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月华如素,山巅之上,屹立着一座拔天倚地的桂殿兰宫。
碧瓦飞甍,掩映于云,弥漫出如梦似幻般景象。
朝颜三人信步而上,不多时便行至殿前。
白玉殿门之上挂着一副琉璃牌匾,上书“扶疏殿”三字。
殿门前青石铺就的小路蜿蜒至山下,小路两旁生长着洁白如雪的铃兰。
山风拂过,清新幽远的香气萦绕徘徊。
古时,人们常将铃兰用于祭祀,它寄托着人们对逝者的怀念和尊敬。
抬眼望去,一串串的小铃铛样花朵漫山遍野,不知承载了多少人的祈愿与祝祷。
朝颜望着漫山莹白,嗅着清幽花香,心中不知为何,竟涌起难言的感伤。
前方传来饕餮朗悦的声音:
“过来看,殿门没落锁。”
朝颜看去,殿门被饕餮推开,殿内正中一座白玉石像翩然跃入眼中。
这是座女子石像,整座石像都是用白玉雕砌而成。
女子长发飞扬,虽被一张不知名的花状面具遮住容颜,却依旧能从露在外面的下颌窥见其倾城容貌。
女石像右手执剑,长剑剑尖朝上立于背后,左手托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青石。
面具下的眼眸低敛,正温和注视着掌心的青石,露出来的唇瓣上扬,彰显着女子愉悦的心情。
朝颜想,这女子应是很珍视这枚青石吧。
她见这女子扬起的嘴角,猜测,不知这青石有何特别之处,看上去确实比寻常石头好看些。
“朝颜。”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朝颜看向微生辞,眼神中含着询问。
微生辞压下心内陡然升起的颤动,移开注视石像的眼,缓声道:“为何一直看这石像?”
朝颜歪了歪头,目光转向石像,声音里也带上几分疑惑,“我也不知道,只是见她开心,我也有些开心。”
“她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我见过她一样。”
朝颜确信,穿书后的这些年,她不曾见过其他人,那这种熟悉的感觉,或许是,这女子也在化神池旁待过些时日,照拂过她。
这么想着,朝颜直接问道:“你有见过她吗?”
微生辞摇头,“不曾。”
因他性情冷淡,不善言辞,一向是非战不出殿,故此,见过的人属实不多,更何况是女子。
即便是外出游历,他也不会去关注他人的相貌。
朝颜看着女石像掌心的青石,“你知道这是什么石头吗?”
微生辞端详片刻,那青石给他的感觉有些非比寻常,或许是什么稀有的宝石,但他确定不曾见过这种石头,“不知。”
此石青莹,其形圆润流畅,腹空有水,晶莹流动,确实不是一般的青石。
连微生辞都不知道,看来,这石像的原身颇为神秘啊。
询问无果,朝颜三人在殿内转了一圈,也未见什么人出现,只是见殿中各处干净整洁,想来定是有人常来洒扫。
只是不知,挖地洞之人是否与这洒扫之人有关系。
正犹豫着是走是留时,殿外突然响起女子气愤的质问声:“何人来此惊扰圣地!”
朝颜刚要出去,便见饕餮飞也似的窜了出去,紧接着就听到他气急败坏的暴喝:“老妖婆!原来你在这儿!”
朝颜和微生辞对视一眼,飞身出去,就见那怒气滔天的小少年被一中年女人单方面暴力压制。
看着饕餮被女人左一拳右一掌打得鼻青脸肿、唉声惨叫,却还不忘咒骂连连的硬气样,朝颜属实是有些一言难尽。
“前辈!”朝颜高声道:“可否手下留情?你们有何恩怨都可坐下好好谈谈啊!”
中年女人偏头看向朝颜,那双眼睛却空洞异常,明明是回朝颜的话,视线却不曾落到朝颜身上。
“小女娃,不关你的事,这臭小子就是欠打!待老身教训完这臭小子,再来谈你们擅闯圣殿一事!”
朝颜:哦,那你慢慢打吧。
朝颜想着,施施然坐在殿前石阶上,微生辞敛目,长身玉立在旁,也默不作声,仿佛听不到眼前嘈杂的声音。
待几人围坐一处时,饕餮瘪着嘴 ,捂着脸,眼含热泪看着朝颜和微生辞,似在控诉两人为何不出手相助。
朝颜轻咳一声,眼神示意:打不过!
根本打不过!
