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仪嗫嚅道:“不好意思啊,我忘了。”
横竖是她理亏,今日谢砚书还帮了她,总得对人态度端正些。
“忘…了?”谢砚书惊愕,武安侯府的马球会,长安城多少达官显贵挤破头都想来,可她却说忘了
当真是与众不同
“真是抱歉,主要是最近太忙了,也没到休沐的日子,所以才没去的。”宋令仪一脸歉意。
谢砚书默了片刻,清咳一声道:“这么说来,若是还有下一次,恰好也在休沐之日的话,你肯定会参加喽?”
宋令仪点了点头。
谢砚书展颜道:“那不巧了,这月十七是休沐,马球会也在这天,你可一定要来啊。”
“?”不是已经过了吗?
“我本来只是想跟你确定一下时间来着。还好提了,要不然你就真忘了。”
听出谢砚书语气里的庆幸,宋令仪卷翘的睫毛动了动,朝他浅浅一笑。
前世的她处在青春期,也有过crush,可从小的境遇便教会她克制心中欲望,在最躁动的年华,被地狱式的学习占据,一心想考进京北,别说谈恋爱了,连异性的手都没碰过。
论诗词歌赋,她还能娓娓道来;论感情,她就是个纯小白。
唉——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她怕自作多情,怕谢砚书是个中央空调
怕在他的眼里,她和那些宫女都一样,他的热情与主动,仅是出于礼貌的客套之举。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她方才还躁动的心,瞬间冷静下来。
侧身不再看他,语气疏离:“小侯爷还是快些回去吧。”
“前方便是文昌阁了,奴婢下午还有课,就先行一步了。”
谢砚书看不明白宋令仪突然转变的情绪,只好把竹牍叠放到她手中。
宋令仪福身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谢砚书困惑地挠了挠头,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粉色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离开。
下午的课程,宋令仪都心不在焉
本以为这只是她内心的小动作,可下学后,洛学士独独把她留下了。
“下午的课可有不懂之处啊?”洛学士的态度依旧亲和。
宋令仪摇头,下意识吹捧道:“学士讲得很好,学生受益匪浅。”
洛学士故作惊异:“是嘛?我还以为是今日讲授的内容晦涩难懂,你才会频频出神。”虽是在点她上课不够专注认真,可语气中并没有责备。
有这么明显吗?
宋令仪尴尬假笑。网络上说学生在底下干什么,台上的老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话果然不假。
坦然承认:“学生是有些生活上的困惑。”
“有何困惑,可否说来与我听听?”
宋令仪迟疑了,这个时代还是相对保守,若是直言困惑男女之情,会显得轻浮了些吧。
好在洛学士也不打算为难她,“在你这个年纪,多思是正常的,不过得分清主次,日后在六局当差,切勿因个人的忧思,耽误正事。”
“学生明白。”
…………
临近月底,文昌阁的课程即将结束,洛学士会根据四人这段时间的表现,再与六局掌事商议之后,决定四人具体分配入哪一局。
这日是休沐的前一天
听雨阁小分队收拾衣物准备明日出宫回家
李鹤微惦记着姑母家的马球会,与萧明阑激烈讨论,“我去年就在准备了,到时候我俩一组,杀她们个片甲不留!”
萧明阑:“说起来我堂妹也会去,她素日里心高气傲得很,偏偏各方面都不如我,就等着这次机会压我一头呢。”
“那又如何,姑母日日逼着我下苦功夫,除了赵家姐姐,其他人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屋里不止她们二人,宋令仪与贺箐都在。
一听到“马球会”三个字,宋令仪就想起那日与谢砚书的偶遇。
心脏又开始躁动
而皇城另一边
山风呼啸穿堂而过,刮过斑驳步廊。
夕阳拉出的长长光影下,洛学士端着新晋女官的分配名录,走上半山悬空的西阁木廊。
虞攸之宽阔的肩膀靠着廊柱,五官眉眼半隐藏在灰瓦屋檐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大拇指的白玉扳指,凭栏眺望暮色笼罩的皇城。
洛学士恭敬行礼:“下官给虞少卿请安。”
虞攸之偏头看向她,嘴角笑意若有似无,“洛学士这段时间教习新晋女官,辛苦了。”
洛学士颔首,回答不卑不亢:“能为陛下分忧,是下官的本分,何谈辛苦。”
说罢,洛学士将手里的名录呈给虞攸之。
以往女官的分配,虞攸之从不过问,可今年不同,多了个破例提拔的宋令仪,宫中都很关注她的去处。
虞攸之翻开名录,目光锁定在宋令仪的名字上,以及跟在她名字后面的——宫正司典正。
六局负责宫中日常生活运转,而宫正司则是掌管戒律的监察部门。从大梁开国起,宫正司不但掌戒令,更掌谪罚。凡宫人违了规矩,宫正司下属的宫人可起牒上报,几位女官就可裁决贬罚。
这样的监察部门是一把利刃,是宫中数千宫人的缰绳,女帝登基之前,宫正司都是握在皇后手里,女帝登基后,内外兼治,宫正司接触帝王的机会便多了。
“宋女官文采斐然又心思灵敏,若分去宫正司,日日守着戒律,循规蹈矩,岂不压抑了。尚宫局司籍,还缺一位掌籍,不如就让她去哪儿吧。”
洛学士闻言,眼底如披上一层冰霜,“宋女官年纪尚小,正需好好磨练,宫正司最磨心性。且姜司正对她也颇有期待,下官以为这个分配并无问题。”
典正是七品,掌籍是八品,别看七品、八品只相差一点,月例不同、职权不同、甚至能接触贵人的机会也差多了。真要升职,可难着了。
虞攸之眉梢轻挑,嘴角的笑意加深,“噢?”
说话角度刁钻,语调拉长而慢:“洛学士是觉得本官的分配有问题,还是觉得本官说的话,在你这儿没有分量?”
“下官不敢。”洛学士还是妥协了,“既如此,下官这就与孟尚仪商议此事。”
得到满意答复,虞攸之才把名录还给洛学士,“洛学士劳苦功高,改日本官会与陛下说说,好好赏赐你的。”
“下官实在愧不敢受,先行告退。”
看着洛学士离去的背影,虞攸之眼底的浅笑沉寂下去,凝成深暗的凉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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