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溪束起长发,换了一身简朴的男装从屏风后面走出,刚好撞上前来送水果的华霏。
华霏新奇的看着自家小姐,连忙将果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跑到小姐面前,“小姐,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我要去趟茶楼。”
华霏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恨铁不成钢道,“去趟茶楼没必要这般掩人耳目吧,何况,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个小姑娘啦。”
苏言溪不解,“嗯?有吗?为什么啊?”
华霏无语的看着她的装扮,还是摇头,“小姐,你且等等我,我有好东西。”
说完她就跑了,苏言溪只能依着她,顺势在桌边坐下吃着华霏刚拿来的水果。
没一会,华霏拿着个精致的小盒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这里面是何物?”
华霏献宝般打开,将里面的束胸、假胡子、假伤疤一一摆到苏言溪的面前,苏言溪低头看了看自己,恍然大悟的接过盒子,“我再去换一下。”
华霏欣慰的看着再次走出来的苏言溪,这次真的感觉像个假小子了。
随后华霏细心的将假伤疤由太阳穴粘到面颊,遮住了苏言溪的泪痣,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给她粘上假胡子,乍一看只觉得是个面容清秀却被毁了容貌的可怜小伙。
华霏认真的欣赏了一遍自己的作品,自信满满的把铜镜递给小姐,邀功般,“小姐,你看看,现在是不是更像了。”
苏言溪看着镜中陌生又奇怪的自己,不由的有种陌生的感觉,“确实比我之前好很多,乍一看也不会认出来是我,不错。你是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
华霏突然扭捏起来,“之前木先生易容过来送信,我觉得好玩,跟他硬讨来的。”
什么叫硬讨?怎么硬讨?这中间发生的事情,苏言溪光是想想就觉得十分有趣。
“罢了,以后莫要再欺负木先生了。”
华霏忙不迭的答应,“小姐,可还有衣服?我也换了陪你一起去吧。”
苏言溪看着华霏一脸期待,却还是拒绝了,“你不必跟着我去了,你若是不在府里,爹爹和祖母定然就知道我出门了。如今二房那边对我们虎视眈眈,万一有人暗中盯着我们,你也好帮着遮掩些。”
原本还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听苏言溪这么一说,华霏突然又来了精神,“小姐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守在府中,你就放心去吧。”
苏言溪在华霏的掩护下顺利的混出了苏府,第一次单独以这样新奇的形象走在路上,苏言溪一时还有点难以适应,也不敢左右张望,只能低头快步往茶楼的方向去。
刚一进门,苏言溪就被钱华砚拉到了一边,吓了她一跳,“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钱华砚看着她这一身,毫不客气的出言打击,“小姐,你不会以为你这样没人认得出来你吧?”
苏言溪不可置信的接受现实,钱华砚却难得见苏小姐吃瘪的样子,强忍住自己落井下石的想法,按下嘴角上扬的角度,“上次木先生回去就跟我说过华霏姑娘跟他讨了些易容的东西过去,却没想到是小姐您要用,但是华霏姑娘的这个手法确实一言难尽。若是小姐对易容感兴趣,我让浣娘有空去府上教教华霏姑娘吧。”
苏言溪乖顺的点头,“小姐,随我过来吧,之前您说您今天要过来,我早就让人留好了位置。”
苏言溪却示意钱华砚先走,她指了指现在自己身上的装扮,钱华砚也不推脱,先一步往茶楼二楼走,她现在的打扮要是跟钱华砚同行确实更加引人注目。
钱华砚推开二楼最里面一间的茶室,“小姐,稍后有人过来给您送茶,我就先不打扰了。”
“好的,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苏言溪随手翻开钱华砚有意留在茶室里的账本,一盏茶还没喝完,边千尘就到了。
他一进门大剌剌的坐在苏言溪边上,将苏言溪给他倒的茶一口气喝完,就这样还觉得不够,又连着喝了三杯才算完。
苏言溪见他这般气喘,不免出言责怪,“我的好茶就是让你这么喝的?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边千尘聊到这个话题便来了兴致,“说来也是奇怪,我来的时候看见了嘉庆,特地从后门溜上来的,估计等会她就上来了。我刚刚交代了钱先生,让他过会将她带到隔壁。”
“哦?这倒是稀奇,我们郡主都是去银楼、布庄、乐楼什么的,怎么如今来茶楼了?”
