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4500米的哨所外,寒风呼啸盘旋。
陈大志望着对面山脊线上若隐若现的迷彩色人影,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望远镜的调焦环。
“洛处长,前边刚传回来消息,阿三那边有异动。
其巡逻队突然改变常规路线,两支小队在B7区域消失,看样子是进了丛林,事情开始变得棘手了,洛处长有什么好办法没?”
洛川眯眼望向云层低垂的天际线,摇了摇头,“鞭长莫急,阿三一动,现在主动联系他们,反而更容易暴露!”
陈大志放下望远镜,说:“那就这么干看着?”
洛川摊了摊手,“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去干架。”
陈大志冷笑道:“怎么就不能去干架了?按现在的情况,可能干一场是最好的办法,下面的人这几年也憋得慌,干一架,既能牵扯对面的注意力,也能发泄下情绪。”
洛川面露惊愕,“别,这样会把事情闹大的,在国际上影响不好,不好交差啊!”
陈大志沉声道:“就看怎么取舍了,这事可是你负责居中协调,人出了问题,背锅的人一样是你,还是说去的那三人不重要?”
“不,很重要,尤其是郭阳,一点问题也不能出!”洛川又问:“情况真有那么紧急?”
陈大志道:“军情如火,一刻也耽误不得,对这片丛林的熟悉程度,阿三仅次于我们,但他们官方和民间的人手都更充足,一旦发现了异样,可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打个电话。”
洛川没有避着陈大志,就当着他的面联系了上面,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可以干!陈营长,剩下的就交给你来了。”
“放心,干这事,我们比你专业。”
雪山下有块平地,上面长出了浅浅的青草,中间立了几块碑,这就是无形的线。
当天下午,几名穿着迷彩服的人从一处不显眼的地方越过了线。
“狗日的,阿三鬼子干嘛去了,这么久都还没发现?”
“鬼知道哦,是不是我们选的地方太隐蔽了?按我说,就该两边站岗的时候直接走过去,那样肯定能打起来。”
“他奶奶个熊,都这么放水了,还没注意到,难道要大摇大摆走过去。”
“也不是不可以。”
“管他的呢,我还真想放水了,帮我放个风。”
嘘嘘的声音传来,一名眼尖的战士低吼一声,“来了,来了。”
“我丢你老母,这么多人。”
“起码两三百号人,赶紧走,打不过!”
“走。”
“跑啊!”
“卧艹,我才尿了一半啊,要不要这么缺德!”
“收回去!”
“我尼玛!”
落在最后的人连忙把东西收了回去,然后就开始跑,一路狂奔。
其实这里离那条线并不远,跑了一两分钟后,还没过线,前面的人就停了下来。
回头看去,阿三的人还远,明显是追不上了。
于是集体转身,慢慢往后退,在他们身后,支援的队伍也跟上来了。
那就没得说了。
干吧!
这条线本来就在更往前的位置,只是一步步忍让,一步步后退,才到了如今的位置。
一群年轻气盛的汉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接着。”
“拿好,干他娘的。”
“妈的,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干一架了。”
一根根长棍棒、狼牙棒被递到了跑回来的人手中,整齐划一的给狼牙棒缠上防滑胶带,金属倒刺与战术手套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随后,转身,直面迎上来的阿三。
两拨人马剑拔弩张。
阿三的人还想骂两句、指责两句再动手。
但早就得到了指令的一群汉子,随着一声怒吼,战斗瞬间爆发。
吃狼牙棒的人群如凶猛的野兽般冲向对方,狼牙棒在空中挥舞,带着呼呼的风声。
占了先发制人的优势,狼牙棒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有人被狼牙棒击中,身上顿时出现一道道血痕,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
慌乱中,阿三终于回过神来,同样持长棍和狼牙棒开始反击。
一时间,场中喊杀声、棍棒相交声交织在一起,双方你来我往,斗得激烈无比。
雪地上渐渐出现了一些血迹,有的人已经气喘吁吁,却依旧咬着牙坚持战斗,整个场面混乱而又惊心动魄,仿佛一场残酷的古代战争在眼前上演。
斗了两三个小时,一直到天将黑时,双方才停了下来。
陈大志在医院安抚好伤员后,才又回到营地,见到了洛川。
“还好,没死人,四十七个轻伤,两个骨折。”
洛川紧皱着眉头,“但对面噶了不少人,这下麻烦有点大了,对外不好处理,听说上面电话已经被打爆了。”
“随便给他们安上一些罪名,然后就扯嘴皮打嘴仗呗!”
