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罕从真定府南下,沿途州县驻军由于被调离,有心抵挡也是巧妇无米。
金军作战勇猛,很大原因是利益驱使,即游牧部落野蛮征伐,战后粗暴进行分配财产,但西路金军自从拿下太原,便被杨长挡在太岳山以北。
一直战斗,没有收获,影响军心。
这一次从河北南下,粘罕就是要打破没有收获的魔咒,为麾下将士谋福祉得实惠,重新激发西路金军的战斗力。
尽管粘罕与讹里朵有约定,西路军不得向沿途县下手,就是单纯的借道南下,但就地征粮不在约定范围。
粘罕能坚守约定,但麾下兵将则不好管,他们借着征粮的名义,在沿途大肆劫掠财物。
在这种背景下,各州百姓纷纷逃离家园,他们步调一致去往大名府,去寻找康王赵构的庇护。
那个时代通讯缓慢,普通百姓并不知康王遁走,都一股脑涌向大名府。
而乐和从大名府出发,一路上几乎是逆着人群西行,直到进入磁州才发生变化。
由于孙新、顾大嫂的宣传,当地有不少百姓没随大流,而是扶老携幼选择逃往潞州。
谁是乱臣贼子不重要,谁能让百姓活命才重要。
杨长数次打退金军,治下百姓一直过着太平日子,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乐和跟着逃难人群,往风月关方向赶路,他担心有细作混入,在途中帮着暗中排查。
通过不停交流套话,乐和发现这些逃难百姓,大多对惠民政策不了解,只单纯觉得杨长很能打。
毕竟磁州与潞州相邻,他们暂时跑到潞州避难,等到金人收兵离开中原,这些人又会回磁州家乡,并没打算在杨长治下扎根。
从大名府一路走来,乐和发现己方的宣传不够,否则涌往大名府的百姓,一定会转道去往山西。
等我回到威胜,定要提醒太尉。
距风月关还剩五里时,乐和在逃难人群之中,发现十几个精壮的汉子。
他们虽然衣服破旧、一身尘土,但每个人眼睛都是炯炯有神,显然不是一般的农夫。
细作?
乐和走南闯北,江湖经验丰富。
这会察觉到异常,并没有马上寻去确认,而是默默跟在身后,直到已能看到风月关,才主动上前套近乎。
“几位好汉,都是打哪儿来啊?怎么没携带家眷?小弟孤身一人,能不能同路作伴?”
“这么多人,似乎用不着一起,最好各奔前程.”
“等等。”
乐和本来为人拒绝,但队伍前方圆脸似头人的汉子,听到对话突然回身止住同伴,并抱拳点头致意。
“我们来自磁州,是代表家里来探路的,能安家再回去接家眷,小哥为何独身上路?也是来探路么?”
“不是,我家人已在潞州,日子似乎过得不错,我是来投奔的.”
“哦?那挺好。”
圆脸汉子突然态度殷勤,笑呵呵拉着乐和追问:“不知怎么称呼?既然你就一人,咱们结伴同路。”
“姓乐,家里排行第三,叫我乐三郎,或者乐三儿,未请教”
“原来是乐兄,唤我董大郎即可。”
两人边走边寒暄,董大郎表现得相当热情,不多时就来到风月关下,发现守军对入关人员,进行仔细的盘诘。
董大郎回身看同伴,发现众人表情很沉重,心说顶着这张脸过去,少不得被多问几句。
不行,看来我们要顺利入关,还得落到乐三儿身上。
想到这里,董大郎突然停下,攥住乐和的手,正色说道:“乐兄,大家相逢是缘,你家已在潞州落地生根,而我们还是初来乍到,入关后要承你关照。”
“好说,小弟一定尽力.”
