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古人的这句话果真有道理。”
“在安定时期,即使不如意仍有出路,而在乱世则如蝼蚁般生死不由自己。”
“有时候后知后觉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秦长青轻叹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忧虑来源在于对历史进程的熟知,对未来发展的了解让他在户籍选择上如此纠结。正是对未来认识深刻,他才更加苦恼和犹豫。
他不愿被历史的浪潮淹没,也不愿意成为历史进程中无辜牺牲的个体。
他只想活下去。
平安健康地活下去。
他坐在屋里思考良久,最终咬咬牙说:“就算艰难也要比战死强。”
“而且好歹我还是关中的户籍。”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躲进深山,避开乱世。一旦乱世过去,我的一身本事就有用武之地。”
“我决定耕田了!”
“平民户口尽管需承受沉重的徭役和赋税,但这至少要比役籍和市籍稍好一些。毕竟,在乱世未彻底降临之前,这两种户口始终是朝廷首要征召的对象。”
“耕作虽苦,但其地位稍微靠后些,这样也能为我赢得更多时间去做反应和做出选择。”
“决定就是它了,耕作!!!”
秦长青紧咬牙关,确定了自己的户籍类型。
他知道在这个时期选择耕作并不是明智之举,在历朝历代这都不是上佳的选择,但他别无选择。
这里是大秦啊!
一个以耕战著称的帝国。
在这个国家,若想生存,仅剩下两种选择:
耕种或战斗。
他并不会打仗,也从未涉足过战场,因此实际上,他也只有一种选项:耕种。
“庄子曾言:‘无为则足以治理天下而绰有余余;强行有为,则反而不足以治理天下。’”
“我已经预见到未来的道路本该平坦无阻,结果却因自己的行为而陷入困境。修行道术十年,最终还是未能摆脱低级境界。”
秦长青微微叹息一声,重拾平静的心情,再次拿起竹简慢慢品味。
转瞬之间,过去了十天。
骊山深处,一间普通宅院中,秦长青正在享用早餐。
这些天里,他遵照长吏秦的建议,一直待在骊山内研习道家书籍。对此,他并无怨言,毕竟这十年他都是这样度过的。
在深山中的日子,他全凭读书来打发时光。
对于那所谓的“验”、“传”,官府本该送来的东西迟迟未到,但他并未显现出焦躁不安。
终究会送到的。
作为一个强调实际效用的国度,大秦十分注重核查与证明。
在此之前,官府一定会详细调查他提供的所有资料,这个过程需要相当的时间,无法短时间内完成。
因此秦长青对此保持镇定。
吃完早饭,整理完毕餐具,他返回了书房。
宽敞的书房堆满了诸多竹简,然而由于每枚竹简只能记载寥寥数百字,整个书架虽然繁多,总体看来藏书数量并不少。
从架子上拿下一份竹简后,他在书桌上坐下,重新点燃了火炉,开始继续阅读。
约半个时辰后,
“咚咚咚!”
外面响起敲门声。
秦长青睁开眼,明白是官员来访,便赶紧放下手中的简册,去打开门扉。
门外站了一位文职官员。
这位大约三十岁上下的官员头戴乌黑束帽,唇上留有一字须,身着长袖黑衣,手握笔和刮刀,典型的秦国文官装扮。
“上吏驾到,卑职拜见。”秦长青迅速行礼说道。
那位小官员笑着说道:“勿须拘礼,我只是一名微末小卒,算不上官位高显的长吏。此次前来是为了将‘验’‘传’送至贵府。”
“上吏如何称呼?”
“名为固。”
“固上吏,请屋里暖暖身吧。”
秦长青侧过身子,让对方先进入家中,随后从一边取出一个稻草垫,摆在案旁。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这位名字叫做‘固’的小吏并没急着递送‘验’‘传’,而是首先拿出了几片辩论券。
这是一种进入骊山禁苑所必备的证明文件,共需持有三方:苑内文书员、访问者以及守护门户的士兵。
对于这种程序,秦长青早已知晓。
师曾教导:“根据《商君书・定分》的法规,每位入山禁苑者都需要准备三份入场证明,分别持有。禁苑中的任何进出都需要出示该券。”
这种安排旨在防止有人秘密闯入以及提高伪造通行证券的难度。
如果其中一张证丢失,可由其他两份证作对照。
这一做法也为后代发票收据的一式三联制度奠定基础。
而显然,这些证明,秦长青不曾具备。
禁苑范围之广早在先秦时期已具规模,“ ** 方圆百里,君侯则为四十余里”在那
见秦长青这泰然自若的样子,固皱了皱眉,但没有多说什么,从袖中又取出了两枚竹简。
验与传。
他手持剑,与秦长青的身形比对一番后,拿起剑,打算例行提问。要问的无非是确认他的身份与籍贯。
然而,看到名字的瞬间,固愣住了。
秦?
