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
这是庄绾扑进裴荇居怀中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急切中承载思念,思念里饱含惶恐。
裴荇居也紧紧抱着她,怕被外头的人看见,又把她往角落带了带。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庄绾攀着他的脖颈:“总算是见到你了。”
时间不多,千般思念压在裴荇居心底,只得狠狠噙住她深吻。
须臾,他退开:“他可有为难你?”
庄绾望着他:“让我嫁给他算不算为难?”
“那你呢?”
“我当然不愿嫁。”
“好,我今日带你离开。”
“不行。”庄绾忙站直身子,一脸认真。
瞧见她这般,裴荇居心头一紧,眼神里有几分受伤:“你不愿意?难道你真的想跟他成婚?”
“傻瓜!”庄绾笑起来:“我又岂会跟他成婚?这阵子一直等你来救我呢。”
“那你为何不愿离开?我已备好人手,今晚......”
“我知道了文勒皇子和梁锦羡的秘密。”庄绾截断他道:“你听我说......”
紧接着,庄绾把在宫里听到的事简要地在裴荇居耳边说了遍,最后道:“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去,如今整个蜀州都是梁锦羡埋伏的人,就是为了等你入网。你带着我不见得能离开蜀州,与其我们两人冒险不如按兵不动。”
“梁锦羡已经筹备好兵马,想必很快就要跟大曌开战。裴荇居,到时候你打败他,再带我离开吧。”庄绾望着他:“嗯?”
裴荇居犹豫,他当然清楚庄绾说得没错,现在梁锦羡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他来,这时候带庄绾离开风险很大。
可是......
他没日没夜赶来就是担心她,此时见到人了又岂会忍心让她继续留在虎窝?
“玙之,”庄绾劝说:“我知你来这不只是要救我,想必还有其他事办。我留在梁锦羡身边能麻痹他的警惕心,也方便你展开手脚。再有,说不定我还能探听些其他消......”
“不必!”裴荇居抵着她额头:“你暂且留下也好,但你只需顾自己的安危,不必再为我冒险。探听消息的事我另有安排,我来蜀州确实还有其他要事,你留在昌国皇宫反而是最安全的。”
若是带着庄绾在身边,容易引起许多麻烦。
“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他嘱咐。
“什么?”
“任何时候你只需顾自己,不可冒险,不可任性,也不可随意出宫见我,免得引起他怀疑。”
“可我若想见你呢?”庄绾说:“我原先怕你联络不上我,这才想着开铺子。”
她笑起来:“我就知道你听见庄记铺子就能明白我的用意。”
“你若想见我......”忖了忖,裴荇居说:“可在门口放红色幡子,当天午时二刻我必定过来。”
“嗯。”
“时辰不多了,我得赶紧出去。”裴荇居道。外头都是梁锦羡的护卫,他此来本就冒险,若待得太久,会引起怀疑。
一听他要走,庄绾心里头不舍,攀着用力地亲了上去。
在她亲上来的那一刻,裴荇居也深深地回应。
就这般,两人在门后不舍地亲了片刻,裴荇居才克制地放开她。
“我走了,记住我说的话。”
“嗯。”
“等等.....”庄绾又把他拉回来,抬袖去擦他唇边的口脂,笑道:“走吧,你要小心。”
“好。”
.
裴荇居离去后,庄绾故意在账房待了许久,之后又上街逛了会,买了许多东西。回到昌国皇宫时,已经是傍晚酉时之后了。
她正准备往自己的鸣鸾宫走,可经过庭院时,却见梁锦羡从殿内出来。
梁锦羡今日着了身戎装,似乎也才回来。
他负手站在台阶上:“回来了?”
庄绾脚下拐了个方向朝他走去,对着他上下打量:“不错嘛,你穿这身还挺好看,有男子气概。”
梁锦羡扯了下唇角,眸子里的光似笑非笑。
他这般模样每每惹得庄绾发慌,捉摸不透他心里想什么,又或者像是看穿她似的。
庄绾强装镇定:“难道我说得不对?”
“去哪了?”他沉声问。
庄绾心下一咯噔,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若他发现裴荇居,就不可能站在这跟她说话了。
想明白这个道理,庄绾坦然从容:“逛街啊。”
“逛街?买了什么?”
“零嘴,你要吃?”庄绾扭头吩咐婢女:“把零嘴分一分,留几包给......”
“不必。”梁锦羡盯着她的眼睛:“真的只是去逛街?”
庄绾挑眉,叉腰道:“你什么意思?看你脸色不会以为我出去偷人了吧?”
“........”
梁锦羡的脸黑了黑,压低声音训斥:“你即将是昌国皇后,往后在下人面前说话需谨慎。”
一听,庄绾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她过关了。
她今天出门那么久,肯定引起梁锦羡的猜忌,刚才他那番故作威严的模样说不准就是唬她的。
还好她没露怯,插科打诨遮掩过去了。
庄绾一副骄纵的模样,哼了声:“我就是这样的性子,本就不是当皇后的料,你若嫌弃,不妨另娶他人。”
梁锦羡勾唇:“我只是担心你罢了。”
“担心我什么?哦,”庄绾了然道:“你以为我联络裴荇居了?难道,他已经来蜀州了吗?”
梁锦羡散漫地下台阶来:“怎么,若是他来蜀州,你想见他?”
“我傻吗?”庄绾说:“我以前是喜欢他,但现在你都让我当皇后了,我还回去做什么?”
