。”太史阑对他点头,“憩虎堂的夜会还开着么?”
憩虎堂是容老爷子的议事厅,也是太史阑前阵子,前倨后恭先声夺人,在那里高谈阔论大展宏图的地方。
容老爷子这下终于确定了她是谁,从齿缝里“嘶”地一声,脸上像牙疼一般瞬间歪了。
容楚被挎在太史阑臂弯里,对他家老爷子兄长们匆匆微微躬身,“父亲,稍后儿子来给您请安……”话音还没落,早脚不沾地被太史阑挎跑了。
当然他可以轻轻一挣就挣脱,可问题是他舍得么?
众人眼睁睁看着容楚给太史阑当众一膀子就拐跑了,都呆了半晌,再呆呆地去瞧容弥。
容弥脸上的表情却甚古怪,恼怒又欢喜,尴尬又不安,震惊又放松……青红皂白地转个不停。
“原来是她……怎么就没想到……”半晌他懊恼地一跺脚,“早知道……这下……唉!”也不管其余的宾客,匆匆地便追了过去。
一地宾客们也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开始窃窃私语。
“刚才那位……?”
“莫不是那位……?”
“差不多就是吧,瞧那眼神气度,还有国公的态度……”
“原来她一直在容府啊,那容府怎么还敢公然办这宴席……”
“你傻了吧,没瞧见容府也是刚知道啊?这位可真是厉害,居然就这么不动声色瞧着,最后关头煽容府一个耳光。”
“这位什么时候不厉害了?听说又要升了。如今她官位已经在你我之上,再升就是朝廷大员!女子为官,竟成南齐官场有史以来第一异数,真可谓传奇!说起来倒也名不虚传,虽然未必算美,但确实特别。”
“咦,刚才她好像易容来着,难道她就是那位容府今日想要代为招亲的国公府义女?哎呀,如此当真可惜,你我有眼不识金镶玉,白白失了机会!”
“做梦吧你,没瞧见刚才晋国公的神态吗?和国公抢女人?找死!”
……
“你的毒解了?这下终于好了……我说太史,我赶路几天头未梳脸未洗,你这是要拉我去哪?”容楚眉眼飞飞地挎在太史阑臂弯里,跟着她一路飘。
“吃饭。”
“今天家里好像请客?”容楚打量张灯结彩的四面装饰。
“相亲。”
“哦?给谁?”容楚一路急赶回京,路上信件追不及,还真不知道府里做了什么。
“你。”太史阑瞟一眼他,“我。”
花寻欢在她身后发出重重的一声“哼。”
容楚一怔,随即便明白,不禁失笑,“看样子有一批人要倒霉了。”
他虽然在笑,眉头却微微一皱——原以为替太史阑安排的身份会让她得到父母的尊敬喜爱,原以为父母要等他回来才会提出婚事之事,如今看来,该发生的,还是逃不掉。
也没什么,一切配合她便是,她若受了委屈,他便替她挣回来。
一大群人从垂花门那边迎了出来,是容夫人等人。
容夫人一眼就看见容楚挎着个女子进来,不禁一怔。
第一反应是欢喜,随即觉得这女子好生大胆有性格。
再一看那女子的容貌,又是一怔。
一张陌生的脸,直鼻薄唇,眼睛细长,眸光凝定,看人时竟似如刀锋割过。
这是为将者的眼神!
容夫人微微眯起眼睛,觉得这女子脸虽然陌生,神情却无比熟悉,那种冷淡,那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睥睨感觉……
忽然有人惊呼,“她的衣服!她是……她是……”
容夫人这才看见她的衣服——黑色镶银边的番服,和刚才“猎户女”一模一样!
随即她看见那个红发红衣的女子,脑中顿时轰然一声。
笑话闹大了!
被整了!
太史阑挎着容楚,迎着那群女子走过去,淡淡地道:“今天很多人想见你,你就不必避嫌了,都去见见?”