苏言溪只觉得嘉庆事出反常,对边千尘的安排并无异议。
没过一会,钱华砚引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郡主请这边请。”,茶室内两人不自觉的噤声。
嘉庆看了看最里面那间,高傲的问钱华砚,“里面那间不能去吗?”
钱华砚不卑不亢,“郡主见谅,最里面那间因为太小,又没有窗户,所以自开业以来从未接待过客人。”
嘉庆对他的安排勉强算是满意,这才迈着高贵的步伐走进苏言溪隔壁的那间茶室。
边千尘听着外面的动静,无比认真的对着苏言溪给钱华砚的机智比了一个赞。
苏言溪只觉得边千尘幼稚,无奈的将他手摁下,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动静小点。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凑到那堵坚实但不隔音的墙边,苏言溪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真的能这般用上这间茶室,微带着感慨的摸了摸粗糙的墙面,墙那边的动静自然的传过来。
“东西带过来了吗?”,是嘉庆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像是有谁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郡主,这药效烈,用的时候定要小心哦。”
一个猥琐戏虐的男声响起,听得苏言溪的眉头都打了结。
嘉庆却像是早已习惯了般,丝毫不在意那个男人言语中的冒犯,“这药怎么用,难道还要你教我吗?”
“是,小人多虑了。我们郡主聪慧,自然是不用小人操心,郡主可还记得是如何知晓那种药的吗?”
嘉庆没了回答,但是隔壁传来的娇喘声在告诉隔壁的两人,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苏言溪听到动静,脸色不自然的微红,都不敢抬眼看边千尘。
边千尘反应过来立马捂住苏言溪的耳朵,谁来告诉他,为何在外嚣张跋扈的嘉庆私下里竟这般骇人听闻?
可往往更让人震惊的事情总会接踵而至,没一会,嘉庆像是嗔怪的开口,“当初苏品儿来同你讨这个药的时候,你不会···”
苏言溪又听见隔壁传来的声音,急迫的拿开边千尘的手,愈发急切的贴近墙壁,想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丝毫没注意被自己握住手的边千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那男人像是怕被误会,忙不迭的否定,“怎么可能?我当初连门都未曾让她进,直接让我那个小徒弟送给她的。她怎么配和郡主相提并论?”
嘉庆好像被哄开心了,语气都比之前夹杂了几丝愉悦,“你最好是如你说的这般,若是被本郡主日后发现你同那小贱蹄子之间有什么,你的下场不用本郡主同你费口舌吧。”
又是一阵声响传来,不过这次像是有人被人从椅子上踹翻的声音,苏言溪猜测定然不是嘉庆,不然她此刻已经闹翻了天。
对面清净了片刻,嘉庆尖酸阴狠的话语终究还是暴露了些匪夷所思的真相,“苏品儿就是仗着你这个药现在将边衿桦牢牢的捏在掌心,若是我现在将你杀了,你以为如何?”
“郡主放心,小人唯郡主马首是瞻。”听起来那个男人的语气极其诚恳。
嘉庆的语气却没有刚开始那般轻易就被敷衍过去,“你给本郡主记住,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旻王府给你的,不要以为攀上了什么高枝就可以轻易的摆脱我们。我们能将你捧上这个位置,将你弄死也一样轻而易举。”
那个男人可能现在才明白,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嘉庆的试探。
这次,他不光是恭敬,而是参杂着发怵的情绪说着,“是。”。
嘉庆并未吃他这一套,而是继续压迫感十足的对他说,“三殿下那边的药,什么时候给,给多少,以后都要来旻王府请示。若是我告诉你不给,而被我发现你给了···”
嘉庆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温柔无比,“你这双好看的眼睛就不必呆在你的眼眶里了。”
那个男人瑟瑟发抖求饶的声音传来,这件事情也算是就此告一段落,果然没过多久嘉庆就起身离开。
钱华砚等隔壁的人彻底走完了,才轻轻的叩响了他们的门。
苏言溪开门见山,“刚刚可看清楚同嘉庆郡主一同来茶楼的那个男子是谁?”
