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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很快便从润州最出名的九珍堂请来了大夫,大夫屏退旁人要与顾寒之验伤,浮霜却坚持不走,于是顾寒之无法,只得容她留了下来。
当顾寒之略微费力的卸去了外袍,露出左臂上的伤时,浮霜不禁被唬了一跳。只见整条胳臂都肿胀发乌,足足粗了有一半多。
“这究竟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顾寒之笑着截了,只见他状似无意的道:“说了没大事,不过是被人用内力击伤了,将养个月余也就好了。”
那头大夫捻指轻弹他的手臂,激得顾寒之挑了挑眉,额头冒了层虚汗。
大夫不悦的说:“老夫还未发话呢,你个小子都能开方子了?这么说还请我来做甚?”
浮霜忙抢先道:“自然是以先生的方子为定论。”
大夫又查验了片刻,方道:“骨骼有内损的迹象,外皮肉却没事,显见是盾击,我不懂你所说的什么内力,但折了胳膊就得打杉篱吊着,并按方子定时服药,十日来九珍堂复检一次。月余恐怕是好不了的,起码也得养上两三个月。”
“听到没有?两三个月!”浮霜怒瞪了顾寒之一眼,寒之讪讪一笑不说话了。
桌上早已铺设好了笔纸,大夫洋洋洒洒的写下了方子,又交代了浮霜几句,他将两人错会是夫妻,连夜间卧眠防压、少*房事多养续都说了,只把顾寒之囧的没处落眼。
大夫收拾东西出了屋,蔷薇跟着去九珍堂拿药,不多时便带了个药堂的伙计回来。只见他拿着个半截的牛皮坎肩,和一个细竹条树皮编成的杉篱。他将顾寒之的胳臂传入杉篱内,调整了位置,便用牛皮坎肩吊在了顾寒之的肩膀上。
这下子顾寒之的左手算是彻底没法动了。
带来的鲜虾云吞早已下好了,搁在院里的石桌上,也晾凉了。送走了九珍堂的伙计,浮霜便和顾寒之对坐下吃云吞,顾寒之用右手舀起个云吞,却因绑着牛皮坎肩弯不下身子,得长途跋涉的凑到嘴边吃,滴汤滴水的不免有些不便。浮霜见状干脆接过勺子,舀了一勺喂到他的嘴旁。
两人的距离极近,近的顾寒之能问道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那种铭刻在记忆中的木兰花香,扰得顾寒之心慌意乱。
红晕从他耳根渐渐泛起,逐渐的红透了整个耳际,浮霜盯着瞧见了,只觉得分外有意思,这次回来,寒之的脸红毛病算是有了长进,能局限在耳根上了,只不过这一对红彤彤的耳朵,配上他白皙如玉的肤色,就如同火狐的两只小耳朵般可爱,真让人想捏上一把。
她按耐住自己的恶趣味,只轻咳了一声道:“是嫌弃我的手艺还是怎地?这可是我亲手包的。”
话还没说完,顾寒之忙一口吞掉了云吞,随后便鼓着腮帮子道:“好吃!”
“你还没嚼呢!”浮霜十分无语,瞧这马屁拍的……都上马腿了。
顾寒之忙嚼了两下,吞了下去,巴巴的望着浮霜等第二勺。
浮霜微囧,这家伙出去一趟,回来后好像脸皮厚度见长了啊!
一碗云吞很快便吃完了,浮霜见顾寒之没有停口的意思,便又让鸠尾盛了一碗。她一口口的喂着,寒之一口口的吃了,只觉得鲜虾的云吞仿佛都变成了甜味的,荡得他心中起伏不定。
树荫下,两人就如同寻常夫妻般贴近,浮霜内心十分的平静,仿佛一直以来的忧心、算计和谋略,到了此间便能全都搁下,再不想起。她喜欢这种感觉,就犹如昼夜奔腾之后的休憩,温馨而令人沉醉不已。
风吹乱了她的鬓发,顾寒之只觉得那几根随风跃舞的发丝,就好似在撩拨他的心魂。他如同中了蛊惑,情不自禁的伸手给浮霜捋在了耳后,指尖触碰到她凝脂般的肌肤,顾寒之方才回过神来,被刺到般的收回了手,却忘不掉那指尖的触感。
“我……”他垂下了头,不敢去瞧浮霜的脸色,怕自己的唐突惹了她恼,破坏了彼此间的亲近之感,嘴里呐呐的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浮霜淡淡一笑,大大方方的说道:“劳烦帮我左边也捋一下,省的我还要放下碗勺了。”
顾寒之忙抬起头,又惊又喜的望向她,在她的瞳孔中,他清晰的看到了自己,没有犹豫也没有丝毫扭捏,澄清如镜。
他替她捋了另一边的鬓发,浮霜又喂了两勺云吞给她。在旁的丫鬟们虽然觉得不妥,可却谁也舍不得破坏这和谐而又美好的画卷。顾公子和郡主在一起,犹如一对璧人,唯美无暇、如梦如幻……
浮霜足喂了有三四碗,顾寒之实在吃不下了方罢。
顾寒之心满意足的长吁口气,眼神还恋恋不舍的望着碗勺,他感觉自己仿佛度过了人生中最惬意的时刻,真希望这胳臂能一直吊着……
只有小时候母亲在世时喂过他吃食,因为太过久远,自己那时又太小,记忆中的感觉都已经模糊不清了。后来跟着大师兄,多是剑练不好挨鞭子,生了病也是自己扛,哪里有热汤热水的喂食?
