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当夜的混乱在李瑾煜的绝对控制下迅速平息。信国公当晚就入了皇宫,也不知说了什么,赤风营上京的事无人再提,仿佛兵变的事情未曾发生过。
正月十八,大曌朝廷开印,安静了大半个月的朝廷再开朝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所有人屏气凝息,安静地等待酝酿已久的暴风雨来临。
果然,开朝的第三日,一封弹劾禁军统领段鸿远造反的折子引起轰动。朝臣们乃至京城的百姓们,皆在议论这场兵乱。但诡异的是,这件事彻头彻尾没有提及太后,皇上和信国公似乎默契地把太后从这件事中撇干净。
与此同时,被舆论轰炸的当事人——禁军统领段鸿远,却像人间蒸发似的不见身影。
这一系列的政局变动好似藏着巨大的阴谋,而阴谋下又含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原因?”沈祎不理解:“若说皇上不愿太后牵扯进去便也罢了,信国公分明此前还跟太后斗得你死我活,现在却突然改变态度。”
他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背着手,眉头几乎要皱到一块儿去。
“最古怪的是信国公和皇上的关系,这两人何时变得这么默契了?”
他这边好奇得很,转头,却见裴荇居盯着他手上的伤布看。
哦,也不是伤布,是一块彩绸。彩绸覆盖在纱布上,像是为了遮盖丑陋还系了个精美的蝴蝶结。
就......娘里娘气的,有什么好看的?
“你倒是帮我分析分析啊。”沈祎鄙视:“你是不知道,现在许多人也摸不着头脑。”
尤其那些去年刚科考初入朝堂的人,一时间居然跟无头苍蝇似的不知如何站队。
裴荇居视线从庄绾为他系的蝴蝶结上挪开,瞥了眼沈祎,不紧不慢道:“这事并不难猜,你想一想,太后为何能让皇上和信国公都缄默不言?肯定是太后手上有干系两人的重要东西。”
“重要东西?”沈祎细细品了下,顿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能让皇上和信国公都在意且不敢轻举妄动的,莫不是指梁小姐?”
裴荇居勾唇:“太后不蠢,将梁小姐早早接入宫扣在自己手中,或许还察觉了皇上对梁小姐的在意,所以有恃无恐。”
“这么说来,梁小姐命在旦夕?”
“是否命在旦夕不得而知,但梁小姐一定被藏起来了。再或者......”裴荇居思忖着说:“被段鸿远藏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被段鸿远藏起来了?这么重要的人质太后怎会假以他人之手?”
若是他,人质捏在自己手中才放心。
裴荇居唇角浅浅扬了点:“可若是连太后也不知梁小姐的去向呢?”
沈祎惊讶:“你是说......段鸿远私下背叛太后,并暗中带走梁小姐?”
“也不无可能,段鸿远此人狡诈,可不会这么束手就擒。”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尽快找到段鸿远,而且......”裴荇居眉目凝了凝:“得赶在信国公之前,绝不能让段鸿远落入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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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寂的大殿上,烛火明亮,碧绿珠帘在光照下映出它璀璨而冰冷的奢华。
正像这座宫殿的主人,为了彰显她高贵的身份即便是夜间也穿着华丽隆重的宫装。脸上的妆容也精致且气势凌人,就这么端坐金丝刺绣的牡丹软榻上,宛若一座没有人气儿的雕塑。
太后镇定而坐,像是为了故意掩饰什么,顽固地不肯露出半丝狼狈。
“你终于来了!哀家等了你许久!”
站在殿中央的,是皇上李瑾煜。
李瑾煜慢慢打量着这个令他熟悉而陌生的妇人,这是他的母后,也是他厌恶的人。
“表姐在哪?”李瑾煜问。
太后笑了笑:“皇上这么晚过来,难道就只问这事?”
“太后娘娘想提何事?”
一句太后娘娘,生疏冷漠可见。太后面上神情微微变了变,却很快恢复。
“你想见梁意欣可以,但哀家有个要求。”
李瑾煜静默地听。
太后道:“贺州的事,不能算在哀家头上。”
“但贺州的事出于梁家,总得有个人来担。”李瑾煜道。
“贺州的事不是哀家做的!”太后突然厉声大吼。
她恨恨地盯着李瑾煜:“你们......你们一个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他忘了这些年哀家对梁家的扶持,难道你也忘了当年哀家如何生你护你的吗?”
话落,太后忽而低头,敛下眼角涌起的湿意。
李瑾煜喉咙动了动,过了会,开口道:“朕没忘,正是因为没忘,才极力遮掩你的丑事。”
提到这个,太后娘娘蓦地一僵。
她缓缓转过脸去:“你.......怎么知道的?”
李瑾煜长睫压下,落寞笑了笑:“母后还一直把朕当小儿么?这皇宫里的事又岂会瞒得过朕的眼睛。你生朕护朕不假,可你所做的一切皆只为你自己,为了你的荣华富贵全然不顾朕的江山和百姓,不惜以兵变作赌。”
“你可想过.......若信国公真的造反,京城会是何样?大曌会是何样?”
“你......”太后心惊,缓缓明白过来:“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元宵兵变也在你预料之中?”
李瑾煜不回答,但沉默的神情已透露。
他默认一切发生,眼睁睁看着太后去寻段鸿远,又眼睁睁看着段鸿远在他跟前演戏,最后推波助澜让元宵失态发展。
可李瑾煜料到了所有事,却独独没料到,梁意欣会在宫里失踪。
这两日,他翻遍了皇宫乃至京城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人,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梁意欣被段鸿远带走了。
可段鸿远找不到,只能寄希望于永宁宫的太后。
须臾,他开口:“你跟段鸿远的事朕都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竭力向天下人隐瞒这桩丑闻。至于你说贺州之事不能算在你的头上,朕可以答应你,但有一件事不能容。”
“什么?”太后缓缓问。
“你不能再待在永宁宫,不能再继续当这个太后,百年之后不能葬在皇陵。”
皇室陵墓事关一国气运,段容不得半点污秽。
“不!”太后尖叫起来:“你不能这么对哀家!这跟让哀家死了有何区别!”
她努力了一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这身宫装,这豪华的宫殿,这无上尊荣的权势地位。
若不能待在永宁宫,不能当太后,她活着有何意义?
还不如让她死去!
“李瑾煜,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母亲!”
皇上没理她的歇斯底里,兀自静待了会,开口道:“母后,做人不能贪,不能什么都享受了算计了,却还要一切。”
“儿子唯一能给你的体面,便是安度晚年。”
说完,李瑾煜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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