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昭国内,除了长安城皇宫中那几个可怜虫之外,长安北面的乌袖城中,福运客栈内的卫王同样为情所困。
龙飞云躺在熟睡的兰夫人身边,褐眸光光地盯着床顶粗糙的蝙蝠雕花,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掠过某封信上的文字,内心翻江倒海之势似较亥初展信之时更为猛烈。
他心中清楚,这是因为香兰的那些话。
她讲的那个两师兄弟争一师妹的故事分明是影射他、飞扬以及梦荷。他一直不愿相信飞扬对梦荷真正动心,甚至对这趟钦差纵有怀疑,也一闪而逝,直到他收到青竹让信鸽捎来的消息。
是他自欺欺人吧?在收信之前,即使香兰告知其推断,他也不会相信。然而此刻事实历历,他却更不愿意相信香兰的推断。
「王爷,过了今夜,一切都会不同。」
不管他向来对香兰的才能多么赏识,亦不管他在政事家事上如何重用她,他都不愿意相信她这次推断。
他不敢细问,却难抑深思:过了今夜,不同的会是甚么?
他一点一滴地回忆当日在天坛祭天,他跪在天帝前所梦见的那位仙人说过甚么——
祂答允了的,将祂身后的那位仙子「赐」给他做妾,皆因他的前前前世辛辛苦苦积了十万功德,只求再续前缘。那么她就注定是他的人!
祂提醒他这是他求来的最后一世缘份,于是他为确保自己不像前两世般有负于她,他放弃了许多许多,小心翼翼地跟以香兰为首的云策府众谋士一起铺谋定计,一步步走来,都提着心吊着胆,深怕一步错、步步错。尔后,梦荷以一桩又一桩事实证明了她值得他付出那些代价。
祂又担心到时候他认不出她来,可是他一见到梦荷就认出她了,并且宠她爱她护她緃她,不叫她受丁点委屈,没叫她掉过半滴泪。他想要她,在王府时却一直压抑欲望,只是静静揽住她,不愿亵渎。连她要跟飞扬走,他都忍住心中剐痛,为她准备一切行李,与她道别。
那么,既然他未负她,她就应是他的,永永远远是他的。
可是,可是那封信上面写的都是甚么!
青竹不会骗他,那……
龙飞云想理清线索,弄清楚龙飞扬跟梦荷之间到底是何关系,可是一切信息反常地在脑中纠缠成一团乱麻,教他无法像平日处理朝政般轻易梳理相关信息。况且朝政上若有难以决断之处,他可以问问香兰的看法,总会有所启发。
想到这里,龙飞云不由侧身看看兰夫人。
她睡得那么香,根本不知道他正在看她,唇角微勾,大概做着甚么「好梦」。
「好梦」?
蓦地,兰夫人临睡前的话在龙飞云脑海里跳出:「晚安,王爷,做个『好梦』。」
香兰似乎在「好梦」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莫非……是暗示?
难道今晚的梦会给他启示?
龙飞云当即阖上眼,只是信上的字又一次走马灯般一行接一行地在他眼前浮现……
天啊,他真的睡不着!
龙飞云忍不住睁开眼,恰恰大街上的打更声传来。
寅时了。计划是卯正出发,尚有个半时辰。如无意外,黄昏前定能回到长安,绝对赶得及出席晚上的祭月仪式以及中秋夜宴。
可是,他等不及了。
他担心到时候已然赶不及……
兰夫人按龙飞云的吩咐在寅正醒来时,发觉旁边没有她的夫君,被褥也没有温度,只有一张纸条压在枕头下。
「京中有事,吾先行。尔且留,与雪莉同行,当无虞。」
兰夫人合指细算,尔后轻叹,「逆天改命果非易事,飞云终是丁点好梦也没做。字迹如此歪斜不工,又记错了雪铃的名字,可见他心境已乱,此去真难料是福是祸啊。偏偏在这关键时刻,我还不能跟他一起,要在这里等雪铃一同出发——」
兰夫人耳畔忽然响起「喀」的一声,她当即警觉地望向房门,却好半晌都不见动静。
就在她以为自己听错之际,房门又给连续敲了两下,只是那敲门声依然细得几乎没有。
兰夫人了然一笑,边披上外袍,边扬声,「进来吧,雪铃。」
门随即给推开了一道缝,钻进来一个红着脸的女孩,语气不掩讶异,「夫人,你怎么知道是我?」
兰夫人上下打量了雪铃一会儿,才拿两个问题回答,「除了你,这里还有谁敲我的门会犹豫害怕?已经洗过了?」
女孩脸更红,垂下头拉了拉衣襟,「是的,夫人睿智。爹说,老爷寅正二刻已独骑离开,说要出城,还说我……我的事夫人会……会给我爹一个交代!」
