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代郡。
作为九州中最为边境的州郡,因为时刻面临北原的压力,导致这里民风彪悍,逞凶斗狠、打架斗殴之事层出不穷,游侠之风亦是如古时候的冀州一般盛行。
但最近,这里却流传着一件让人,人心惶惶之事。
亭县。
距离卫县最近的县城。
有那卖枣老翁唉声叹气,也有那镖行大张旗鼓。
还有那夏朝军服的士卒急匆匆的往外赶去。
街道小巷,茶楼酒馆,小道消息开始蔓延,大街小巷都开始谈论着同一件事情。
“哎,这卫县也不知道是咋了,一个个的跟疯子一样,稍微说点气话就怒了。”
“嗐,还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去惹人家,不正常?”
“屁的正常,咱们这边的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做的这么狠,一家都灭门了啊!而且,那卫县的人可不止挑衅咱们县,周边几个县他哪个没挑衅?现在死了多少人了,那边的官老爷也不知道干嘛呢,不怕大将军的人把他查了啊?”
“嘘,慎言。”
“慎言个屁,老子刚刚还知道了个大消息,前几天卫县外围的人都跑了,县中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家族的人居然在自相残杀,全死光了!”
“现在郡府的人已经赶过去了,那场面,听说凑热闹过去的秦舞阳都看吐了。”
“啊?”
“就是那个咱县最出名,最胆大的游侠,秦舞阳?”
“对对对,就是他。”
“……”
酒馆中,一位刚刚到来没一会儿的客人忽然起身。
说来也怪,他刚走,酒馆内的人都一个个神情一变,显得有些疑惑。
“哎?我刚刚怎么那么管不住嘴啊。”
一个大汉猛的扇自己嘴巴子,一脸懊恼。
官府怎么样也是官,是他个区区养身境混江湖吃饭的家伙能非议的?
刚刚怎么就失了智啊!
好在酒馆里的众人脸色也都有些怪异,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见状,大汉连忙拿起刀悄悄溜了出去。
走出门外的,自然是陈诺。
他刚刚过来,直接利用精神力量诱导这个酒馆的人说了些时政,得到了基础情报。
这是精神力量的一种简单应用,看似简单,但对精神力的数量和操控性有着不低的条件,等再一次进行蜕变,达到媲美异象和爆血的五劫之境的时候,大概就能对人的意识任意进行操控改写了。
“唔,好勇斗狠,易怒,自相残杀,这卫县的情况倒是越来越符合气诡的标志了……”
气诡。
古语有云,人间有四欲,酒色财气。
酒是断肠毒药——颓丧、忧愁。
色是惹祸根苗——沉沦、堕落。
财是下山猛虎——贪婪、奴化。
气是杀人钢刀——暴躁、无智。
而能克服这四种欲望的,都非常人,事实上,很多人只是克制了其中一种,就已经有了不凡的成就。
饮酒不醉尚为高,近色不乱乃英豪。
无义之财君莫取,忍气绕人祸自消。
所以,如果气诡真的在卫县,那么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完全可以理解。
毕竟,在一个游侠之风盛行的地方,冲动易怒、意气用事之下,扩大化的自相残杀起来,完全是诡异可以做到的!
土黄色涟漪划过。
陈诺的身影消失。
再度出现时,已然来到了卫县外的一处酒肆。
小二和店老板先是一惊,旋即冷静了下来,全部来到了陈诺面前,单膝下地,“见过渊主!”
“嗯,卫县的情况如何?”
此前他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让陈平调动代郡这边的龙渊了。
“回大人,卫县的情况有些复杂,我们潜伏在里面的人刚刚传出消息,在县中心有着大量尸体,粗略算去,不下万人,包括我们的线人也有很多死在了里面。”
“而那些外围的人大多四散而逃,官府的人在来了以后做出了结论,这是一件悬案。”
陈诺没有说话。
俗世之中,面对诡异造成的大多案件,也确实只能用悬案二字来定义了。
但龙渊成员的话还没说完。
“可我们的在官府里的人发现,官府中那些来自大将军府的主官对于这种事似乎见过不少的样子,其主官对自己的随从说过,凶手应该是从北城门出去的,大致方向是……天幽关。”
天幽关。
夏朝常年置重兵镇守的关隘,就连亡国的时候都没有发圣旨让大将军调兵回防的重关。
该关承担了一半以上的北原大军的压力,有其在,北原南北王庭最多也就在关外打打草谷,伤不了幽州根本。
不过,陈诺现在想的不是这个,而是那所谓的大将军府出来的主官。
按照自己人所说,结合前面的听闻,那么大将军府应该是幽州这片土地的实质掌控者了,而且,大将军应该对诡异有所了解。
不然这主官不至于是这种态度和推测。
那么,前往天幽关方向的诡异,知道诡异存在的大将军,这两者之间有联系吗?