国姓?
居然还是‘私奴籍’?
固张了张嘴,一时难以启齿。
他再度仔细审视那验,姓名确实是秦,户口簿上也的确标注了私奴籍,且资料极为简陋,一片空白,按律法规定,这样的材料无法认定其身份,也无法录入户籍。
但这验和传确实是真实的。
竹简也是户曹亲手交给他,并确认无疑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固有些困惑,毕竟这种情况前所未有。
依法律条文,这种无法明示身份的情况确实应当归为私奴籍,但秦长青的记录上不仅毫无服兵役经历或立功授爵的历史,连任何过往都是一片空白。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姓秦!
始皇统一天下后明确诏令:
“黔首或奴隶凡姓秦者须改姓,违者罚穿重铠劳役二月。”
表面上这指令仅针对黔首及奴隶,但实际上则涉及整个秦朝臣民,并且严厉执行。除非曾得皇族赐姓,否则一律更改。
他不信负责户籍管理的户曹不知此事,那么这“秦”字背后又暗藏何种玄机?况且此简仍是经户曹亲自审核发放的。
难道户曹胆敢玩忽职守?
转念一想,若户曹果真徇私舞弊,自己定要告发其不当行为。
调整了一下心情,固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冷冷打量秦长青数秒后,他将手中验递给秦长青:“这是你的验传,个人信息已被移至咸阳,是否有人幕后暗箱操作户籍办理过程?”
“如果敢与咸阳官员有所瓜葛且故意瞒骗实际情况,在调查清楚之前,后果极其严重,好不容易取得的身份将立刻取消。”
“到那时……”
“你甚至可能被处以极刑,当街斩首。”
秦长青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笑道:“上吏勿虑,我的身份一切遵照规章办理,没有任何违法乱纪之处。”
“请上吏明鉴。”
闻言,固冷冷道:
“但愿如此。”
“如今告知你所有需注意的事情。城中近日事务繁忙,我将先行离开。由于你之前的经历多为不明,未来可能有人前来核验,希望你能积极配合官员工作。”
“国家既不愿冤枉任何一个良民,更不允许任何一个坏蛋逍遥法外!”
此时的秦长青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警示自己,对他户籍办理存在质疑。
他不由苦笑。
如果真的有这能力,在深山匿藏多年怎会如此轻易现身。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或许这背后真有某些秘密渠道?
想到这儿,秦长青不敢轻率表态,抱拳道:“上吏放心,若有查证之日,必定全盘吐露事实,绝无丝毫隐瞒。”
固闻言,微微点头,收好桌上另两片木契,准备离去,并打算将这两件木契交给禁苑的有关官员。
与此同时,秦长青起身上前致意。
正当固向外走去之际,秦长青灵光一闪,忍不住发问:“敢问上吏,此刻咸阳状况如何?听说正在进行大规模追缉。”
为了避免我多想,他又补了一句。
“勿要误会,我只是对最近追剿活动感兴趣。如有不便之处,请勿透露。”
固站住脚步。
表情稍显凝重:
“并非不能说。”
“始皇帝下命,对关中施行长达二十日的清剿,全面排查兰池区域团伙,期间已封锁所有进入咸阳的交通道路并停止所有交通工具。”
“目前已有若干犯罪嫌疑人落网。”
“但仍有相当数量漏网之鱼尚未抓捕,近期难以放开管控,但……”固脸上浮现愁容,“咸阳长期平稳,部分市民家粮储备匮乏,投机分子借机推高粮食价格。目前市价高至百石一铜币,若禁令继续维持,恐怕会酿成城市混乱。”
“可惜我仅是一个小官员,对这次清剿行动并不完全了解,只能公正执法,请你也切忌造谣。”
“否则…”
“必以法律论处。”
秦长青赶紧摇头解释:
“上吏太过忧虑,我自己仅有一点存粮勉强够吃。”
“况且,我并非
他从怀里掏出象征自己身份的‘验’‘传’简牍,细细审视起来。
上面的信息异常详尽:
“故咸阳骊山禁苑中的男子秦长青,系私奴,皮肤呈棕色,方形面容,身高七尺七寸,今年十八岁,举止得体,未有不良记录,财产状况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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