兰夫人将字条掐在手心,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还痛吧?过来床边坐下,姐姐仔细跟你说说老爷跟姐姐商量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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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更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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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卫王龙飞云于八月十三亥初收到的信──】
吾王钧鉴:
八月十二亥初,王弟与菟膳毕返斋,菟留斋寻书至亥正王弟寝。婢自戌初候菟屋外,见卿即交付礼信,问:「汝安失约乎?」卿言为王弟作,故浑忘。婢又曰:「紫竹晨既提,汝亦允。」卿莫可对。
翌日休沐,是夜王弟竟弗召妃嫔侍寝。
八月十三,王弟又改休沐巳起之习而辰漱,微服游京。随侍者,兴龙宫总管小惠子、皇军统领严信与菟也。菟三卫未从。王弟甚宠菟,同座同食,上落或抱或扶,行止或牵或搂,其状亲昵甚于对柔碧二妃。王弟于外称菟为表妹,名「蝴蝶」也。
王弟用早点于天香酒楼。惠昨日已订雅间、嘱掌柜清理布置。缘花苑首妓青青应未起,王弟改昔恒召妓陪之习,且摒从,唯独留菟同桌。稍顷,点心至,王弟未知何故而怒,只字嘱皆勿扰。
及巳初,续往天香赌场。王弟与菟十指紧扣,径往红腰豆赌桌,再遇工部尚书之幼子雷震。震殊亲,问王弟此来为青青否,并赞菟风采更胜前次,问王弟可有秘方耶。王弟挪以挡菟于背,寒暄不答,后益远离震。斯日,庄盖暗助王之贵宾若昔,故王弟独押单而可尽胜。止,计得大木牌半百、小木牌一,几前次之二倍。余宾仍跟王弟押单,皆输。彼时王弟已抱菟出,菟未拒,羞埋脸至其胸。
辄往天香银楼,王弟昨日亦已遣从查兑目、预定雅间、嘱备银宵。车至银楼,掌柜已候于门外亲迎王之贵宾,惠敲门示,半晌,王弟方跃出,复反身相扶于菟。
伙计丁数牌需时,王弟遂与掌柜闲谈。菟独阅墙上兑目,忽怔,神忧且怅,眸角泛光,其情之切感丁,再掌柜。唯王弟似了卿意,笑拍其额问曰:「莫不汝意属首项?」首项乃王将送妻之项饰。菟灿笑,然难掩语涩,直答曰:「其传言或乃上所授,好教妄徒殊破财以为戒也。」唯王弟不惊不惧,再拍其额佯骂曰,「胡说八道!上岂为尔等民女之可非议?毋言矣!」又笑请掌柜忘菟之妄语。掌柜与丁自无不应。
牌数无误,掌柜遂如常命丁多取实物供客选,并略述项五十之「镌纯金鸳鸯玘山翡翠套戒」。缘王弟昨日预告,丁既备,掌柜语落即出。菟匪望朱盆而决,弃值高之项五十而取项四十九与项一,余一小牌则换小银元宝,且俱不予一观。王弟不问而应,唯默然审视菟。按掌柜观,菟目光一触项五十即避,似亟欲得之。未几,王弟与菟均毋验货,互牵而去。惠则留,言王弟亦要项五十,牌后补。掌柜不敢拒之。
车未如算往花苑,而改往西大街。至,值午。王弟抱菟下,菟状恹恹而不欲稍动。王弟遂留惠伴菟,自去市饼,信随护之。王弟选三牛三猪,苦笑犹甜。未几,有汉子因王弟而惨输,且王弟于赌场出手豪爽又大赢,遂持刀挟落单之菟,以其性命相胁,企索财并伤人报复。
王弟欲安抚菟,菟夷然不惧,反问刺者是否怕死。刺者遂以毁容相胁,菟仍无惧,远目幽叹曰,「彼若弃我亦佳,予可适时解缚。」有民云,菟神情似悲又喜,望天而无视项上刀锋。唯王弟怵然扑出护卿于怀,刺者因划王弟腕,随即为严信擒服。信与惠请为王弟包扎,然王弟紧抱菟不放。暗卫此时围上,下未知后事如何。仅知王弟只小伤,仍忌而返宫,与菟期于荷池月下泛舟,更允菟返息。
王弟命惠备宴,惠遵嘱取燕贡之白瓷灯一对,喻长朗烹九菜,提御酒监之桂花酿九。酉正二刻,王弟遣小乐子领菟至池,菟戌初方登舟。戌正一刻王弟失足坠湖,菟呼救后纵身相救,为过婢所闻。
惠与信正率众搜救。查,舟上狼藉,唯白瓷灯无损,菜余半,六埕滚地,酿仅剩三。疑王弟醉而忘礼,唯未知菟是拒是迎。
贱婢青竹恭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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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文言文信件小影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过磨了那么长时间,又为它耽误了本书更新那么久,不发出来有点对不起自己。如有不通之处,还请各位看倌自行诠释。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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