陈诺皱了皱眉,暂时想不通,可能性太多了。
不过,想不通就先不想了,直接去找不就好了。
陈诺看向了天幽关方向。
……
天幽关方向。
一支军队正在镇压暴乱。
早在夏亡之前,这天下就已经乱了,而幽州也是因为有着大将军的存在,这才能够勉强保持平稳。
即便如此,都有很多叛乱发生,这些叛乱大多是因为没有粮食导致的起义,还有一些山匪马贼壮大后攻击县城。
至于没有粮食的原因?
天灾的因素一部分,人祸的因素也不小。
幽州的天灾和其他州不一样,还没到下雪的季节,鹅毛大雪就已经开始了。
不仅如此,还伴随着狂风和阴云,与大雪结合后,简直就是寒风刺骨,乌云蔽日,不见半点温暖。
好在这种情况只出现在夜晚,白日里虽然寒冷,但起码阳光还在。
即便如此,这种不正常的天气也导致粮食大减产,而在这种天灾时刻,虽然有着大将军的武力镇压,本土世家们不敢搞小动作搞的太过分,但想让他们救济灾民也是件不可能的事。
于是乎,局面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白云带着手下的骑兵再一次发动了冲锋,黑色甲胄厚重而坚硬,座下马匹也是高头大马,健壮有力。
三百人的骑兵冲撞,直接将这数千人的山匪流寇犹如外科手术一样,狠狠的扎了进去!
直指目标首领!
人群之中,首领脸色难看,忽的调头就跑。
眼前的骑兵一看就知道是大将军的精锐人马,全部都是武者,那领头,他若是没看错,应该是一筋骨境武者,而他呢?靠着这几波劫掠才勉强达到下品筋骨的普通筋骨境。
在这种力量面前,怕不是会被打死?
不跑干什么?
可惜。
迟了。
“贼寇受死!”
一声大喊犹如雷声怒吼,一道人影神兵天将,来到了他的面前。
“完了!”
眼看大刀挥舞而来。
首领奋力一搏。
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的席卷全场。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头燃起,往日里的诸多不顺心之事在此刻想起,恰似火油般,成了助那无名火燃烧之物。
“日汝娘!你平日里居然敢骂我!”
“该死的军法官,我上次不就犯了个小错嘛!”
“二首领敢抢我的女人,我忍不了,杀了他!”
“你敢看我?看你怎么了!杀!”
“……”
先是言语辱骂,然后是争锋相对,最后举刀相向!
一系列的事情全都发生在不到十秒内。
往日里的袍泽兄弟全都互砍起来,双眼发红,气上心头。
而互相之间更没有感情的土匪们,此刻更是一片混战,哪怕只是多看一眼,都要挥刀子砍去,杀个血流成河。
战场中心。
白云和山匪首领面面相觑。
不知为何,他们没有受到影响。
“停下!都停下!!”
“军法官!你们都在干什么?!”
“老二!老三!别打了!”
“卧槽!你们连我这个老大都砍?!”
白云发现喊不动,察觉情况不对劲的他立刻想到了在府中任亲兵时,大将军曾和他说过的话。
恐怖事件吗?
大将军说,很多天灾、莫名其妙的事情,都是恐怖事件,但里面的水很深,他不要深究,遇到的第一时间就是跑。
所以……
就在两人心思各异之时。
一道人影忽的飘来,本就温度低的天气,在他到来后,更低了。
而当两人看过去的时候,第一眼就感觉眼前的人带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死人!
他穿着一身县令官袍,但身形看起来却不相符,气质和长相更是大相径庭,与其说是官,不如说是一个富家翁。
沐猴而冠?
这是白云的第一想法,可当他看清那张脸后,却不由得皱起了眉,他总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这时。
它发话了。
“臣服于我,否则,死。”
?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似乎眼前的事都是它造成的?
首领第一时间跪倒在地,献上忠诚。
那人脸上露出笑容,似乎很享受,就像是得到了什么证明一般。
紧接着,它看向白云。
一怔。
居然露出了笑容。
“白云,好久不见了。”
“还记得我吗?”
“算了,记不记得无所谓,总之,我要去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我要当大将军,我要当贵人,拥有力量的我,这些应得的!”
“臣服吧,白云!”
他认得我?
他想当大将军?
他认得大将军!他就是冲着大将军去的!
他是熟人!
在这一刻,白云的瞳孔紧缩,终于,在它的手掌上发现了蛛丝马迹。
厚厚的老茧,以及,缺了一根小指的手掌。
“是你!”
“你个逃兵,居然还有脸回来大放厥词?!”
“还想让我投降,呸,羞与你为伍!”
白云一脸愤慨。
哪怕知道会死,在这一刻也完全不惧。
反观对面,它脸色一变,双眼充血,咬牙切齿,面色狰狞恐怖,“该死该死该死!”
“那是污蔑!我还没有逃跑!”
“他居然就那么把我给下罪了,还假惺惺的说什么切我一根手指就算了,亏我还信了他的话。”
“结果呢,把我踢出了军队,扔到了那小县城里,他自己倒是步步高升,当了大将军,我呢?我的天资不差的啊!”