此刻旁边不是没有丫鬟,可浮霜似乎极懂他似得,不假于他人之手而是亲自喂他,他突然心中升起一股子的贪婪,想霸占住所有关于她的一切,这股子欲、望强烈的连他自己都害怕了。
平生第一次,他头一回觉得撒娇和装病装可怜,也许并不是那么令人羞耻的事情。
连着吃了几碗云吞,便算是用了午膳了,等丫鬟们收拾好东西,浮霜临走时问道:“可需要我留个人照看你?”
不出她所料,顾寒之摇了摇头笑道:“哪里就废成这样了?你放心回去吧。”
“好,那我明日再来。”浮霜搁下句话便去了,这明日二字却又在顾寒之心中牵起如许期盼。
出了升来客栈,浮霜却开始思索顾寒之受伤的事。首先,能让他受伤的定不是庸手。虽然她不懂武艺、不了解所谓江湖,但老神仙的徒弟们在蜀中那可是出了名的厉害,没听说谁栽过,能打伤寒之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厉害角色?
其次,为何寒之不肯说对方是谁?他瞒着她,却略带窘迫,尤其是刚进院子时,他脸上明显之极的落寞……对方难道厉害得令他都害怕了?
不!不会!寒之是个极为清高骄傲的人,即便是遇到强于他的敌手,他恐怕也是不甘折服的,因对手过于厉害而害怕畏惧……并不像是他的作风。那他为何会落寞呢?那种发自内心的忧郁,受了伤还要借酒消愁的感觉……莫非对方是他熟识的人?!
想到这点,浮霜猛的一惊。认识的人?能与他交手过招,还是熟识的……他才刚学成下山……
同门!
浮霜眯起了眼睛,莫非寒之遇到了峨眉同门?
若是同门师兄弟便都说得通了,能与他势均力敌,他与之交手后失意揪心,他瞒着她不说……可峨眉的人为何会与寒之动手呢?难道说老神仙派人匡助季景斋了?
不!不对!她此即尚未与季景斋翻脸,即便是十全道人不得不派人投季景斋麾下,也不该对顾寒之下手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浮霜越想越不明白,最终只能叹口气,准备过两天探探顾寒之的话再说。
深吸口大街上的嘈杂空气,浮霜只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人世间,纷争在即,容不得她怠泄……
“绕道瓷器街,去铺子里瞧瞧。”她嘱咐了一句便上了轿。
一行人来了瓷器街,依旧是人山人海。浮霜撩起轿帘撇了一眼,只见一条长龙从街里排到街口,旁的铺子里都没啥人,好似所有的人都转等某家的货似得。
浮霜心中犯疑,周东家已经回老家扩了三四个窑了,一下子产量大增。按理说流行风潮也该缓些了才是,怎的有股子愈演愈烈的苗头?莫非那槐荣也是个行商奇才不成?
“去,看看周东家在不在?若不在就喊刘掌柜的聚贤楼说话,别让槐总管瞧见。”她冲着蔷薇吩咐道,随即下令,“调头,去聚贤楼。”
刚在聚贤楼坐定,没多久刘掌柜便到了。他进了包间即刻跪了下来,磕头道:“世子妃当面,小的无状,前儿若有冒犯,请世子妃见谅!”
浮霜皱起眉头,十分不悦,她原本就是用的冯凝露的名头做生意,本无打算借王府的势,可这刘掌柜是怎么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她扫视了眼众丫鬟,丫鬟们忙摇头,表示不是自己说漏的。浮霜抬手示意刘掌柜起身,淡淡的道:“坐下说话。”
刘掌柜哪里敢像之前那般随意?只挑了个凳子,逼着正面侧坐了,尚觉屁股下面扎针。
“是谁告诉你我的身份的?”浮霜开口便问道。
刘掌柜忙回道:“自然是槐总管。如今槐总管在瓷器街都打出名号了,表明了我们福景轩是世子妃的产业,现在瓷器行的人恐怕无人不知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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