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芃回去催吴桐的方案，并通知考察事宜了。钟瑖把这段时间积压的文件处理完。忙里偷闲，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发起呆来。
在来到北京之前，他充满了激情和斗志，怀揣着雄心勃勃的志向而来。然而，在 BD 的过程中，却遭遇了失败，未能在 AI 领域取得显着的成就。
钟瑖坚信这并非自己的过错，而是由于上方领导层采取的保守策略所致。他们只是稍作尝试便止步不前，不敢大胆地投入资源。此外，后来公司内部的政治斗争也使得整个项目陷入困境，最终导致项目公司被出售。
按照钟瑖的想法，如果没有这些阻碍因素，现在本该是见证成果的时候。至少，他个人是如此坚定地认为。
于是乎，带着满心壮志和期待的钟瑖终于踏上了上海这片土地，准备开启属于他的时代，一展宏图伟业。毕竟经历过 BD 的事情后，他自认为已经吸取到足够多的经验教训，可以抵御一切外界干扰，迅速投入到工作状态之中。
然而事与愿违，正所谓“当家方知油盐贵”，只有亲自接手之后，钟瑖才深刻地意识到家中真实情况远非想象那般美好。尤其是当他弄清楚所谓的自研程序仅仅只是建立在外国开源代码基础上的二次开发产品时，内心更是受到沉重一击。要知道如今国外 AI 技术正以惊人速度蓬勃发展着，甚至已经实现通过图像和视频等方式直接输入需求；反观自身团队研发出来的成果呢？却连最基本的文字输入功能都还存在诸多瑕疵，运行起来也是磕磕绊绊，极不稳定！尽管如此，前任与他本人都竭尽全力地为这款相对简单粗糙的 AI 寻觅到了适用场景，但钟瑖心里却很清楚：缺乏核心竞争力的技术犹如风中残烛般脆弱不堪、朝不保夕，任何时候都面临着被淘汰出局的风险。关于研发工作，通过这段时间跟开发部门的沟通了解，钟瑖意识到目前不仅人才匮乏，更为棘手的问题在于缺少一位能够独挑大梁的研发带头人。因此，要想在短时间内取得实质性进展恐怕并非易事。
钟瑖曾经考虑过降低标准、另辟蹊径——既然无法推出顶尖级别的产品，那就不妨借助超一流的营销手段来打开局面，尽力说服上级采用自家的政务 AI 系统。毕竟，无论如何只要政府愿意采纳使用，就算得上一项了不起的政绩，既能获得可观的资金支持，又可以明确后续的研发方向。说不定还能凭借这先发优势乘胜追击、扩大战果，让自己所在的公司成功在这个细分领域崭露头角、站稳脚跟呢！
然而，任凭钟瑖事先已经做了啃硬骨头的打算，他做梦也没有料到这家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且具有一定历史底蕴的公司居然如此不堪！先不说开发部门缺少优秀人才这一问题——毕竟当前全球范围内 AI 领域的专业人才都是凤毛麟角般稀缺——单就市场部门而言，其表现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遥想当初与前东家合作时，钟瑖对那帮负责业务拓展（BD）的家伙们可谓是深恶痛绝：他们整天只知道夸夸其谈，一个个口若悬河地在 PPT 里大谈特谈各种看似完美无缺的策划方案，但真正到了执行阶段却是状况百出，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
本以为跳槽至新公司后情况会有所改观，可事实却狠狠地打了钟瑖一个耳光：这里不仅无人能够拿出一份像模像样的方案，甚至就连稍微拿得出手点儿的宣传文案都踪迹难觅！面对眼前这一堆烂摊子，钟瑖赶到无奈又无力……钟瑖想着，这个营销方案，他自己写，然后在直接给邓总，想办法争取上面支持。想方设法先把项目铺开。做的过程中，欠缺的人或设备，再想办法补充吧。