“镇国将军府女主人有什么好的?当一国皇后不是更香吗?”庄绾戳他身上的戎装:“对了,你今天去练兵了吧?那你可得努力了,让我这个皇后当久些。”
梁锦羡突然捉住她手指,目光审视:“你适才说的话,出自真心?”
庄绾眨眼:“哪句?”
“以前喜欢裴荇居,现在不喜欢了?”他问。
庄绾点头。
“那你现在喜欢谁?”梁锦羡漫不经心地问。
“我谁也不喜欢,”庄绾半真半假地说:“在我眼里,只有钱和地位最重要。”
“你果真肤浅!”梁锦羡笑:“我喜欢!”
“........”
须臾,梁锦羡敛了神色,叮嘱:“婚期将近,以后尽量少出宫。”
“知道了。”
.
京城。
沈祎忙完从官署出来,正要上马车,见个熟悉的人跑来,他停下来等。
很快,那人快马到近前,递给他一封信。
“从哪送来的?”他问。
“西南。”那人压低声音:“密信。”
沈祎接过信翻到背面一看,火漆压着红黑二色,确实是玄诏阁传密信的记号。
莫名地,他心头沉重起来。
裴荇居在西南写密信过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出大事了。而且这件大事估计跟京城这边还有牵扯。
果然,待他上了马车拆开信看,神色越发地凝重。
“回公主府。”他吩咐车夫。
酉时二刻,沈祎到了府上,却得知乌静公主出门未回。他兀自点点头,心绪纷乱,不自觉地走到乌静的正院。
偏厅的门是敞开的,里头摞着几个樟木箱子,是此前乌静让人收拾好的行李。那日之后,她没再提回鲁国的事,却也没让人把箱子整理回去。
似乎在等什么,又似乎在犹豫着。
默了会,沈祎转身大步出门。小厮问他去哪,沈祎撂下句:“若是公主回来,就说我有事出去一趟。”
“是。”
.
乌静是傍晚擦黑时回府的,其实她可以早些回来,但也不知为何,她多半不愿意待在府上。尤其是当沈祎下职后,她并不想碰见他。
自从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她跟沈祎相处越发地不自在起来,她没想好要用什么身份去面对他。
是他的妻子?可他们是协议的婚约,而且沈祎心里另有他人。
是他的朋友?但两人发生过关系。
却也不是陌生人,毕竟两人同住屋檐下多少了解彼此。
乌静公主最怕尴尬,为了能避免一切尴尬,索性每天早出晚归不到天黑不回。回来后兀自用过晚膳在庭院里散步,之后点灯看一会话本子,见天色沉得差不多,便自顾睡去。
她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无聊了。
偏生七月的天气燥热难当,尽管屋里放着冰盆仍旧难解热意。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熬了许久也难以入眠,想着,或许是窗开得小了,不透风。
于是起床,也没唤婢女,自己走到窗边把另外半扇窗敞开。
待要转身回去时,却忽地听得外头有鸟叫。
大晚上的,也不知是什么鸟,叫得鬼鬼祟祟古怪得很。
“啾啾.....啾啾.......”
乌静蹙眉,听着不大对劲,这声音倒像是人发出来的。她寻着声音再次走到窗边,下一刻,就见沈祎从窗户外探过来。
他没脸没皮地对着她笑:“睡不着?”
“你怎么在这?”
“有好东西送给你。”他说。
“什么东西非得晚上送?”乌静不解。
因是夜里,光线漆黑,只余月光落在屋檐树梢上。黑暗免了尴尬,乌静站在窗内望着他,难得地大胆直白。
“这东西就得夜里送才好看。”沈祎从外头探进来,小声问:“屋里就你一人?”
“嗯。”乌静不大习惯外间睡婢女,平日都是让婢女歇在耳房。
“行,”沈祎点头:“我进来了啊。”
未等乌静拒绝,沈祎从窗户爬进来。
但他不是爬窗的好手,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很是笨拙,衣袍一截被勾在窗户上下不得。
乌静看他傻里傻气,忍不住笑起来。
沈祎也尴尬笑了笑:“那个......帮我搬个凳子来。”
乌静转身去帮他搬了张圆凳。沈祎脚下有了支撑,这才腾出工夫去解被勾着的衣袍。
忙活了会,好不容易进来,乌静公主问:“旁边就是门,你为何不走门?”
“对啊!”沈祎“啪”地打了下脑门:“我居然忘了。”
顿时,乌静忍不住,彻底笑出声。
气氛在两人的欢笑中变得轻松起来,似乎连仲夏的夜也变得温柔许多。
沈祎静默地望着乌静的笑脸,唇角也含着浅浅的笑。过了会,待她笑完,他开口道:“乌静,你闭上眼睛。”
“为何让我闭上眼睛。”
“你闭上就是,等我喊你睁开你再睁开。”
“到底是何物?弄得神神秘秘。”乌静撇嘴,却还是依言闭上眼睛。
她听见沈祎在屋子里窸窸窣窣地忙活了会,之后又好像烛火被吹灭,顿觉光线变暗。
“沈祎,你做什么?”她闭着眼睛问。
“很快就好。”
少顷,沈祎过来拉她。
乌静的手毫无防备地被他攥住,她愣了愣。
“你要带我去何处?”
“别睁眼啊,”沈祎说:“跟着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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