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忧这么做,半成为韩沅,半成为叶碓。
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将韩沅掳到这里,还能够做到布置他卧房不被发现,要么这人是个比他还要强大的存在,要么就是与内鬼里应外合。
又或许,两者都有!
把何家所有人召集过来的何忧,单单是坐在寻常的椅子上,整个人就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手刃亲人的家主,哪可能真如表露在外面的那种懒散,他即便手中吊着酒葫芦,也还是何家家主。
朝颜见状,微微挑眉,对微生辞耳语道:“你不说话,静静观察人的样子,比他还要危险。”
她在旁人的视觉盲区悄悄轻吻他唇角,吐气如兰:“对我来说,是一种致命诱惑。”
“能让小喇叭诱惑到,是鄙人的荣幸。”微生辞缓缓揽住她的腰。
他不耐烦在这里干坐着,被何家人观赏物件一样打量,身形一闪,揽着朝颜到屏风后。
床榻上,韩昭霖刚为韩沅穿好衣服,见两人进来,诧异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桑桑还在外面?”
桑桑是女子,不方便看男子穿衣,便出去等着了,顺便看何忧处理家事。
见朝颜点头,他了然道:
“她的主人被何家人逼死,对何家人抱有恨意,约莫是想看何忧处置人。”
韩沅躺在床榻上,朝颜看了眼满屋子刺眼的红,一挥衣袖,将所有大红喜字揭下来,团吧团吧一把火烧了。
微生辞看着灼热火光,嘴唇嗫嚅片刻,道:“屋里玩火,尿炕。”
朝颜凉凉瞧他一眼:“你不说话,我也不会把你当哑巴。”
“既然你这么说了……”她点着地下的红嫁衣,“我就烧!”
微生辞失笑,揉揉她的小脑袋:“随你。”
“这只是我听过的俗语,不可当真。”
“我自然知道。”她将满屋子的红色都烧了个干净。
炙热的火光在整间屋子摇曳,却恰到好处地没有烧到其他东西,就像被赋予了生命。
屋子里的人没说什么,烧了这碍眼的东西,韩昭霖心里好受些,何忧也无所谓。
但偏偏有人找不自在,小声嘟囔:“家主,你房子着了。”
何忧头都没回,看向跪在地上的人:“着起来了吗?”
小丫鬟瘪瘪嘴。瞧了眼何忧淡然的脸色,道:“没有。”
“那你找什么存在感?”他单手拎出小丫鬟,“他们就是把我的卧房烧干净,我也愿意,你管太多了。”
小丫鬟被他猝然拎到人前,瑟缩着肩膀再不敢吭声。
何忧不打算为难一个小丫鬟,但丫鬟是什么样,足以看出其主人对他是何种态度。
何忧急着找叶碓,没打算一个个逼问,当即释放全身威压,沉云般压在每个人身上,跪在地上的何家人立时满头大汗。
威压厚重,宛如大山压顶,能承受的没几人,又何况这些酒囊饭袋。
“说,谁勾结外人,将叶碓掳走?”
何忧声音冷寒,令所有人噤若寒蝉。
朝颜见何忧利落的审讯逼问,道:“那人现在应该还在这群人里,但我看着,都满脸痛苦,不若,我们帮上一帮?”
微生辞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小喇叭开心便好。”
急得不止何忧,朝颜同样焦急,叶碓前脚刚给她混沌兽血,没过多久就被人掳走生死不知。
看到现在还没有苏醒的韩沅,他身体里的灵力被那人激发,显然是想让他死在何忧的床上。
这么做的目的,仅仅只是折辱何忧吗?
韩沅深居后院,很少出韩府,再加上不受韩侑这个父亲的待见。
这么多年下来,见过韩沅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韩沅不大可能结这么大的仇。
那就是韩家或韩昭霖,还有何忧。
浓郁的血腥味飘进鼻尖,只愣了一会儿神的功夫,还没用朝颜出手,何忧就已经逼得人吐血连连。
若再没有人站出来,何忧很可能会——
将所有何家人屠杀殆尽!
这样心狠手辣之人,着实少见。
尤其是知道何忧本性的人,难免觉得这样是非分明的人,下这样重的手,有多矛盾。
韩昭霖脸色不变,道:“你们若知道他以前在何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就不会觉得他狠了。”
“鹃城人只知他狠厉,却忘了何家究竟是何种污秽之地,我只能说,歹竹出好笋,何家只有何忧算是好人。”
这世道,好人难做。
朝颜不知何忧遭遇过什么,又是怎样被何家人虐待的,她尊重何忧忍辱负重的过去,自然不会去撕开人家的伤口。
或许是愈合了,或许还是鲜血淋漓的。
但偏偏外面那些何家人竟在重压之下叫开了。
“竖子尔敢,老子是你父亲,你竟敢如此逼问我?”
院子里单膝跪地自称何忧父亲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富态臃肿,大抵是忍了许久,张口便骂。
“这种时候,谁先跳出来,谁就是幕后主使,”何忧对何父的质问仿若未闻,只是用那双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睨着何父,“父亲,你怎么自己跳出来了?”
何忧虽在笑,但触及何父心虚的视线后,眼眸微闪,握着酒葫芦的手不受控制地紧了一下。
心中无端生出数不尽的凄凉,他起身,缓步踱到何父身前,威压压得何父脊背弯曲:“你与谁勾结了?”
“想要混沌兽血怎么不直接说呢?”何忧屈膝蹲下,抬起何父下巴,“你问我要的东西,我哪样没给过你?”
“还有阿娘,”他视线一转,看向跪趴在地上的中年女子,“阿娘,你要管好父亲啊,怎么能放他这样骂我呢?”
“你是我阿娘啊,为何卑微地跪在地上?”
他语气轻柔,听上去对女子充满了怜爱和温柔,但神情却冷到了极致。
朝颜见到这样的何忧,心中不由一震,忽而明白了叶碓为何执着于何忧。
他明明占据主导地位,在何家人面前是高高在上的何家主,但不知为何,看到同样单膝跪在女子面前的何忧,卑微的似乎变成了他。
他与整个何家割裂开,单独站成了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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