他们二人连饕餮虚弱之时都只能伤其皮毛,眼前这中年女人,打饕餮却跟玩儿一样,可见其实力雄厚,非同寻常。
朝颜手中传送阵在饕餮挨揍时已经悄悄捏好,她不动声色地凑近微生辞,以防待会谈不拢用来逃命。
微生辞手指搭在朝颜手腕上,轻轻点了两下,示意她静观其变。
“就是你们把饕餮带到这儿的吧?”中年女人出声打破沉默。
朝颜一把按住又要破口大骂的饕餮,笑着答道:“前辈,饕餮是自己冲破封印出来的,我们是打斗间突然掉入地缝的,本想就去,没想到顺着地洞却走到了这里,我们无意惊扰圣地,深感歉意,还望前辈见谅。”
中年女人轻嗤一声,“老身料到你们打不破那封印。”
“看在你们未取分毫的份上,速速离开,老身便不追究此事了。”
朝颜起身行礼:“多谢前辈宽宏大量。”
“等等,”女人的头转向饕餮,“你留下。”
“不是吧!”饕餮欲哭无泪,“还要封印我?老妖婆你没有心啊!”
女人一巴掌扇过去,声音平稳,“什么老妖婆!按照辈分,你当唤我声祖奶奶!”
饕餮捂着脸爬起来,满脸震惊,手指颤颤巍巍指向中年女人,“别开玩笑了!哪有封印自家晚辈的祖奶奶!”
女人轻叹道:“不管你信与不信,老身封印你自有缘由。”
饕餮不解,“那我既然出来了,为何还要留下?”
女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坚定道:“你必须留下。”
饕餮气鼓鼓站起身,吼道:“我不要!”
女人空洞的双眼精准地看向饕餮,声音陡然冰冷,一字一顿道:“由不得你!”
气氛瞬间冷凝,眼见着女人动了真火,大有饕餮胆敢再反驳一句,就给他重新封印的架势。
朝颜连忙把饕餮拽过来,压了压小少年的头顶,安抚道:
“你先别犟,前辈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看这么多年过来,她也并未伤你不是吗?”
“可是!”饕餮圆溜溜的大眼睛盈满了泪水,声音哽咽,“地下阴暗湿冷,好生难熬,我只想出去!”
饕餮抽抽搭搭地掉金豆子,赤红的眼睛倔强地注视着盘膝而坐的女人。
女人不语,神色莫名,一时间谁都没有言语,唯余饕餮的抽噎声。
这时,山体蓦然晃动,紧接着山下传来一道尖利的惨叫,须臾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山间。
朝颜收起传送阵,往山下看去。
临火城水镜湖像沸水一样冒出咕嘟嘟的水泡,湖心似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覆盖整片湖水。
那不知名的东西潮水一样爬上岸,片刻就吞噬掉周遭所有生物,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赤色爬虫成千上万以水镜湖为中心,环形扩散出去,一些来不及跑的动物顷刻间被吞个干干净净。
女人侧耳倾听片刻,立时面色大变,声音都颤抖起来:“不好!”
话音未落,女人飞身出去,眨眼间就瞬移到水镜湖上空。
微生辞轻搭朝颜手腕的手指骤然收紧,拉过朝颜往城中掠去。
饕餮也顾不上委屈,飞身跟上去。
朝颜刚到水镜湖上空,望着下方景象,鸡皮疙瘩瞬间起了满身。
拳头大小的暗红色蜘蛛从湖底争先恐后涌出,像是挣脱了长久的束缚,疯狂地朝四周扩散。
尖锐的口器闪着寒光,像是几千年没吃过一顿饱餐,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全部吞噬殆尽。
自湖底源源不断奔涌而出的赤蛛,根本不知道还有多少赤蛛亟待重见天日。
接二连三的异动让城中百姓彻底崩溃,拖家带口往空中逃命,有百姓望见临空而立的女人,纷纷哀嚎:“城主大人,救命啊!”
“城主大人,救救我!”
朝颜暗暗咂舌,想不到这修为高深莫测的女人,竟是临火城城主挽霜。
此等情势,不便多想,朝颜看向自从到了城中就开始救人的微生辞,也飞身投入救人的行列。
“救命啊!我的孩子!”
乱成一锅粥的人群中,一发髻散乱的妇女手忙脚乱爬向被人群冲散的小童,身后男子神情慌乱,拉起女子不要命地往小童那里冲。
“阿娘!阿娘!”小童迈着小短腿哭喊着往女子那里跑,奈何身子太小,眨眼就被拥挤的人群撞飞出去。
“不要!”
凄厉绝望的叫声划破天空,直钻入朝颜的耳朵,朝颜回首看去,整个人瞬间弹射出去,直奔小童,周身灵力暴起,直接从空中急速而下,一把拎起小童衣领抱进怀里。
好险!
差一点点,这鲜活的小生命就被踩死了!
朝颜来不及多想,刚想把小童塞进女子怀里,却直直撞进那夫妻俩惊恐的眼神中。
她从那瞳孔里看见了不知何时涌至身后的赤色蛛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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