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裴荇居阖眼靠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思忖事情。
而庄绾则靠在床头,因为屋子里多了个男人,她睡不踏实。却又很困,索性曲起一只腿,手肘撑在上头抵着脸,头一点一点地打盹。
“还有多久天亮啊?”
庄绾手肘突然滑落,她冷不丁清醒了些,问道。
裴荇居眼也没睁:“已过了子时,快了,你睡吧。”
“我睡不着。”
“为何?”
“我不习惯啊。”
“.......”裴荇居明白她所说的不习惯指的什么,但今晚他不能离开这里,做戏必定要做全,只得天亮了再离开。
他没说话,室内又安静下来,渐渐地,庄绾又迷糊地打盹。
只是没多久,院外头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她猛地惊醒。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裴荇居掀眼。
窗户外映着明亮的火光,庭院里脚步纷乱,吵吵嚷嚷。
“你且在这坐着别动,我出去看看。”他说。
庄绾点头,提着心听外头动静。
院外,一群黑衣人举着火把过来,他们腰上挎着长刀,神色肃穆严厉。只见这些人个个下盘结实,想必武功不低。
此前去赴宴的宾客已经回来安歇,这会儿听见动静,个个酒气熏天踉踉跄跄地跟着出门查看。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人抱拳道:“各位,府上进了贼,我等今夜在此守护。”
“你们府上进贼,那就去捉贼啊,这么多人提着火把守在这做什么?”
那人道:“城主已经派人去捉贼了,但城主担心诸位的安全,是以让我等在此守护。”
这话漏洞百出,什么担心安全,恐怕是怀疑他们之中有人是贼吧?
砸了那么多钱来这做客,不曾想还被人当成了贼,谁人不气?
这些宾客都是全国各地的大商客,有钱有身家,有的在官场上甚至还有人脉,南来北往见过大风大浪,却不料在这受辱。
其中一人站出来冷声质问:“沈城主在哪?我倒要问问他就是这么待客的?”
“辛老爷,刚才我已经说了,我们城主去捉贼了,我也不清楚他在哪。”
“既如此,那我也不住这了,现在就离开。”
那人拦在他跟前:“辛老爷恐怕走不了。”
“怎么就走不了?我现在就要走,你们能把我如何?”辛老爷扭头吩咐小厮:“去收拾东西,我们今晚离开。”
“辛老爷,”那人皮笑肉不笑:“现在府上进贼,辛老爷这个时候走不妥吧?”
“哼!你干脆说我是贼好了,我堂堂辛元亮乃临州首富。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居然污蔑我是贼,可不可笑? ”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奉城主之命守在这,过了今晚,明日城主自会见你们。”
辛元亮见走不成,啐了口唾沫,甩袖回屋子了。
裴荇居站在不远处默默看了会,也回屋子。
“怎么样?外头情况如何?”庄绾上前问。
裴荇居揉了揉额,另一只手轻轻推她肩膀,将她转过身去:“你去睡吧,别问那么多,万事有我在。”
“我听说好像进贼了?”
“不是贼。”
“那是什么?”
“沈宗汲在下套。”
“什么套?”
裴荇居长睫半压:“你不困了?”
“我困,可我好奇啊。”
但凡发生事情,作为当局者当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跟瓜就在身边,结果吃不明白抓心挠肺的不安。
裴荇居沉吟了会,说:“今晚恐怕不会太平,晚些你就知道了。”
果然,就在庄绾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外头又喧闹起来。
这回的动静比之前更甚。
还有人喊:“死人啦!死人啦!”
庄绾吓得一惊,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她看向裴荇居,此时,裴荇居也掀眼朝她看来。
对视一息,裴荇居起身:“我出去看看。”
庄绾立马下床:“我也跟你去。”
“你去做什么,死人你不怕吗?”
“怕啊,可我更怕屋子里有鬼。”
“........”
出门后,裴荇居领着她朝喧闹处走。
跨院里围了许多人,有人见他过来,主动让出了条道。走到近前,裴荇居倏地把庄绾拉向身后。
“别看,躲在后面就是。”
“哦。”庄绾没明白他看到了什么,但想来也是不好的东西,于是乖乖地由他攥着,躲在他身后。
此时地上躺着个人,这人约莫四十岁左右,身子发福,衣着华丽。正是今晚嚷着要离开的辛老爷。
他死相诡异而凄惨,一副跪着磕头的姿势,整颗脑袋都是血。
其他宾客见了,皆吓出一身冷汗。
“辛老爷好好的,怎么死了?”有人问。
黑衣人道:“辛老爷半夜出恭,不小心跌了一跤摔死了。”
这种鬼话居然毫不遮掩地说出来,摔跤能摔成这样?
这些人........敢堂而皇之地杀人,这可是富甲一方的辛老爷啊。
琉璃城无法无天了!
想到这,众人不禁害怕起来。
庄绾没看见死者情况,但也觉得不可能摔死。哪有这么巧且这么倒霉的?说不定这里头有什么阴谋。
这时,一阵夜风吹来,她冷得打了个寒颤。
裴荇居感受到了,他稍稍侧过身,挡了些风。
发生这么大的事,城主依然没出现,说话的还是那位黑衣人。他警告道:“诸位还是回去歇着吧,最好不要起夜,不然很难保证你们不会像这位辛大人一样。”
这话赤裸裸地威胁,众人不敢再多言,忙叠叠应声回屋了。
裴荇居也把庄绾拉回屋子。
进了厢房,庄绾低声问:“那人不是摔死的对吗?”
裴荇居点头:“他衣着整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你见过有人半夜出恭还穿戴齐整的?”
“这么说......”庄绾惊讶:“难道是他半夜想逃跑,却被他们发现后杀死的?”
裴荇居笑了笑:“其他人想必也跟你一样这么猜测,所以都乖乖地回屋了。”
“嗯?”庄绾不解:“何意?”
“这位辛老爷趁夜出门,未必是他自愿的。”
“什么?你能不能说清楚点?”庄绾懵。
“很简单,辛老爷确实想离开,但不可能是今晚,而是明日见了沈城主之后。若是今晚不清不楚离去只会被认为是贼,以他的性子断不会如此。”
“那你刚才怎么又说他趁夜出门?”
“辛老爷为何夜间出门,恐怕只有他身边的那位小厮知道了。”
庄绾听得云里雾里的,暗想在刑部待过的人说话总喜欢故弄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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