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自己呆呆地问道:
“为什么?”
听泉拔出匕首,巨量的血液从余风胸前喷射出来,她跃向一边,身体上可怖的伤痕迅速退去,她把玩着手上滴血的匕首,冷冷的说道:
“真是个蠢男人,玩弄人心还需要理由吗?”
听泉手腕上的银铃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嘲讽的看着余风,说道: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上了你吧?像你这样的人是不配被人爱的。”
余风的身体表面逐渐出现了裂缝,代表着他的意识开始消亡,无法维持肉体了。
“继续。”
收到江道长的指令,听泉继续说道:
“你知道你的爹娘为什么会死吗?都是因为你。”
听泉一字一顿的说道:“神念拘于凡体,天将惩之,日日头痛如裂,此等人必夺周遭凡人性命。”
“不只是你爹娘,定县所有无辜死去的百姓都是因为你,你害死了那么多人,还有脸活着。”
伴随着听泉的声音,余风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愧疚。
是他害死的?是他使得爹娘还有翠姐遭遇不幸的?师父确实说过,他身体里拥有特别的力量······那时师父几次问他要不要随他走,是不是看出来了他会害死家人?
可他拒绝了。
余风脑子里乱糟糟的,失去了分辨的能力。
听泉歇斯底里的大喊。
“都是因为你!害死了我全家人!你这个怪物,你怎么还不去死?!”
余风忽然觉得面前的一切都很陌生,那个活泼娇气的,会说喜欢他,故作大方的给他分烧饼却不停盯着的听泉消失了,变成了满眼怨恨,不停咒骂的听泉。
她那样恨,狂乱的情绪让余风的心逐渐失去知觉。
“去死啊!你这个怪物!你就不应该存在!”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听泉耳边传来江道长的冷哼,她顿了顿。
余风已经失去了所有表情,呆呆木木的站着,好像对外在的一切失去了感知。
构成他身体的肉块像泥塑沾了水一样开始缓慢溶解,露出里面一具纯净的魂体。
听泉,不,应该说金一看到那魂体的时候,便知道她的任务完成了,她踉跄着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看着那边露出笑容的一行人,她心中却只有无尽的悲痛和愧疚。
无论是他还是余风,都是这群人手中一只可以随意揉捏的蚂蚁罢了。
“这就是天溯?”
江道长甩着拂尘悠悠道:
“天溯者,失神之体也。其形似人,而心已泯。无喜怒哀乐,亦无爱恨情仇。”
“偶有神念困于凡体,若不慎心智侵蚀,丧失神志,逐渐失去自我,纯净的先天之气则能化为天溯,这便是天溯的由来了。”
一位头顶九个戒疤的和尚双手合十,轻声道:
“人间苦难,如狂风骤雨,最能蚀人心智,摧垮人之意志······阿弥陀佛,望这位施主早登极乐,不再受这凡人之苦。”
人群中一名裸露着大片肌肤,只用薄纱遮掩着重点部位的邪魅女子轻笑道:
“姐姐,你可得学学大师的语言艺术,瞧他这话,倒将我们说得像是度人成佛了。”
旁边一个脖子上挂着一串皱缩人头的大个子皱了皱眉,说道:
“喂,玄老头,难道这小子的遭遇不是你一手操办的?怎说得好像是做了什么好事一样。我可告诉你,我们邪修可不做好事,不然岂不是损了我们的名声?”
江道长还未反应,那和尚有些讪讪的笑道:
“女施主此言差矣,凡事都有两面,是好是坏如此轻易定夺······”
邪魅女子身后的影子里忽然探出一双纤纤玉手搂住了她的脖子。
慢慢的,一名和邪魅女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从影子里长了出来,她不着寸缕,如蛇一样盘绕在邪魅女子身上。
在场的“正道之人”尴尬的移开了目光,只有站在那脖子上挂着人头的大个子一行人毫不掩饰的盯着女子的胴体。
邪魅女子娇嗔道:
“姐姐!你出来先把衣服穿上啊!”
被她称为姐姐的人没有理会她,轻飘飘的瞥了一眼那偏过头的和尚,说道:
“我们阴阳宗可不兴这一套,端得是敢爱敢恨坦坦荡荡,老和尚,我们做这事到底为了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遮遮掩掩的又有何必要?”
“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现在不是贯彻你们理念的时候,玄老头,依你看,这天溯怎么分?”
江道长淡淡道:
“我要腰部以上所有,其他你们随意。”
“你他妈凭什么一个人拿走一半?依我看谁拳头厉害谁分得多。”邪道中一人不服道。
囚天出来打圆场,说道:“若不是老头计谋,这天溯未必能成,他拿得多也是应该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这么多人分一半确实有点太少了,不如你拿走脖子以上的部分,剩下的留给我们?”
“不行!他那几把计谋不就动动嘴皮子的事,脏活累活都是咱们在干,凭什么他拿那么多?”
远处的金一自然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看着这个场面她只觉得渗人,这些人讨论要分割的“天溯”,就在不久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在他们眼中,早就是可以分割的资源。
眼见气氛越来越紧张,几方人对峙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刀相向。
那被他们围着的那一尊透明纯净的天溯,忽然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由纯净灵气构成的外壳碎裂,露出小面积的粉色新生血肉。
在场的人脸色大变,囚天更是一脸骇然。
“玄老头,这是怎么回事?!!!这天溯怎么会逆转为血肉?”
不等江道长回答,一股暴虐之气肆虐开来。
那尊如同陶瓷一般的天溯的脸上,裂纹正在不断扩大。
终于,化为天溯的余风睁开了眼睛。
他现在既不是人,也不是天溯,而是居于中间的一种“怪物”。
一道白影闪过,余风和江道长都消失了原地。
所有人都不可控制的抬起头,看向空中悬浮的那两人。
余风单手掐着江道长的脖子,笑得惨淡。
“师父,我真以为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若是说一句,我心甘情愿成为你的天溯。”
江道长脸憋得通红,发出嗬嗬的气声。元婴巅峰的修士在拥有意识的天溯面前,不值一提。
余风仰头大笑,他越笑越大声。可那笑声那般凄厉,恍惚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笑还是在哭。
“可全他妈是假的!全是假的!”
江道长身后血红一片,那是缠绕成一团的因果线,将余风和江道长死死连在一起。
余风闭上眼,眼前闪过一个个画面。
二十多年前。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旱,一名面黄肌瘦的农妇,将还裹在襁褓里的男婴送进了道观,只为了能让这个小孩活下去。长日颗粒未进又刚生产不久的农妇早就虚弱到极点,甚至都没走出道观就死去了。
那个道观,就是长生观设立在凡世的供奉处。
没多久,作为长生观观主的玄道也就发现了那个男婴的不凡。
男婴虽为凡体,但体内不知为何蕴含着一丝天道的力量,若是得到良好的指引踏入修炼之路的话,他必定会成为一名修炼天才。
但玄道没有这个打算,长生观里弟子无数,其中不乏修仙世家子孙,一个毫无根基的凡人,天赋再好又与他何干?
不如把这个男婴催化为天溯,一具能让他领悟长生、夺取天道机缘的法宝。
天溯者,失神之体也。天赋异禀者若失神智,或可化为天溯。
如何令他失神?玄道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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