“入关的百姓很多,等会关下盘诘问话,万一中途走散可就麻烦,老哥想请你帮个忙。”
“嗯?请讲。”
乐和已对众人起疑,董大郎刚才握自己时,虎口的老茧十分明显,而掌心却没老农粗糙,所以绝对不是庄稼汉。
看到董大郎露出獠牙,乐和陪着笑脸继续附和。
“乐兄来投奔亲人,等过入关检查定然很容易,干脆说我们是你的同乡,这样便能省去不小麻烦,您看成与不成?”
“好啊,包在我身上。”
“那太好了,乐兄真是仗义,那便走吧!”
“好好,我走前面。”
乐和原本只是五分怀疑,现在怀疑已提升至九分,没想到自己只是回去复命,还能顺道逮一群细作。
行至风月关下,乐和一眼就看到邹润在前方,猜测最近入关百姓太多,他亲自把关盘诘行人。
乐和提前向守卫使眼色,然后上前配合对答了几句,就被允许进入关下甬道。
董大郎等人检查完行李被放行,这才追上甬道前方等待的乐和,随一起穿越甬道往关后而去。
一行人刚走出甬道,突然听到一声喝喊:全部拿下。
左右冲出两队官兵,将他们全部按在地上。
“干什么?”
“刚刚已经检查过了!”
“我们是良民!”
众人侦察的时候,董大郎意外发现乐和没被抓,于是急忙挣扎解释:“各位军爷,我们和他是一個村的,你们怎么胡乱抓人?乐兄,快帮哥哥作证。”
“董兄。”
乐和信步走上前,语带玩味对曰:“我乐三郎素来诚实,怎能帮你作伪证呢?有问题就快招吧。”
“你玩我?”
董大郎气得咬牙切齿,想倒打一耙将乐和拉下水,于是指着一旁将军模样的人,情绪激动进行告状。
“这厮颠倒黑白,我们是真真的好人,他其实是康王细作,刚刚在路上已承认,还想暗中招募我们,许诺荣华富贵,而且他的同党已潜入潞州,军爷只要抓住狠狠用刑,他一定会招出罪行。”
“用刑?伱倒是提醒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孙立把钢鞭一指,声音宛如黄钟大吕。
“不是.”
董大郎一脸无语,指着乐和继续提醒:“将军,这厮尖嘴猴腮,一看就是细作,您抓人抓他啊,绝对能审查出同党。”
“我知道。”
“啊?那您.”
“我就是他同党。”
孙立的话犹如利刃,锋芒直刺董大郎内心。
那些被按住的同党,此时脸色就像吃了翔,心说你他娘的什么眼神,我们都是被你给害了。
“说说吧,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真是庄稼汉,没人派”
“真当本将三岁孩童?你要是之前没杀过人,我把头割下来!”
“您这.”
董大郎语塞之际,有个同党心里防线崩溃,主动交待曰:“将军,俺愿招,俺真的愿招.”
“麻子,你敢!”
“聒噪!”
乐和抬手一耳光扇去,董大郎左脸瞬间肿胀感。
董大郎虽然顽固,但架不住下面人膝盖软,三两下就把他卖光。
他们其实原河北宋将宋兵,但前年末降了初次南下的金军。
首领董大郎的真名为董才,因于他熟悉山西风土人情,便被粘罕提前派来细作,为以后攻打杨长做准备,却没想到出师未捷,没入关就被乐和盯上。
擒获金军细作不是小事,孙立在请示总管林冲后派了一队人,由乐和押解至威胜发落。
五月底,乐和抵达威胜。
杨长将董才暂时下狱,着令乐和与蔡福继续审问,他想着挖出更多的情报。
乐和前脚刚离开,武松就大步流星赶来,抱拳提议道:“粘罕不怀好意,定然是学的翰离不,从潞州来攻威胜,要不要给林教头增兵?”
“潞州东有太行,只要扼守住风月关,任粘罕有再多金军,也最终不得而入。”
“可潞州持续流民涌入,风月关的盘诘难度很大,这次要不是乐三郎凑巧,董才或许已经成功潜入,要是再混入军队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莫如封关拒民”
“封关拒民,乃懒惰之法,还会丧失民心,林教头为人谨慎,另有燕青为辅,相信他们能处理好。”
见杨长言之凿凿,武松又继续提议:“金军突然大举南下,又提前派出细作潜伏,也不知是否为咱们而来,二哥没有多少远见,把朱武或闻焕章召回威胜问计?或者召集威胜群臣来议事,听听大家的看法?”