“我本来应该有更好的未来才对!”
“我憋屈啊!”
“我要他死!我才应该是大将军!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看着状若疯狂,完全没有理智,甚至不急着杀他这个侮辱它的人,反而在那里絮絮叨叨发泄怨气、怒气的它。
白云冷笑不已。
“代维!你个白眼狼,逃兵,墙头草,忘恩负义的贱胚子!”
“你不配活着!”
一把钢刀扔了过去。
代维大手下意识一挥。
强烈的阴寒死气将钢刀瞬间崩裂。
下一刻,白云的拳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代维看着这个曾经的同僚。
能力发动。
“啊!!!”
白云心中涌起怒气,往日种种不公,那些本该是些许小事的委屈,还有此刻对自己的弱小的不满……
似乎都化作了愤怒。
看着脸色狰狞的白云,代维笑了。
“这下,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愤怒了吧,来到我这一边吧。”
“我曾经的……好友。”
可是。
从半空跌落在地上,眼神恍惚,痛苦挣扎的白云此刻却死死咬着牙,血液从舌头断口处流出。
原来,这就是这白眼狼获得的奇怪能力啊,怪不得,呵呵,不过,我天幽军亲卫,没有软骨头,更没有白眼狼!
将军,下辈子见了。
噗嗤!
鲜血淋漓。
他竟直接挥刀自刎!
滚烫的热血溅在旁边一直跪着瑟瑟发抖的山匪首领脸上,让他莫名觉得一寒,顿时跪的更规范了些。
代维面色呆滞。
旋即而来的是更加高涨的怒火,乃至暴怒!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啊啊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不服!!”
“白武!我要吃了你啊!”
愤怒的咆哮声响彻战场,伴随着鲜血与杀戮,战场上的人越来越少。
活下来的,则都各个眼睛泛红,哪怕只是看一眼,都觉得这是一个正在气头上的人,看不到多少理智。
身上的杀气更是毫不遮掩。
而统领这群愤怒失智野兽的,正是刚刚果断跪地求饶的山匪首领。
血泊之中,代维发泄完了怒火,才看向山匪首领。
他留下对方,就是需要有一个有脑子的人带领这些被他搞得失去理智的军队。
这些失了智的暴怒之人,他虽然不能完全操控,但却可以进行愤怒引导,间接性控制,这样就能搞出一支极具杀伤力的敢死军队。
更有助于他夺权。
再说一遍。
他,要当大将军!
“哼哼,呵呵,哈哈哈哈,白云,你看着吧,大将军的位置我坐定了。”
代维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笑着,眼神里满是暴怒过后的癫狂。
极致的怒气就是这样,带来的必然是癫狂。
“走!往天幽关走!”
……
而此时。
天幽关正在发生一场大战。
苍茫的平地之上,大股黑色洪流不断的蔓延而上。
城墙之下,一具又一具只穿着些许皮毛,像牧民多过像士卒的尸体堆积,化为另一堵不断攀升的尸墙。
城墙之上,弓箭四射,擂木翻滚,滚烫的金汤、热油,扑面而下,将一大片的敌军带走。
这些敌军落下去还没死,浑身起着密密麻麻的热泡,散发着恶心的肉香,在痛苦中不断凄厉哀嚎,这种人已经死了,哪怕救回去,也会因为金汤而感染致死。
这就是蚁附攻城,常见战争中最为残忍的一种。
而此时,武者们也为这场残酷的攻城战添上一笔。
筋骨境的武者挥舞着巨锤、巨剑、铁棍,将每一个走上墙头的士卒活活砸死。
在这美丽的大雪阳光映照之下。
鸣金收兵。
被驱赶着上战场的“士卒”们终于在惨痛中撤退,而城墙上作为受害者的士卒们也终于松了口气。
寒风呼啸。
冰冷黑曜石的城墙上满是斑驳血迹。
残肢、血肉,与泥浆尘土混合,变成厚厚的血泥,泥土的土腥味与血液的血腥味在此刻竟是如此融洽。
而在那下面,一具具尸体僵硬的伸着手,惨白的面容,死寂的眼睛,犹如一片尸林,遍布战场。
足见此次战争的惨烈。
城墙上。
白武沉默的看着那逐渐退回大营去的北原南王庭大军。
身边的士卒也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伤兵救治,若是伤势严重到奄奄一息的,当场便会给其一个痛快。
至于那些还有救的,则是内袍泽们迅速送了下去。
多年战争下来,这一套流程早已熟悉。
“呼~”
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空气中久久不散。
白武站在城头,一动不动的守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有路过的士卒,都会用着充满崇敬的目光看着他。
对于他们而言。
大将军是战无不胜的战神。
也是救助郡县乡人的贤臣。
更是把他们从忍饥挨饿中带出来,还对他们关心备至的恩人。
虽然来到了战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但起码他们真的吃饱了,不用当个饿死鬼。
所以。
大将军是恩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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