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几朵走后,乔远山才有机会上无风的马车,细细将兰皋的事说一遍。
无风中毒后,兰姿、辛夷分别给吃了解毒的药,毒没解反而暴发愈重,这才知吴谦用心歹毒,怕早预料到此事。辛夷没日没夜地研究解药,一样一样换药试效果,作用微乎其微。彼时无风清醒时间越来越少,几乎无意识。
直到吴谦打了离石、拓跋山、独孤挛鞮的埋伏,外围暂时安定。野律、细封两部见状,投了吴谦。吴谦打乱军队,分守四门。派人进城告知:交出无风,否则先杀阿塔娜、依娜母子和颇超一众,再屠城。藏锋等一众商议,打算先瞒着无风,无风也本昏迷。却不想城外开始杀人,士兵报时,被唯一醒来这一次的无风听到,无风要出去换人回来,藏锋不让。
无风说以我一人之死换大家安全,值。反正现在也是将死之人,能救下固然好,救不下趁此激励将士杀他个人仰马翻。下了死命令让将自己马车过去。藏锋含泪答应。
无风说这一段完全没有记忆了。
双方约定好时间,城前列阵,彼时无风已昏迷不醒,腿上箭伤处流脓不止,只能将无风置于马车上,藏锋赶车过去交接。吴谦见到无风,将阿塔娜一等交藏锋,就在原地对着无风一顿羞辱,说的极难听,说什么就不让你好死,不让你身边人好活,就让你救不活不了。好在双方离的远,大部分人只听到吴谦在说,不知道说什么。
吴谦骂一阵,笑一阵,恨一阵,故意用手在伤口里戳一戳,故作姿态在鼻子下闻一闻,见无风疼痛惨叫,吴谦开心大笑。那声惨叫众皆可闻,乔远山、李唐、藏锋一众悲愤异常、泪流不止,一众将士悲愤不已、跃跃欲动。忽不知从何处蹿出一匹马,卷起一股风,径直奔向吴谦。
藏锋高声对道将士道:吴谦欺人太盛,发动战争残害百姓,害死先生,现又如此侮辱先生,士可杀不可辱,为先生报仇,为死难百姓讨个公道,杀了这驴日的!藏锋话音一落,也不管一旅如何反应,自一马当先向敌军冲去。拓跋明月、离石、拓跋山、独孤挛鞮等一从听到有动静,对着夏联军直接冲了过来。
藏锋最先来到倒地死亡的吴谦跟前,见无风马车向两军边缘冲去,乔远山、李唐一等追去,便放下心来,割下吴谦的头颅,高高举起,大叫吴谦死了,打马向夏联军奔去。谁知战事一起,乔远山、李唐一等被冲散,再也找不到无风。
夏联军见吴谦已死,众人急吼吼不要命地杀将过来,不知如何是好,一时乱了阵脚,各派只能各自为战,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机灵的开始四散逃去,人多的联军反而被人少的一旅和众部族追杀。一旅为了报仇雪耻、破釜沉舟,离石、独孤挛鞮、拓跋山是为了找回打埋伏的面子、铆劲厮杀,拓跋明月是愤恨野律、细封、费听、往利四部叛离、毫不留情,见联军就杀,投降的也杀,直杀的大河水红了,映的天边云彩红了,地上的活人都红了——全身滴血怎能不红,刀都卷了,无力了,全都瘫软在地,而那地早无落脚的地方,全是一具又一具的死尸。死的人真多呀!九曲之地没有、龙城之战没有、罗刹之战没有,偏偏在这小小的兰皋一日之间死了那么多,以至于豺狼虎豹鹰隼猛禽吃撑走不动路,飞不起来,原地又成了别人的美食。
羌青衣、白马、牦牛、白狗、白兰、西山六部夹在中间,谁见了谁打,逃到哪里都有人追杀,战力又最弱,七八万人几乎全军覆没。接着是戎的野律、细封、费听、往利四部,本身是骑墙派,一叛变还没得好处就被打,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加后怕使的怨气横生、摇摆不定毫无战斗力,杀的十停里只余一停人手。
只有夏军开始还硬扛,打着打着一看,只剩下自己了,要投降不允许,早干什么去了,杀人的时候怎不投降呢。投降不成再想打时,发现已打不过了,外围援军基本杀光了,一旅战斗力很强,不时扔过来两个炸药包,一圈人顿时血肉横飞,扔了几次夏军再无一点战斗力。休战的这几天,火器排造出成百个,这次一次性投放了。
