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惠质宫。
岁月也在宫苑亭台之上留下了丝丝痕迹,即使有朱漆掩盖,但也有缝隙留出,漆皮剥落。
镇国公主喜静,故而宫苑之中无有侍者宫女伺候左右。再次初春,百花盛开,姹紫嫣红,花圃之中蜂蝶缠绵。
但是也有杂草丛生,生机盎然,蟋蟀虫鸣忽响忽息。
宫苑正中的亭台有帷幔轻轻拂动,春风之中,犹如温柔女子的秀发。
只见在亭台之中,一条长条桌案放置其中,桌案之上,几卷竹简、一杯香茗、一盏香炉,袅袅生烟。
而在一旁,一身着暗红色长衫的身影静静躺着,却能看到其灰白的发丝散落,面孔之上挂上淡淡的皱纹。
然而,皮肤仍然光滑白皙,老态之中仍然能够看出其曾经是一位美人。
美人迟暮,不过如此!
双眸颤抖,她缓缓睁开了双眼,双眼清澈,无有老年人那般的混浊。
不过,眸中却带上了迷茫之色,片刻之后,才恢复清明,看向了周围。
她站起身来,身躯在长衣之下,仍显玲珑,行动之处,仍然迅速,似乎不是年过六十之人。
没错,她正是公主夏。
公主夏挑开亭台旁的帷幔,下意识的看向宫苑中的花圃,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发了一会儿呆,才再次起身,向宫室之内走去。
宫室之中,富丽堂皇又不失素雅,床榻一旁,却有甲胄悬挂,甲胄之上,甚至有刀砍斧劈的痕迹,甚至一些沟壑之中,残留着冲洗不去的污秽,已经浸入甲胄之中,化为了甲胄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甲胄一旁还有一柄秦剑,剑鞘之上有凹凸,花纹也有些许损坏。
只不过偌大的宫室之中却无一人,除了公主夏自己,仿佛整个世界都寂静了。
“笃笃……”
就在这时,宫室之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这让公主夏的动作一滞,随即才转身走出了宫室,走进宫苑之中,打开了惠质宫的宫门。
宫门之外,才有士卒、侍者、宫女守护,然而此时,却见一名身着冠冕的男子站立。
想必刚才敲门之人,正是他。
“阿姊……”
看到公主夏开门,男子略显低沉的声音才轻声喊道,目光之中带上了些许心疼。
“进来吧……”
公主夏点头,便转身走进了宫苑中,这才有宫女进入,将亭台上的帷幔卷起,请秦王入。
“阿姊已然年长,为何还要出征?”
秦王嬴稷坐下之后,目光凝重地看向对面的公主夏。
“待在宫中,甚是无趣。”
公主夏轻声道。
“但是阿姊……年迈,岂能征战?”
二十年过去,秦王嬴稷也从曾经的壮年,变成了一位年老之人,将近五十,因为是秦王,忧虑国事,殚精竭虑,发丝已然灰白。
脸上的皱纹密布,看起来甚至比公主夏苍老许多。
秦王嬴稷原以为自己的阿姊会因为神鸟之缘故,而青春永驻,却未曾想,也在逐渐衰老。
此时,他的脸上挂满了担忧,极力劝阻公主夏勿要出征。
“阿姊已然耳顺之年,岂能再有征战之力?”
“为将者,非须征战疆场,却能坐镇后方,挥斥方遒!”
公主夏淡淡的说道,目光看向远处的花圃,被一只蝴蝶吸引着目光。
“……”
秦王赢稷无言,心中想到自己阿姊在这二十多年中的经历,自从神鸟沉眠,阿姊就进入军中征战,在这二十年中,也算是为秦国立下了赫赫战功。
若是公主夏愿意受封,恐怕爵位已然无人能及。
然而公主夏却拒绝受爵,只是受一些財货奖励,并且还将所得財货给予陷阵营之卒。
念至此,秦王嬴稷回过神来,看到自己的阿姊发丝灰白,最终狠下心来,语气颇具威严:
“阿姊欲要征战,寡人是不允的!”
闻言,公主夏抬头看向站起来的秦王嬴稷,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即却笑了。
“如今军中有大将白起,所向披靡,更有陷阵营……”
说到此处,秦王嬴稷顿了顿,随即看向公主夏,道:“阿姊若是执意进入军中,但是却不能征战,更不能离开咸阳。阿姊大可在咸阳训练士卒,陷阵营之卒不过一千,可否再练?”
“陷阵营之卒本来就不凡,更比普通秦锐士更加辛苦,恐怕无法增多!”
公主夏给了一个中肯的答案。
闻言,秦王嬴稷明显露出失望之色。
公主夏看到了秦王嬴稷脸上的失望,微微摇头。其实她还没有说完,陷阵营之卒花费可比普通士卒大多了。
甲胄、饮食、居住等等,全都是秦国所出,且甲胄为全甲,覆盖全身,每人更具一骑,马蹄铁、马镫具备,这可不是普通士卒所能拥有的。
而秦国国力也不允许如此。
“所以,阿姊还是就在咸阳吧!”
秦王嬴稷看向惠质宫,打量周围,“为何不让侍者宫女进入洒扫?惠质宫甚是破败,还是让人修缮一下吧!”
秦王嬴稷没有请求公主夏的意见,直接去安排,这让一旁的公主夏颇为不适,也感受到了自己曾经的弟弟是真的长大了。
或许已经长大了,只不过自己现在才真正感受到。
未几,只见侍者、宫女、工匠直接进入,雷厉风行的姿态让公主夏有些惊讶,她看向一旁充当监工的秦王嬴稷,只见秦王嬴稷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这让她不禁收回目光。
好吧,原来是在监视自己……
公主夏默默的起身,换上了整齐的衣裙,然后看向秦王嬴稷,道:“随我出去走走……”
闻言,秦王嬴稷脸上严肃的面容顿时消散,然后带上笑容,道:“善!”
……
秦宫之中,威严肃穆,秦锐士甲胄森严,长枪如林,心生敬畏。
但是此时一身暗红色华丽衣裙的公主夏,发丝灰白,容颜已老,虽然仍能看出曾经的盛世容颜,但是美人迟暮,如同鲜花渐败。
一旁,秦王身着暗红色华服,黑红相间,龙行虎步,但是此时却陪伴在公主夏一旁,同公主夏说笑。
“稷还记得,当初父王正是在次,阿姊那时在放纸鸢,稷追逐阿姊,欲要亲自放飞,但是阿姊不让……”
巨大广阔的广场之中,空空荡荡,犹如蛮荒巨兽的咸阳宫威严矗立。
秦王嬴稷回忆,脸上带着许久不见的笑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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