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初并没有把他孩子气的话放心上,他有些落寞地望向身后的宫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皇兄,宫门快下锁了,还不让他回府吗?”
“清醒点吧,你是可以把他拘在宫里,可他不欠你的。”
裴砚初充耳不闻,这世上没人能劝住他,只要是他想要的,就必须得到。
“滚。”
裴云澜气得跺脚,他不服气,硬是要跟着人再一次进殿。
裴砚初脚步一顿,突然按住身后的跟屁虫,没几秒便阴着脸跑去掀开床帘。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早已没了踪影,裴砚初把手搭在上面,摸不到一丝余温。
“哇,皇兄,他跑了诶,哈哈哈哈哈还真像苏祈安能干出来的事。”
裴云澜故意激他,却没成想对方反而捏着被角笑出声。
他眼皮微颤,行了个礼后便不再打扰,朝外离去。
等到彻底听不见脚步声,裴砚初坐回黄花梨雕木交椅,抬手敲了两下桌面。
“乾清宫还是坤宁宫?”
他的确心情不错,但也不妨碍他对苏云祈并无信任。
墙角处悄然出现一个黑影,他抱拳单膝下跪,恭敬回话道,
“宫门。”
裴砚初点点头,提笔在纸上写下宋怀逸三个字,又将其折起,指尖微微发力,见对方伸手接住后才吩咐道,
“去查。”
尽管暗卫的答案打消了一点自己的疑虑,但保险起见,他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危及自身的人或事。
苏云祈一路飞奔,好不容易赶到宫外,却发现书缘连人带马车全都消失不见。
他想也不想都知道,肯定是他那好弟弟作的妖。
但他也懒得生气,抛着钱袋子就往客栈里走去。
还是自己一个人待着舒服。
苏云祈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下,而且还不止一波人。
他下楼吃饱喝足后,哼着曲吊儿郎当地在外面闲逛。
这脸本就长得不差,宫里的衣服又是极品,所以路上总有小女娘对他暗送秋波。
苏云祈心里暗爽,刻意避开将军府,又看到当初捡到男主的小巷。
都过去几年了,这里的风气还是这样差。
他抱臂靠在一旁,看里面的小孩为了争口馒头打架。
“看什么看!”
最后胜出的孩子顾不上擦去脸颊的鲜血,他满脸防备,微微弓起身,警惕地看向苏云祈。
苏云祈回神,立马掉头就走。
他能帮一时,却不能帮一世,这些人与裴砚初不一样,他不能当圣母。
裴云澜神色浅淡地回到自己宫中,他照例吩咐人准备晚膳,抬眼却看到裴文靖的身影。
“皇兄!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裴云澜像小鸟归巢般扑进裴文靖的怀里,他欣喜若狂,转头大声喊道晚上要多加几道菜。
“几日未见,阿澜可还好?”
“一点都不好,我什么都帮不上您。”
裴文靖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裴云澜并不想止住话题,他拉着裴文靖坐下,低着眼认认真真讲道,
“实在是难接近,我找不到裴砚初任何错处。”
“但是今日,他竟对宋知州的嫡子起了兴趣,我已试探过多次,应该可以从他下手。”
裴文靖听得认真,他看着对方满目算计的模样,逐渐出神。
“阿澜,你变了好多。”
裴云澜的话堵在嗓子里,他愣愣地坐着,许久才沙哑出声,
“人都是会变的,没有人会永远天真下去。”
“皇兄,母后一心挂在您身上,希望您能踩着裴砚初登帝,我不想再看到你们无休无止地争吵了。”
“我现在只是想帮您也有错吗!皇兄,您别这样看我,抱抱我好吗?”
裴云澜受伤地站起身,他执拗地盯着裴文靖,直到自己重新被记忆里的温暖环住。
“我没有想怪你,阿澜……已经在皇兄看不见的地方长大了。”
“是我对不起你。”
裴文靖心里很痛,他总觉得自己的弟弟快被这皇宫生吞活剥,失去最后一点本性,但他没有办法。
裴砚初知道苏云祈没回府,身旁的暗卫守低声汇报行踪。
“跑了?”
“是,应是被吓跑的。”
“哼。”
不出意外,这人是想等明日睡醒再坐车离去,如果他一回府就得知自己又要返宫,那该多有意思。
裴砚初已经能想象到对方气急败坏的模样。
还真以为自己逃得掉?做梦。
“退下吧,记得让北辰和晓星去那里一趟。”
最开始裴如璋安插在他身边的两个暗卫已经被他弄死,不过为了“报答”,他又特地培养出两个最像的去混淆视听。
以前他在宫里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能被裴如璋找到,几次三番想出宫,都能被他硬生生拦下押回殿里。
他说自己痴了,要好好住着养病,最后甚至命令那两人直接跟着自己,连掩饰的功夫都不再做。
唐芷晴最近的动作越来越多,想必裴如璋也早就想见他一面。
几年的时间里,他借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拔去皇后母家的羽翼。
朝廷重臣换了一批又一批,自己刚好顺势在其中插了不少人。
裴砚初每每想到裴如璋低劣的演技就觉得恶心,他想将自己催眠成一颗供他复仇的棋子,什么父子情深,都是假的。
当年唐芷晴家族势力强盛,登上后位又嫉妒裴如璋独宠母妃,便想方设法栽赃陷害。
他说得多么动听,向自己解释当年只是被逼无奈,所以迫不得已才赐下死罪,但又实在不忍心,便找机会暗中送他们母子出宫以保性命。
裴砚初还记得当时他痛苦叹息,自责没有多派人手照顾,害得他母妃被皇后钻了空子,逼死在宫外。
他到底是在恨什么?
裴砚初曾经也被他成功骗过,以为他是真的深爱母妃,可是后来没多久就看清这人自私自利的嘴脸。
他哪里是不满心爱之人被迫害,分明就是恨自己身为帝王,却没法独揽大权专治天下,不得不依靠皇后母家的扶持,为此受人牵制,步步难行。
他要他暗中处置所有“害”过他母妃的人,实则只是借自己发泄当年被压制的愤懑。
无能又懦弱,妄想控制他一生,简直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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