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缓慢而舒坦,宛姝在养病中迎来了初夏。此刻正倚在榻上看书,朱窗半开,沁来丝丝凉意。
“奴婢把窗关上吧,免得娘娘看书再着了风寒。”棠音欲要关窗,只听外头的奴才们齐齐下跪,开口道,“皇后娘娘金安——”
棠音的双手停留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不自在了几分,转头小声道:“娘娘,皇后来了。”
“她怎么来了?”
“虽说陛下下旨不准探望,可她毕竟是皇后,您又身在后宫,这...”
“罢了。”宛姝将书卷扔到桌案上,凝滞片刻,随后静待文锦的到来。“来便来吧,终究是要见面的。”
文锦缓步而入,做足了皇后的气势,笑吟吟地看着宛姝,如同再普通不过的旧友重逢,温声问好:“两月不见,妹妹可还好吗?”
宛姝望着这张美丽端庄的脸庞,袖下拳头紧握,却还是漠然迎上视线,应道:“臣妾一切都好,多谢皇后关心。”
“妹妹这两月闭门不出,宫中发生了好些事情。”文锦抿嘴一笑,“瑾妃怀有身孕,已经被晋为瑾贵妃了。”
宛姝的眼神不带有一丝情感,只迎合道:“那恭喜贵妃娘娘了。”
文锦继续轻笑,嘴角微微咧开,眼神中却充满了恶意。
宛姝抬眸看着她,这是怎样的一个笑容,散发着病态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宛姝苦笑,瑾贵妃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有些事怕是注定无法避免的了。
“沉昭仪。”文锦一字一字念着宛姝的名字,如今竟连封号都不愿称呼,心里怕是已经恨毒了她。只见文锦依旧不疾不徐道,“这局,是本宫赢了。”
宛姝身子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文锦。宛姝伸手要去够桌案的茶,却也因着手抖,茶水瞬间洒满了桌案上。“是你…”
文锦眼神一转,邪肆地勾起嘴角,“你知道吗,只有看见你痛不欲生,本宫才高兴。”
她眼底残忍的快意如同锋利的匕首,一下划破了她平时处心积虑的伪装。
宛姝平复了心绪,强压怒火,声音低柔道:“用臣妾的一双腿,来换取陛下的宠爱和晋升,皇后当真觉得值得吗?”
文锦仿佛并不在意,嗤笑道:“那又如何?纵使你得再多宠爱,位份再高,也越不过本宫头上去,本宫才是唯一的中宫皇后。”
宛姝狠狠地瞪着她,胸腔里翻腾倒海,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声音也不由得颤抖起来:“臣妾不过一个小小妃嫔,自知越不过皇后娘娘去。可臣妾又何德何能值得皇后如此费尽心思!”
文锦眼中笑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轻蔑和嘲讽,“本宫只是要尽全力保住本宫的安稳后位罢了。”
宛姝则是看出了文锦的欲言又止,轻笑一声,于是缓缓道:“陛下登基不久,贵族势力的稳定以及地方权贵的归顺都很重要,想必此前的选秀和接下来的选秀都是为此原因,所以新人倍出,皇后娘娘不得陛下宠爱,又没有嫡子傍身,这才会担心自己的后位保不住。”
宛姝说得越多,文锦的脸色越不好,她再也忍不住,呵斥出声:“放肆!”
她恨恨地瞪着宛姝,想要把人生吞了般,随后她怒道,“你只是一个昭仪,有了三皇子仗着陛下对你还肯多加爱护,便想骑到本宫头上来了吗?本宫不妨告诉你,就算本宫不得陛下宠爱,可本宫乃是慕容氏出身,不是你沉氏那种小门小户可以比的!入宫多年,你的尊卑学到哪里去了!”
这是宛姝第一次看见文锦如此失态,见她脸色发青,怒目圆睁,怎么想也都不会是平日里那端庄敦厚的皇后娘娘。
见此,宛姝却笑了,文锦如此只得印证她说对了。
虽说她贵为皇后,可最高处便也是最危险之处,整日悬心自己的后位,怕是也难睡个好觉了。
宛姝重新将倒下的茶杯扶正,她的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随后嗤笑道:“尊卑?皇后难道不知道,在这宫中,尊卑左不过也是陛下的一句话罢了。”
文锦红唇轻弯,“看来你也只能依靠着陛下的宠爱度日,不曾体会过君恩似水向东流,迟早会有失去的一天。所以,你也只是个宠妃,当不成皇后。”
宛姝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茶盖,美眸对上文锦,徐徐道:“臣妾对皇后到底还是不足为惧,皇后还是想想三月后的选秀吧,以及瑾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就已是贵妃了,到时孩子出生便就是皇贵妃。”
宛姝观察着文锦的脸色,继续道,“皇贵妃位同副后,况且凌氏的风头未必比不上你慕容氏,到时陛下若是执意废后另立新后,可就不是皇后娘娘您说得算了。”
在宛姝意料之中的沉默之后,文锦笑出了声,在此刻尤为安静的寝殿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笑道:“你以为瑾贵妃当真能威胁到本宫吗?你太小瞧本宫了。”
宛姝蹙起眉头,试图从她的神情中找到一丝破绽,“你就不怕我告诉陛下吗?”