一队夏军无望,骂将起来,说吴太守这号孙子带着兄弟们往火坑里跳,早看不惯作派,又骂吴谦跟前那谁谁谁就是出事根,带着那一伙人就冲着太守幕僚杀将过去。兰皋混战结束后,夏兵近四万人,只剩下这伙不足五千人了,而这些人也成了后来打扫战场、救助伤员、焚烧尸体干最脏最累活的那些人。
这日,一行人来到兰皋城外关卡处,远远看到一抹鲜红晚霞映照下的兰皋城,无风无言站了很久,忽余光见一人背着夕阳望着无风,又缓缓地红着去了,那人极似颇超勇。从罗刹回来后,无风再无颇超勇的消息,徐布前等避而不谈,似乎有些事析难启齿,又似乎等着无风去揭晓。离兰皋越近,不好的感觉愈加强烈。
无风叫过李唐想问情况,李唐说只听藏锋提过几次,其余一概不知。
一路上一旅家人频频“约见”无风,动不动便提要求,无风心软让徐布前、乔远山一众打散些金银,这样一来,家人有事的没事的都来拦无风的马车,渐行渐缓,让人头痛不已。徐布前只得提前去了兰皋,再次与藏锋核对商议伤亡抚恤救助事宜,召开班以上会议,通报一路上的情况,再次强调纪律,让将士约束家人。徐布前与藏锋商议,将李唐派了过来,又从孤儿里选了两人,让乔远山教着如何服务无风、处理日常事务,乔远山年岁不小了,一旅的有些要紧事还要处理,无法全心全意跟着无风了。
长孙长平很早便在关卡处等候,陪着用了餐。痛惜当时去的迟了,对没能救下无风极是自责。又细细说了五年瘟疫,北州作为大后方,如何全力作保障。北州受创伤相对小些,按说恢复生产快些,可元、宿尉、华城三国将北州以南百姓带去不少,当时不觉,现在才发现民是根本,人是关键,没人谈何生产。又说现在夏帝已成年亲政,有些事情已不再征询国相、花将军的意见。原朝中四派:帝派、相派、将派、反帝派,反帝派这几年打压,犹如死灰,本成不了气候。可前几天国相告老还乡,老夏帝留下的文臣接任,相派随之势弱,怕会与反对派勾结,可能有复燃之患。无风问你属于哪派。长孙长平看着无风道:为夏臣,自当忠于夏。可别人认为我是属于你这一派的,也就是将派。你不在的这些年,便将先生和花将军划为将派。本应是最炙手可热的一派,可花将军整日寻你,处理瘟疫,几乎不插手朝政,提拔推荐的也大多是将军所部,别人认为的属于你这一派的我们这些倒势微的很。无风道:你的做法对着了,夏贤亲政,势必逐渐掌控朝政,必会打压不是他的人,也会笼络一批人,而像你和王西鱼这样干事的,夏贤肯定会依重,跟着夏帝没错,我俩迟早会慢慢退出历史舞台。做好你的事,入将为相有的是机会。
夜,雨后,硝杀味淡了许多。无风在关卡处的窑洞沉沉睡了过去,窑洞毕竟冬暖夏凉,极是舒服。一路上,大都是婉儿霸占着无风,拓跋明玉常常是风婉儿没有让的意思,每晚待到很晚才回去。大多时候,无风是在二人拉话声中先睡了过去。拓跋明玉无奈,只得在第二日清晨住的地方方便时,派侍女叫无风“侍寝”,而那时,婉儿睡正酣。无风归来后,保卫级别提高,住的周围都是护卫的人,也难得“侍寝”两回。越是难,拓跋明玉越是想,似乎迷恋上了这种近乎“偷”的感觉。那背着婉儿的刺激,怕护卫听到担心,直奔主题一点就着的急迫心情下,吊着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压抑的心,又不甘平淡地大开大阖全力以赴,真正是日日如打仗,次次欲罢不能,直到冲上峰顶后跌落谷底沉沉睡去,拓跋明玉常常是起的最晚的那一个。以至于每天“侍寝”成了习惯。
这晚,无风又在梦中惊醒,自回到花果山后,无风每日总做一个梦,那梦总是断断续续,但又似有一根线连着,反反复复,惊心动魄。无风梦醒后与前几日梦串联在一起,细细梳理了一遍,还是不明就里。睡又睡不着,不自觉起身向着隔壁拓跋明玉住处走去。
刚走到窑中间,夜中冲出一人“扑通”一声跪在无风身前,惊的无风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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