陈大志冷笑了几声,显然感觉很过瘾,翘起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打赢了的感觉是真爽!
洛川说:“别笑,还没那么快结束,他们肯定会卷土重来的。”
“来就来,打架我们就没怕过谁!”
“但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地利优势,可以源源不断的有后备力量支持,我们呢,物资都得靠空投进来,拖久了对我们不利。”
“那怎么办?”
“先等人回来了再说吧。”
经此一役,双方在线上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一见面就势同水火,陆续爆发了好几场小规模冲突。
同时也吸引了众多关注。
双方互相在媒体舆论上推皮球,不过白皮猪们明显在拉偏架,多是各种指责,国内形势上有点势单力薄了。
陈大志和洛川能感受到暗藏的压力,但更难受的是,线对面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普通平民也受到了针对。
己方也快顶不住了。
傍晚,雪山的轮廓在夕阳的勾勒下,变得越发冷峻和孤傲。
“回来了,人回来了。”洛川匆匆的进入了大营,“接应上了,最多半个小时到营地。”
陈大志紧绷的弦也松了半分。
天黑的很快,晚霞绚丽多彩,郭阳拖着疲惫麻木的身躯走进了大营,迎面走来了洛川和陈大志。
“呼,终于回来了。”
“搞得好像很紧张。”郭阳淡淡地说道:“除了路难走了点,蚂蟥多了点,一路顺利。”
洛川撇了撇嘴,说:“为了掩护你们,已经在线上干了好几架了,再不回来,可能就要有人牺牲了。”
郭阳讶然,“发生了什么?”
洛川添油加醋的给刚回来的几人说了一番近几天的战斗。
老鹰几人大呼遗憾,其实在仰桑河流域听到战斗机的轰鸣声,内心才是真的压抑。
郭阳也没想到短短几天发生了那么多事。
陈大志沉声道:“别聊了,收拾一下,抓紧时间连夜往后退一点。”
郭阳愣了愣,“退?”
这里应该是一处临时营地,但也有些年份了,才回来的几人都以为要在这里休整一晚。
陈大志说:“对,有点顶不住了,必须得退,不然只能拿人命去填。”
老鹰几人都感到不可置信,就好像出去溜了一圈,结果回来窝没了。
洛川似哭似笑的说道:“对面被打狠了,这次嘎了几十个人,后面的增援有点凶。”
顿了下,洛川比了一个手掌,“至少五千人!”
老鹰几人都懵了。
啥情况啊,这么大动静。
但也明白必须得退了,不退就只能拿人命去填,这是极其不明智的。
失人存地,失地存人,在寥无人烟又补给不畅的雪山上,肯定是选择后者保存实力。
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撤了个干干净净。
隔天中午都仿佛能听到山那边传来的欢呼声,退走的陈大志等人只感觉到一阵屈辱。
打赢了却要往后退。
更难受的是,晚上就有了相关媒体的报道,阿三得意猖狂的嘴脸刺痛了每一个国人。
各方面都对他们很不利!
最终导致整个营地里都充斥着一种压抑的氛围,国内也满是唱衰、软弱的声音。
“他在房间里干什么,足足一天了,就算是头猪也该睡醒了吧!”
“让开,敲门,让他出来!”
罗修依然挡在郭阳门前,寸步不让。
陈大志怒火中烧,他已经从老鹰嘴里得知了此行的一些细节。
来回接近十天时间,就看了几眼更仁和都登的乡村和驻地,在仰桑河胡乱折腾了几下,但又说任务完成了。
他感觉被人耍了!
洛川也摸不清状况,但他知道郭阳不至于拿这事开玩笑。
也就在这时,郭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洛川和陈大志都愣了愣,因为郭阳身上依旧脏兮兮的,蚂蟥在脸上留下的血迹还清晰可见,身上甚至还有明显的臭味。
再一看眼睛里也透着血丝。
明显一天一夜没睡。
郭阳看着砖石台阶上的陈大志和洛川也愣了愣,“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啊…哈…”
“没事,没事。”
“哎,现在外界闹翻了,上面领导也打来电话问你情况,但你的人不让叫你。”
“噢。”郭阳拍了拍罗修肩膀,又看向洛川,“给领导打电话吧,最好直接联系到大领导,我来和他说。”
这一刻郭阳虽然很疲惫,但行为举止间散发着别样的气息。
陈大志没有再指责。
洛川也默默地去打电话,几经汇报转折,郭阳眼皮子也一直在打架,好一会儿后,洛川才示意可以了。
郭阳接过电话,挥手示意几人避远点,刚才还盛气凌人的陈大志乖乖的走远了。
寒暄了两句,确认了身份,大领导便问道:“此行怎么样?”