钱华砚却十分疑惑,“男子?没看见什么男子啊。倒是有一个女侠同嘉庆郡主一起进来的,小姐可是看错了?”
这次倒是轮到苏言溪不解了,“我和五殿下都是听见嘉庆在同一个男子说话,而且嘉庆话语间也在透露同她说话的是个男子,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钱华砚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莫不是刚刚那位女侠其实是一位男子易容的吗?”
“你之前不是说同木先生研究过易容术吗?可有看出来那女子有何不寻常之处?”
钱华砚仔细回想了下刚刚在接待嘉庆郡主时的细节,无奈的摇头,哪怕他时常跟着木楠学习些易容之术,也丝毫没看出来有何不妥。
“看样子,旻王府有会易容术的高手啊。”苏言溪只能这般下结论,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今日之事。“他们那边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能人异士,我希望你们能找到机会探知一二,做到知己知彼。”
“是,请小姐放心,我们这边定会尽力而为。”
苏言溪欣慰点头,便让他先下去了。
嘉庆这件事情只是插曲,她今日找边千尘的主要目的才是正事。
苏言溪不禁感慨今日的奇遇,“没想到我想知道的,就这样误打误撞的送到了我的面前。”
边千尘这才有心思端起面前的茶碗细细的品味,“这就是张道长上次所说的心想事成吧,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嘉庆如今竟如此离经叛道。”
苏言溪听着边千尘的话,好像嘴里的茶水都苦涩了几分。
若是上一世,她定然无比憎恨嘉庆,可后来得知嘉庆的遭遇后,憎恨中参杂了一丝不确定的同情。
她艰难的开口,有时候这份拿捏不准的情绪说出来,反而能帮助自己做更正确的决定。
“嘉庆同旻王的事情,想必你多少还是会听到些传闻。”
边千尘有些吃惊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的同自己说,“嗯,我长大些无意间听到宫中的太监们说起,但是后来就再也没听到过风声,我一直以为是他们杜撰的玩笑。”
“嘉庆幼时想必是无比幸福的,母妃疼惜,父王宠爱。可惜自从她母妃去世之后,旻王意志愈发消沉,几欲寻死。后来还是陛下带着嘉庆走进旻王醉倒的书房,苦劝了半天,旻王才愿意重新振作起来。”
边千尘附和,“当时谁人不称赞旻王叔情深意重,他和旻王妃的故事一度被百姓传为佳话,当初若不是父皇以旻王妃孤女在世无人照拂为由劝诫旻王叔,还不知道现在王叔如今又是何处境呢。”
苏言溪轻蔑的笑了笑,“或许,这就是旻王想让大家传颂的样子。”
她看着他脸上的疑惑,再次缓缓扯开之前不堪的真相,“旻王妃确实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旻王也确实因为王妃去世深受打击,就此消沉了下去,日日醉生梦死。不过唯一不同的就是,旻王振作不是因为陛下的苦心劝导,而是因为嘉庆。”
“这又何不同吗?”
“自然是有些区别的,嘉庆十分担心自己日日酒醉的父王,天天守在书房门口,寸步不离。就是小姑娘这般孝心终于等到了旻王的松动,不过,是醉晕了的旻王。她等来的,不是她之前慈爱的父亲,而是将她拖进深渊的旻王。”苏言溪又停顿了一下,她需要冷静些。
“他就是这样弄混了爱妻与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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