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中阖眼伏在他的肩头,自然是察觉到他爆发的杀意,可他依旧没有防备,他在感受这具被“秽”侵染的身躯,那是众神遗留在人间最后的不甘。
这是“祂”大发慈悲告诉他的真相。
最终他在陈皮杀意凝成实质时,将唇落在了陈皮生出细纹的眼角,语气依旧黏腻问着:“四爷......您怎么不说话呢?难不成您在这十几年间真的有了旁的相好了吗?”
落在陈皮眼角的是一个带着腥气的、微凉的吻。
这么一个怪异的吻,却如同利刃般割裂了他心底涌起的杀意,让其碎裂成细微的小块,随即缓慢消失。
陈皮垂过头冷冷地瞧着又伏回肩上的疯子,凛声道:“我不想动手,滚下去。”
红中作为旁观者见证了陈皮千万次,万万次之久的后半生,自然是知晓他这句话掩盖住的真正含义。
陈皮阿四心软了。
他染血的唇角勾勒出古怪烂漫的笑,他这人从不顾忌旁人的目光,且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他睁开恢复漆黑的狭长眼眸,单手勾住陈皮的脖颈,贴在陈皮耳边,压着声音凄凄哀哀,咿咿呀呀地唱着: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陈皮起初微怔,不懂这疯子为何突兀唱起《锁麟囊》,可当最后那句被特意拉长了调子的“早悟兰因”出现后,他便明白了这疯子的意思,心中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早悟兰因”有个典故——兰因絮果。
红中这是在点陈皮。
陈皮垂目看着这人眼珠子里与唱腔中悲意完全不符的玩味儿,心底顿时又涌起一股陌生的火气,瞧这人微勾着染血的唇角,只觉这人脸上写满了放荡......
一旁的伙计们听得一知半解,他们不像陈皮早年得了二月红真传教诲,他们都是亡命之徒,粗人一个,不懂其中暗含什么典故,但他们却也能听出调调来,只觉这人唱得跟有名的角儿相差无几,不愧是二月红的弟弟?
可在下一瞬,他们就发觉了其中不对劲。
不对啊?二月红现在都多大年龄了?他弟弟怎会如此年轻?
听着清润戚戚声,他们才堪堪反应过来。
锕百祥也觉离奇。
红中这一唱便赖在了陈皮怀里,无论陈皮是打是凶,他反着就是不曾离开半步......
可把这群伙计们,还有一直保持警惕的锕百祥看得目瞪口呆......
心中不断升起惊愕。
……
一直到第二日辰初之际。
挂在陈皮脖颈处,迷迷糊糊睡着的红中突然被一股距力捏住了后脖颈,一下子扯了下去。
陈皮这一夜只是闭目,并未有过睡意,毕竟身上还贴着个摸不清底细的疯子,他不可能因为莫名的心软而完全放下戒备。
他站起身后,便道:“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墓。”
这暴雨不止,连下八日,却还没有任何山洪爆发迹象,说明地下定有泄洪通道。
锕细出去一趟,生死不知,定然是寻到了墓,在下面遇到了机关,着了阴道了。
至于陈皮为何不问这个怪异的疯子,因为他从这短暂的相处中 ,知道这疯子口中没几句真话,他若是不想说,定然不会告诉你真话,所以他也就没白费口舌,与其纠缠。
但他也没打算就这么放了这疯子,他要带着其一同下墓。
伙计们在这莽莽丛林中也不敢睡实,所以在陈皮那边有了动静时,他们就立即睁开了那双没有半点惺忪的眼睛。
这时轮流守在外面的人也进来了,带了股雨腥味,外面暴雨还未停止。
他们没有半点废话,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所有东西。
红中坐在原地,仰头望着陈皮,陈皮现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
陈皮走到锕百祥面前:“这次下墓你去不去?”
锕细变成怪物的画面在锕百祥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摇头:“不去。”
陈皮眼底闪过冷意,沉默地凝视着他。
周围正在收拾的伙计们也变得沉默。
陈四爷是他们的领头人,而锕细与锕百祥就是领头人的左右手。
可如今左手折了,右手也不听使唤......
他们每一个人眼底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凝重与猜疑,这次的墓有问题,并且问题还不小!
陈皮只是凝视了会儿锕百祥,并未准备动手,就在他准备转身之际,他身后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躯。
红中暧昧地靠着陈皮的后心,将下颌抵在了陈皮的肩头,脸上带着笑,望着锕百祥这个......徒孙。
“你确定不去吗?你若是不去,恐怕就活不成了......”
红中这句话是带着温润笑意说出口的,但却令在场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锕百祥更是做出防备姿态,但当他对视上这个男人狭长漆黑的眼眸时,心底漫溢出无边寒意,他有种预感,他若是不跟着去,恐怕真的......
会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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