虽然是问句,却根本没有松开他,容楚眯了眯眼睛,道:“好。也该让这京中贵女们认识认识你。”
两人一句对话已经走到容夫人身边,容夫人听见这句,脸色雪白。
容楚照常侧身弯了弯腰,道:“给母亲请安。”
太史阑微微放开他,没有表情,也没有行礼,容夫人微微难堪地看了她一眼,勉强笑道:“里头有客人,我让她们避避。”
“不必了。”接话的是太史阑,“她们来,就是想见容楚一面。夫人你也想让容楚见她们一面,机会难得,想做就做,不必遮遮掩掩。”
她挎着容楚大步进入厅堂,从容地道:“收拾好了没?重新开席。”
容楚满yi地瞧着她,觉得父母说啥太史阑不能做好国公府女主人都是扯淡,瞧太史这份大家主母的淡定雍容!
里头乱糟糟的人都一静,随即齐齐回首,看见有陌生男子进来,那些大家小姐们都低呼一声,纷纷站起走避。
可这厅堂并无内门,人又多,又能避哪去。再加上婆子们都插烛似地拜下去,道:“公爷万安。”随即明白晋国公竟然回来了,一时又惊又喜,大多背转了身,又悄悄捻着衣角对容楚偷瞧。更多人则疑惑地望着太史阑,不明白这女子是谁。
吃饱了三蒸鹅的慕丹佩打了一个呃,趁人多不注意,悄悄溜出去了。
临走时她看了一眼两人交挽的胳膊,不禁叹了口气。
当初还和人家说什么一年之约,如今看来完全是白搭,太史阑那个人想要得到谁,必然是先下手为强。
还不如去找自己的小相公……
慕丹佩想到自己的“小相公”,更加怒从心底起,恶狠狠地瞪了太史阑一眼。
太史阑看见她溜出去就当没瞧见,慕丹佩一向识相,她不会给她难堪。
小姐们扭捏半天,终究躲不过,也一个个大大方方出来给容楚见礼,一时莺声呖呖,“给国公爷请安,国公万安。”
“请起。”容楚远远地站在门口,在这些女子面前,他毫无调笑之态,神情端肃,一双眸子点漆一般,黑而远。
等人都起身了,他顺手拉过身边太史阑,笑道:“这是太史大人,我国公府未来夫人,诸位也请一并见礼。”
太史阑没说话,脸上淡淡的。
纵然早已猜到了事实,容夫人还是发出一声轻微的吸气声。
她身边嬷嬷担心地瞧着她——此刻夫人的脸色难看得难以形容。
太史阑什么都没对她做,但已经给了她此生最大的教训。
至于厅堂里的小姐们,早已呆了。
她们怔怔地捏着裙角,仰着头,对现今的变化接受不能。
“忘记和诸位说明。”容楚看着这些人的神情,已经将事情猜出了大半,越发笑容可亲,缓缓道,“太史不喜人打扰,所以先前她虽然住在府里,但身份假托了边境深山的猎户之女,想来你们先前已经见过了。”
小姐们的嘴张成o形,早已忘记仪态……
容楚又回身彬彬有礼地向容夫人欠身,“本想回府和母亲说明,请托母亲代为照顾,没想到母亲这么热情,已经把太史邀上,要介绍给京中世家诸位亲朋了。”
容夫人脸色阵青阵白,心知儿子是给她圆场给她台阶下,可此刻这台阶想下,也不是那么容易。
太史阑对容楚的介绍不置可否,淡淡对无奈拜下的众人点头,自行走到桌前,还是自己原先那个位置。
刚才还怒责她不该坐那位置的少女,早已快步躲开。
“吃饭吧。”她道,“饿了。”
哪里有人敢动?此时众人才想起太史阑的身份和关于她的传说,传说里,这位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手上沾了无数人的鲜血!
再看看容楚对她百依百顺的神情,众人都心中黯然——像这样的女子,本身强势,男人宠爱,还有谁能从她手中分一杯羹?
太史阑这种人,真真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她也不必高声喊叫,她也不必剑拔弩张,只是旁若无人的漠视,就足够让所有人凛然退却。
几个先前嘲讽过她的女子,更恨不得能缩进墙里。
“国公回府,难得天伦团聚。”一位夫人识趣地出来说话,“我等不便再扰,抱歉先走一步。”
一时众人纷纷请辞——谁敢在太史阑身边吃饭?万一这女杀神吃着吃着心情不好,想起这些人是来抢她男人的,掀桌杀人怎么办?
“席都开了,何必再走?”容楚微笑,“莫非各位嫌敝府食物粗劣不堪下咽?”