当然白天是没工夫想方案的事的，没多久，朱琳就进来了，安排了无数个会议，总部的，外部的，内部的，一天会开下来，钟瑖脑子都要炸了。每个会似乎都很重要，总部明年的愿景和指标以及预算。虽然下半年刚开始，可上面已经开始考虑明年的事了。那个什么协会的会议更离谱，钟瑖去玩了，没拿到会议资料，听了一个小时会议，也没搞清楚会议的主题是什么，等到散会，朱琳去组织者那里领了资料，钟瑖翻了翻，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钟瑖不由得抱怨起来，发封电子邮件，十几分钟能看完的事，偏要劳民伤财，开这么个会。
朱琳也被这个会搞得有些困了，她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说：“开会就是他们的工作，不开会，只发邮件，上面会认为他们工作不尽心，明年说不定会减预算，甚至撤编织。”
钟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这种会，还要求必须公司一把手参加，副手都不行。开会的时候，他环顾四周，大家似乎都正襟危坐，认真垂听，仔细再看，实则都眼神涣散，面无表情，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钟瑖回到公司，又旁观了市场部的部门会议，这个会议是他主动要求参加的，只是想赶紧熟悉市场部的人员状况，和工作氛围，好展开工作。
钟瑖进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田鹤正在做开场白，钟瑖悄悄走到会议室桌尾，冲着田鹤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然后摊开笔记本，开始旁听。
钟瑖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发现市场部众人，坐姿丰富多彩，有人趴在桌上奋笔疾书，有人靠在椅背素面朝天，还有人四目相接，眉目传情。钟瑖皱了下眉，看来田鹤威信不足。
众人见钟瑖进来，一个个忙坐正，瞬间摆出一副认真开会的样子。毕竟陈翔没大没小被开了的前车之鉴在，他们不敢不小心。
初代刘总是个笑面虎，即使他要开什么人，也是当面笑嘻嘻，背后让别人下手开人。而任总是个技术狂，只会埋首钻研，不会理会其他，在他任内，还没开过人。所以钟瑖上来就拿市场部的头开刀，三下五除二就开了陈翔。对市场部诸人的震撼极大。
不过兔死狐悲，悲的其实是自己，而不是那倒霉的兔子。陈翔凉薄的性子，在市场部并没有多少心腹，大家自然不会为他离去伤心。反而他留下那个位子，被很多有心人盯上，他们不知道钟瑖的打算，所以一个摩拳擦掌，要表现一番，引起钟瑖注意。
钟瑖没想到，一个开除陈翔的无心之举，竟然同时在市场部众人头上悬挂起了胡萝卜和大棒。他倒是真有寻才得念头，认认真真听市场部人的发言。
田鹤的发言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在钟瑖心里，这人做事认真，争取和维护客户有自己一套办法，也有一点企图心。但手腕和魄力都不足，不然也不会一直被全无背景，擅长忽悠的陈翔压着。
紧跟着田鹤发言的是个四十出头，身材略丰腴的男子，这个年纪，还在市场部做一线，要么是个个性鲜明，不愿坐办公室的业务高手。要么就是仗着资历，混日子的老油条。钟瑖看看那人略皱的西服，松垮的领带，焗过油，又有些松散的头发，就知道，这人应该是后一种人。
果然，这人一发言，就一股浓浓的八股腔，他先转头冲着钟瑖谄媚笑道：“鄙姓谷，黄山谷的谷，谷唯一，算是市场部的元老，XJ智能创立的时候，总部派我过来组建市场部，接着又吹嘘了一番自己的功绩。”钟瑖总算知道，陈翔那种自吹自擂的架势是向谁学的了。
钟瑖不动声色，还不时地顺着这个姓谷的话点点头，既然是总部过来的，应该是个老油条，说不定，还有些背景。钟瑖的目的是重组市场部，动陈翔，是因为他不仅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数次侵犯钟瑖的底线。至于这个姓谷的小角色，既然不碍钟瑖的事，他也懒得费心思对付这种小角色。等新总监上任，再考虑他的去留吧。