文锦压低身子,与人对视,低声道:“本宫今日既然与你说这些,便就不怕你告诉谁。你也大可去告诉陛下,只是就算陛下彻查,也查不到本宫头上。”
“你会遭到报应的!”宛姝恶狠狠地剜了文锦一眼。
“报应?”文锦的声音浸了些许凉意,“若真有报应,本宫也只盼着能早些到来。免得本宫整日惶恐不安。”
文锦离开后,长乐宫便安静了下来。天淡星疏,唯有一轮皎月在云中忽隐忽现,月光洒到宛姝的身上,倾泻了一地的哀愁。
转眼便来到了端午家宴,宛姝依旧在长乐宫养病,不用去面对那些人的虚情假意,倒让她觉得自在了很多。
这日,容浔在宣光殿设家宴,后宫宫嫔以及各王公贵族都受邀前来参加,场面一时热闹极了。
一阵歌舞后,只闻一阵琴声,一女子手持扇子,迈着轻盈的步子出场,旖旎的舞姿踏着彩带舞出一副大地超升的壮观。随后见那抚琴的人,奏出了天外之声的唯美。一曲散去,她揽琴行礼。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不由得看直了眼,偌大的殿内沉默了几秒后哗啦啦的掌声才入耳中。
“好!”容浔率先开口,“除却瑄昭仪的琵琶,朕也是很久没听到如此美妙的琴声了。”随后看向那揽琴之人,温声道,“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眸光向最深的湖水,盛满深情,似要溢出来一般。
“狐媚!”滢贵人立刻淬了一句,看向人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恶意。
“臣女姓阮,闺名唤苏荷。”她的声音甜腻娇软,带着一丝拖长的尾调,让人不由得沉溺其中。
容浔点点头,叹道:“苏荷,是个好名字。”随后将目光移到另一位女子上,柔声道,“你叫什么?”
那女子神色从容,只淡淡道:“臣女名兰时。”
话落,只见文锦缓笑道:“臣妾知道陛下不愿大张旗鼓选秀,便就从世家中挑选了两位妙龄女子,若陛下中意,便就是二位的福气了。若陛下不中意,臣妾自当再尽心竭力。”
容浔眸光一沉,徐徐道:“皇后辛苦了,都暂且封为贵人吧。”
“是。”文锦应道,“既然定了位份,那住处陛下也一同定了吧。”
容浔思忖片刻道:“阮贵人居永安宫永延殿,兰贵人居芙蓉宫东明殿。”
文锦眯起眼眸,若有所思道:“这两座宫殿离紫宸殿都不远,可见是你们的福气了。”
说完,两位贵人恭敬行礼。见阮苏荷那含羞待放的模样,容浔眼角微挑,开口道:“阮贵人倒是让朕想到了婧嫔刚入宫的模样。”
潇月一惊,眉心微微动了动,随后不好意思道:“陛下惯会取笑的,阮妹妹如今正当妙龄,哪里是臣妾可以比的。”
话出容浔倒大笑,不以为意道:“月儿的温顺是朕最中意的,新人入宫也该好好学学规矩,如今你生了皇子,又居主位,自是当得起阮贵人的先生。不如将阮贵人安排到你的宫殿去,跟着你也好生学习着规矩。”
“臣妾听陛下的就是,只是臣妾如今还要教导着璟翊,怕是也没太多功夫去教导阮贵人了。”
“无妨,在你宫里学着就是。”容浔声音寡淡,松懒道。
随后文锦目光转向阮苏荷,徐徐道:“在华阳宫住,要跟着婧嫔好好学习规矩,婧嫔如今育有四皇子,你也要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是,臣女记下了。”阮苏荷微微欠了欠身子,不敢有多余的举动。
一旁的滢贵人喉咙里发出不爽的声音,嗤笑道:“既已入了宫,便就不能再自称臣女,对着陛下和后宫的主子要自称嫔妾,等你熬到嫔位,成了一宫主位后,便就可以自称臣妾了。”
“是,嫔妾知道了,多谢这位小主告知。”
滢贵人不以为意,眼神似要将人活剥了一般,冷冷道:“看来阮贵人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呢。冒犯我事小,别哪日因着不懂规矩倒冒犯了高位娘娘,犯了杀头的死罪!便就不是我能告知你的了。”
话落,阮苏荷像是被吓到般,看起来蔫巴巴的,像只受了伤的小狐狸,那纤弱的身躯也好似风轻轻一吹便会倒了一样。
“好了,滢贵人。”潇月缓缓出声,“你吓到阮贵人了,规矩是慢慢学的,哪里能一蹴而就呢?况且你与阮妹妹同在贵人之位,更应该互相帮衬着才是,何苦如此疾言厉色呢?”
滢贵人抿嘴一笑,“才刚入了华阳宫,婧嫔娘娘就开始帮着自己人说话了。”随后恶狠狠地剜了一旁地沈攸宁一眼,颇为感叹道,“只怪嫔妾没有那么好的福气,能有一个主位娘娘在身侧帮着嫔妾!”
潇月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没有笑意,开口道:“位份是凭自己争的,不是靠依附于人的。就算阮妹妹在本宫宫里,来日若她自成气候,成为一宫主位,本宫自然也是拦不住的。”
滢贵人自知说不过潇月,说太多更要被冠上冒犯高位的罪名,索性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潇月冲阮苏荷点头微笑,随后示意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而兰时也静悄悄地坐到了她应该坐的位置。
一个小插曲过后,惯例的舞会又开始了,众贵族饮酒饮得不亦乐乎,而宫嫔们的目光自然都放在了这两位新入宫的贵人身上,各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投上二人,使得二人生生打了几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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