他这么一说,众人不敢再辞,只好扭扭捏捏地坐下来,低头吃饭,小口吞咽。看太史阑的筷子下筷子。
容楚很满yi,看情形,女霸王今天已经将女人们搞定,不用他操心。他转身就去了前厅,迎面撞上老国公,笑吟吟一把拉住父亲,“您来了?后堂都是女客,别去了,儿子陪您喝酒去。”
“容楚!”容弥一脸难堪咆哮,“你搞的什么鬼!”
“父亲还是先想想你们最近做的什么事比较好。”容楚一笑,把脸色发青的容弥给拖走。
那边内堂的席吃得鸦雀无声,容夫人拿着个筷子把一筷海参整整吃了一刻钟,其余人也是食不知味,猛扒白饭,真正吃得欢畅的也就是太史阑和花寻欢了,每样菜都尝了尝,花寻欢频频点头,“嗯,好吃,好吃!”还问身边的人,“喂,你们怎么不吃呀?”
所有人都尴尬地低着头,不敢接话。
太史阑唇角有微微的鄙薄,想着难怪容楚瞧不上这些丽京的小姐们,当真是不大气。今天的事儿虽然尴尬,但最尴尬的也是该是容氏夫妇,这些客人完全可以把自己当作单纯来容府赴宴的宾客,坦坦然然地吃饭。何必如此心虚?
和这些人一起吃饭很容易影响胃口,她把筷子一搁,道:“饱了。”
所有人吁一口长气,立即如蒙大赦般也纷纷搁筷,还纷纷说着:“容府的汤水真好。”“大厨不同凡响”“今日很见了世面”之类的应场面话儿。
太史阑瞧一眼几乎没有动过的菜,嘴角微微一扯,心中更增厌烦。
这就是丽京,这就是丽京的贵族场面,这就是丽京豪门夫人的生活!
众人好容易捱完这顿饭,赶紧又告辞,容夫人毫不挽留立即送客,太史阑也不理会,对花寻欢道:“寻欢,等下带人去容楚的院子,把我的被子和枕头扛过去。”
满堂送客寒暄声顿时一静。
一个即将跨出门槛的夫人险些绊了一跤。
容夫人扶住墙壁愕然回头。
小姐们瞪大眼睛,帕子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瞧着太史阑。
这这这什么意思?
太史阑是要睡到容楚那里?她和容楚已经……?
夫人们比小姐的关注点略有不同,她们张大了嘴,眼神复杂。
太史阑公然表态要睡到男人院子里!
天哪!
可是无论怎么惊讶,没有人再敢说一句“伤风败俗不知廉耻”——花寻欢兴致盎然地在那等着呢,一边大声答应太史阑的吩咐,一边手按在刀柄上,眼睛骨碌碌转动,满脸兴奋,看那样子,就等着有谁说上一句,她好把人拖出来揍了。
夫人小姐们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火辣辣的,该羞涩的人不羞涩,不该羞涩的人倒受不了了,纷纷头一低,赶紧告辞。要将这个劲爆的消息迅速八卦到各家府邸去。
容夫人手捂住额头,连送客的心都没了。
客人纷纷自行离去,据说前院的男客们早就散了,容弥涵养还不如容夫人,愣是没能撑住继续待客,直接下了逐客令。
客人们带着受惊、神秘、鬼祟的情绪上了各家的马车,容府的下人们瞧着马车在黑暗中远去,心里都知道,这些马车会将今日容府发生的事带出去,从明天开始,容府和太史阑,就会是丽京豪门新闻的头版头条。
大家都红了……
容楚倒是一脸无所谓,亲自送客,代容氏夫妇致歉,谦和有礼,把场面做得滴水不漏。容弥瞧着他一脸舒畅,心中郁闷——不孝子!
“父亲想是没吃饱。”容楚送完客回来,又挽起他老子,“母亲待客一天想必也没能好好吃上,来人,再安排一顿家宴。”
容弥给他拉住,老脸上郁闷之色更甚——没吃好还不是你那可恶媳妇给搅的?