谷唯一见钟瑖对他微笑，以为钟瑖欣赏他，竟然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根本停下来。田鹤几次暗示，这家伙都充耳不闻，嘴巴不肯听。
钟瑖只好插嘴道：“谷先生的发言很精彩，只是我时间有限，等下还要去开发部和吴经理碰个头。所以下次再听谷先生的业绩，也给别人留一点发言的机会，下一位，怎么称呼？”
紧靠着谷唯一的，是个精瘦的年轻人，一身貌似出自海澜之家的闪着亮光的灰色西服，橙色领带，大背头油亮。满脸的粉刺因为紧张和兴奋，雏菊一般在他脸上绽放。两人凑在一起，钟瑖总觉得他们两人像某部武侠小说中的胖尊者和瘦尊者，哼呵二将，一对活宝。
钟瑖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发言，没想到这人竟然猛地一下站起来，道：“报告钟总，我姓高，叫高健，去年刚来业务部，现在是谷老师的业务助手。”
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到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连钟瑖也忍不住笑了：“坐下说，坐下说，这里不是学校，发言不用报告。”
公司的业务员还是用以老带新的方式培养新人，每个新人入职，公司都会安排一个前辈来指导他的工作，帮他熟悉公司情况和市场情况。只是，这个姓高的运气不好，碰到谷唯一这个只会夸夸其谈的谷唯一。
不过钟瑖听高建磕磕巴巴汇报完他的工作，内心也不由大摇其头，别的不说，这个人的形象和语言表达能力实在一般，在钟瑖看来，这人实在难胜任市场部的工作，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招进来的，难道又是关系户？
那人说着说着，竟然拿出手机，翻出一个页面，读起来，钟瑖打断其发言，“以后汇报工作，内容要记在脑子里，不要拿出手机看，难道你见客户介绍项目时，也拿手机看稿子？”
小伙子讪笑着，放下了手机，手机放下的一瞬，钟瑖发现屏幕上的页面挺漂亮，于是说道，我能看看你手机上的内容吗。小伙子一呆，然后乖乖走到钟瑖面前，把手机递给钟瑖。
钟瑖一看，这不是PPT，也不是PDF文件，上面有很表格分门别类写着数据，还有详尽的分析和备注。下一页是各类客户的汇总分析，主要有客户对产品的接受度，对ai的了解程度等等。
钟瑖问，这是什么软件？高健腼腆地说：“这是我自己用VC编的，方便我记录和分析客户的信息，只要填好每次拜访后的各种数据，会自动分析这阶段客户的主要问题，还有自动设置下次拜访的时间，和要准备的话术。”
“哦，你学什么的？怎么会编程？”钟瑖问。“我学金融的，自己选修了编程。我当初是想应聘程序员的，任总说我水平不够，问我有没有兴趣到市场部来试试，我就过来了。”
钟瑖这才知道，这个形象气质一点也不像做市场的人为什么会到市场部。任总可能是惜才，喜欢这个喜欢琢磨的小子，想着市场部有个懂点技术的人，和客户沟通起技术细节来，也比较方便。
的确，这种懂点市场又懂点技术的人不多见，看这个程序的界面和运行，小伙子是个挺内秀，也挺有想法的人。形象可以改变，话术也可以学，钟瑖一直认为，做市场，特别是做他们这一行的市场，口才不是第一位的，对项目和市场的了解才是。
只是这个高健，要是继续跟着那个老油条，可能就毁了。一个人的第一份职业，第一个师父，对他的职业生涯影响很大。
想到这，钟瑖对田鹤说道：“田经理，我发现高健这人数据分析上很有一套，你们写方案应该用得着，这段时间，就让她跟着你，和曲天歌一起，赶紧把方案写好。”
又转头对谷唯一道：“借你的徒弟用一下，没问题吧？”
谷唯一自然连连摆手道：“没问题，没问题，拿去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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