郭阳说:“幸不辱命,领导,找到办法了,一个小玩意:蚂蟥。”
大领导诧异的问:“蚂蟥?能行吗?”
“我的蚂蟥有点变态,会永久寄生、在人体内不断繁殖,直到吸干人血的蚂蟥。”郭阳呵呵的冷笑道:“这次对面不是增援了五千人吗?来得差不多刚刚好,刚好试一下,只是怎么弄过去还要领导安排。”
“交给我。”
又聊了两句,郭阳挥手示意,洛川和陈大志又急忙小跑两步走了过来。
“洛川,先接电话。”
把电话交给洛川后,郭阳身形颤巍巍的晃悠了下,还好罗修在一旁扶助。
坐在台阶上休息了一会儿,洛川和陈大志先后接完了电话,才一同惊愕的看向他。
“领导说,你有个东西要送到对面去,让我们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完成任务!”
郭阳点了点头,“应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吧?”
“你想干嘛?”
“洗澡,睡觉。”
……
休息了一夜,郭阳精神饱满的醒来,陈大志已经按他的要求准备了一间实验室,一千个小号的塑料水瓶。
实验室就在医务室里。
等到中午时,郭阳就让瓶子里装满了雅鲁藏布江江水。
每个水瓶里都有一个蚂蟥的卵囊,一个卵囊能孵化出上百只蚂蟥。
陈大志一脸不可思议,“就把这东西送到对面去?”
郭阳点头,“是的。”
“不惜一切代价?”
郭阳肯定道:“不惜一切代价,而且,负责任务的人员也要小心再小心,不能碰到瓶里的水,完成任务后立马回来。”
心中虽有万般疑惑,但一想到大领导的交待,陈大志也郑重的答应了下来。
想了想,郭阳又交待一些防御蚂蟥的措施,比如食盐、浓盐水、酒精、肥皂水,以及养鸡、鸭等等。
陈大志一听,心中就对这一千瓶水是什么玩意有了判断。
郭阳说:“保密,防御措施也只是权宜之计,后续我会让人送来针对性的药物。”
陈大志问道:“很严重?”
“别小看了这些‘小可爱’,有可能会死不少人。”郭阳轻蔑的笑了笑,“比如说对面增援的那5000人。”
小可爱?
所以这就是行动代号了吗?这都是什么鬼形容词!
同时陈大志又十分诧异,蚂蟥会大面积致死吗?那他们每年都被蚂蟥吸血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但又不得不信。
一时间又有点头皮发麻,因为蚂蟥而死,那该是多么惊悚的一种死法。
看到陈大志逐渐变幻的神情,郭阳强调道:“所以营地和周边村民都一定要做好防御措施,马虎不得,等嘉禾送药物来就好了。”
陈大志郑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跟着走出了实验室。
陈大志去分配任务去了,而郭阳则在营地里找到了魏乐军,罗修和洛川也在。
三人正在斗地主贴纸片,魏乐军脸上都快贴满了。
魏乐军这小伙子很实在,在雨林里被蚂蟥吸的次数仅次于开路的向导,但愣是一声不吭的坚持下来了。
郭阳咳了咳,打趣道:“洛处长,你这是在欺负人啊!”
“哈哈,无聊玩玩嘛,郭总要不要加一个。”洛川让出了个位置,邀请道:“你来就玩四家的。”
郭阳摇了摇头,“不了,准备回去吧,还有重要的事急着办。”
一听是重要的事,洛川就放下了扑克牌,“好,我马上去安排,现在走吗,晚上应该能到县城。”
郭阳说道:“那就现在走。”
洛川急忙组织去了,其实还是来时的那些人,轻装上路。
另一边,陈大志也找到了代号老鹰的汉子,另4名向导也在,除此之外,还有5人。
“你们还得走一趟。”
老鹰等5名汉子才清理完身上的蚂蟥没两天,最多的一名汉子只是背上就清理出了35条蚂蟥。
但面对陈大志的命令,没有一丝犹豫。
任务不复杂,把一千个塑料瓶里的水尽可能弄到阿三驻地和乡村附近的水体,或者农田。
听起来很简单,但难度比上一次大多了。
上一次是在全程在寥无人烟的地区穿行,而这次要主动到有人活动的区域。
更仁、都登乃至更下游的聚落都是重点,老鹰想起了那晚和郭阳在山坡上看更仁村的谈话,暗道,还真被他说中了。
陈大志说道:“分开行动,尽可能多且分散的把塑料瓶的水倒在目标区域。”
老鹰:“是,保证完成任务!”