郁闷归郁闷,他也发作不出来,知道发作也没用,容楚会笑吟吟打太极拳,恭敬仁孝又漫不经心,打得烟消灰灭,只留他自己更加郁闷。
这个儿子其实从来都不怕他。
这是他最爱重的儿子,从小他没少严厉教育,他这样的沙场老将,自然也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容楚又从小就奸诈顽劣,因此吃的苦头比其余兄弟都多。但怎么揍,容楚看似示弱退步,其实从未改变过他自己,长成之后他自己带兵,功成名就,光辉超于父兄之上,那就更没人能制得住他。
容弥不会承认,一看见儿子的笑,他也觉得心里发毛。
今晚容楚就笑得很欢,容弥知道这家伙其实是生气了。这个常常在笑其实翻脸无情的家伙,也就打算笑看两老被火烤了。
容弥重重地叹口气。
娶个老实的,贤良淑德的媳妇多好?非要那个太史阑,那丫头厉害到什么程度也不必说了,这两人凑一起,得多少人倒霉?
容弥摸摸脸——好像前阵子被太史阑揍的那一拳还在痛呢……
容楚拉着容弥在前面走,容家的其余人默默跟在后面,今天容家人都来得齐全,男人在前头招待,女人在后头陪客。容楚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父亲,就在内堂开一席如何?我也好将太史阑正式介绍给你们。”
容家人默默低头。
还需要介绍么?
你那位太史阑已经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容楚到后堂的时候,正遇上准备出门扛被子的花寻欢,花寻欢对他挤了挤眼睛,悄声笑道:“便宜你了,可给你等到好事儿了,恭喜恭喜……”
容楚一怔,随即眼睛一亮,似猜着了什么。
内堂里席面又开,今日厨房本就备着很多菜都没派上用场,因此再备一席举手之劳,太史阑坐在一边喝茶,容夫人坐在另一边,面沉如水。容楚的嫂嫂弟媳们都在,惴惴不安,想安慰又不敢开口。眼见老爷们都来了后堂,纷纷站起来见礼。
容楚给老国公夫妇和兄嫂们见了礼,自顾自招呼开席,不多一会容榕也来了,她身体弱,一般不参加大型宴席,最近更是懒懒的不出房间,此刻被唤过来,一眼看见太史阑,不禁一怔。
容楚已经安排亲人团坐,他虽不是长子,却是国公府真正的主人,所以父母坐上位之后,便是他的位置。容楚很自然地,将太史阑安排在他对面,靠着容夫人。
这位置一坐,众人在心里又默默叹口气。
容弥眼睛瞪着,想说什么,想想却又忍下去——他不担心儿子会怎样,却有点含糊太史阑,怕这个女疯子会当面抄起热汤给他泼过去。
容夫人的绣鞋探过来,开始碾他的靴子,容弥端坐,面容端肃,毫无反应。
容楚眼角一瞟,对父亲的识时务很满yi,对太史阑调教他父母的本领也很满yi。
这世上能让他那个倔硬的老子顾忌的人和事已经不多了。
太史阑也瞟一眼桌下——别踩了夫人,踩扁了爪子也没用。容弥这种性子的人,最是爱面子,一旦遇上可能不给他面子的人,他就有顾忌。仅仅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老家伙就不敢随便发难。
“这是太史阑。”容楚微笑给家人们介绍太史阑,“想来你们都是知道的。”
太史阑瞅他一眼,很给面子地对两老欠欠身,又对众人点点头。
众人扯出一脸僵硬的笑,呵呵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家今日做的事情,都是针对太史阑的,是当着未来夫人的面选夫人,此刻太史阑这样淡淡坐在对面,所有人的尴尬难以形容,容弥的屁股左扭右扭,就好像被火烤着。
“啊!是你!”容榕一直咬着筷子呆呆地对太史阑看,忽然恍然大悟一拍手,“你是那个猎户之女!原来你易容了!啊,你比原先更好看!”
她两眼放光,就要窜过去,忽然又反应过来,道:“啊?什么?太史阑?那不是……”她愣了半晌,一脸绝望地道,“哥哥,可我也喜欢她啊……我也想娶她啊……”
容楚眉毛一挑,太史阑眼睛一睁。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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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觉得憋屈了,女霸王要发威了。评论区有亲说得好,其实太史从没真正吃过亏,相比之下当初君珂那个才叫真憋屈。只不过大家看惯了太史占上风受追捧满身王霸之气人人虎躯一震,稍微有人有点不待见就觉得愤然,其实这是常理,或者说我觉得这样更真实些,谁也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人喜欢,你认为霸气的性子值得膜拜,别人说不定还觉得装逼。抠鼻(请不要联系到本人身上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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