陈大志:“活着回来,我等着给你们发功勋章。”
十人小队默默地敬礼,随后便开始新一轮行动准备。
行动代号:小可爱!
…
是夜,郭阳回到了县城,当晚,赵希涛拉着魏乐军聊了大半夜。
而郭阳则是养精蓄税,第二天一早便和洛川等人组成一队,徒步出发,也就是不按原路返程,而是直线穿原始森林、翻雪山到派镇。
这条路也在修,不过派墨公路的难度比扎墨公路的难度还要大。
同时这条线也是很多徒步爱好者又爱又恨的圣地,风景绝美,同时旱蚂蟥也随处可见。
郭阳和罗修都对旱蚂蟥免疫了,说说笑笑的清理着身上的旱蚂蟥,反倒洛川觉得恶心,一路走,一路用登山杖敲打杂草树叶。
偶尔掏出一瓶芜菁沙棘饮料喝了又喝。
又一次歇息的时候,郭阳见洛川坐到了地上,便调侃道:“你要不要掏裆看看,蛋蛋别被叮了。”
“卧艹,你别吓我。”
洛川腾地一声就站了起来。
还真自个摸了摸,看了看,蛋没被叮,但是屁股被叮了,弄了点盐才取出来一只吸满了血的蚂蟥。
“这玩意真TMD恶心啊!”
“哈哈,不觉得他很可爱吗?”
“可爱个鬼哦!”
蚂蟥在吸血时会产生抗凝剂并含有麻醉剂,钻进皮肉吸血时是几乎感觉不到的。
而且吸血量非常大,每一只饱满的蚂蟥都有一个遭罪的受害者。
洛川说道:“还好没叮蛋,话说真有人被叮了蛋吗?”
郭阳又和他聊了聊中科院那位哥们的遭遇,吓得洛川接下来一路也时不时自摸。
赶路、欣赏美景、闲聊,偶尔郭阳还停下寻找更多应对蚂蟥的办法。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派镇。
躺在酒店的豪华房间里,感受着奔腾的网络,郭阳有了回到文明社会的感觉。
先给林可青打电话报平安,这样来回折腾,离家也快一个多月时间了。
林可青也的确充满了担忧,听到郭阳的声音时都快哭了出来。
在墨脱时,郭阳都没敢和其他人联系,只能安慰道:“没事了,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林可青哭诉道:“我甚至不知道你在哪儿!”
郭阳说道:“在雅鲁藏布大峡谷呢,这边经常容易没信号,所以联系不上。”
“早点回来,听说最近那边不安全,新闻上闹得可厉害了。”
“嗯嗯,好,好。”
又哄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随即郭阳又迅速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网络上关于墨脱的消息已经满天飞。
墨脱这个边境县城以一种突兀的方式出现在了大众的眼里。
这里与世隔绝,有‘一天经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特色,风景绝美,堪称世外桃源。
同时又是不通公路的孤岛。
而如今,这里出现了一些状况,吸引了众多目光。
但越了解,却越叫人感到屈辱、愤慨,尤其是对面步步紧逼,而我方节节后退。
然而,面对天堑,又都很无能为力,非战之罪。
郭阳逐一浏览着新闻,在他们离开后,线上又小闹了两场,打赢了,却要让步。
因为对方人越来越多。
冷兵器也在升级。
阿三国内的气焰也越发嚣张,在国际上也声势浩大,其首领甚至宣称阿三是世界第二军事强国。
为什么不是第一?
因为他们谦虚,差点给郭阳整笑了。
看着阿三齐整的增援人马,嚣张的姿态,郭阳开始期待‘小可爱’们能给阿三带去多大的惊喜。
(本章完)
(https://www.mangg.com/id120160/56792643.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