“嗯”
杨长凝眉沉吟,喃喃对曰:“潞州流民涌入,各地又夏收在即,周边各关隘险要,都有重兵在把手,暂时不会有危险,就算天大的事,也要等收了粮食再说,我自己先想一想.”
“好吧。”
武松言罢辞了杨长,便派出亲兵往平北军传令,调时迁及夜枭军来威胜听用。
粘罕未战先派出细作,这让武松问道一股熟悉的味道,顾大嫂的麻雀军还没成型,而时迁的夜枭军已练好五百人,完全可以派出去发挥作用。
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杨长辖区周边大事不断。
先是太原金军突然后撤,甚至主动放弃汾州全境,之后就传来流民涌入潞州,粘罕与讹里朵同出河北的消息,而现在又抓捕了金军细作。
不论怎么看,都像在算计自己。
杨长毕竟底子薄,去年底到现在这半年时间,连续拿下潞州与辽州两地,手中资源消耗犹如打牌,三两下就掏空了家底。
而潞州持续流民涌入,将地存粮的告急线再次拉低,所有人都在等六月夏收,等小麦与土豆双丰收。
萧让掌管的平北军,是杨长治下第二个推广土豆的州,去年全州余下的官仓粮食,都用来接济潞州与辽州。
平北军各地收割在即,已能看到吃饱饭的希望,而限制粮食产量的是土地。
杨长去年在汾州数败金军,现在听说金军撤走、放弃汾州,不少从汾州迁入的百姓,都向联名向州府请愿,希望官军开入汾州驻扎。
这些人想回故乡种地,也有不少汾州籍百姓参军,希望随军收复自己家园,而朱仝跟着杨长打出了信心,他这几个月厉兵秣马,就等太尉府下令北上。
萧让、朱仝的书信,让杨长生出不小犹豫,他便以视察流民的名义,去到潞州问计闻焕章。
闻焕章认为时机未到,还不是主动进攻的时候,特别不能轻易向太原扩张,让捉襟见肘的各路驻军,分散把守没有屏障的地盘,建议杨长继续发展民生,先让金军与宋军消耗。
杨长纳闻焕章之言,按兵不动以待天时。
考虑到潞州大量流民涌入,林冲麾下兵马确实吃紧,杨长命鲁智深率义胜降军,到潞州帮忙收割及维持秩序,重点向壶关地区增兵布局。
壶关以南便是泽州,杨长很想纳入势力范围,目前还没找到合适借口。
只要补齐泽州这缺口,就相当于把防御叠满,金军但凡想攻打杨长,就只能耗费兵马钱粮,硬啃各种关隘。
当然,杨长未雨绸缪早了些,粘罕大军经过磁州之时,得知风月关有重兵把守,直接放弃了强攻入潞州的打算。
讹里朵接赵构的传讯,遂邀粘罕到合围王宗濋,粘罕闻言欣然允之。
于是东西两路金军,同时从铭州、相州两地开进大名府,王宗濋意识到危险为时已晚,只得被迫应战。
王宗濋率领的禁军与西军,兵力数量、单兵素质都不如金军,黄河里运辎重、粮草的船只,又被张顺带水军不停骚扰。
几场战斗下来,十余万宋军损失殆尽。
解潜战死马陵道口,折可求兵败被金军俘虏,折彦质力保王宗濋逃脱。
王宗濋领十万大军出门,逃回汴梁只剩不到二十人。
钦宗得知金军复来,并全歼了自己倚重的西军,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朝廷上下也是一片哗然。
求和派代表耿南仲,建议钦宗向金称臣纳贡求和,遂以吏部侍郎李若水为使,带着满满诚意去见粘罕与讹里朵。
所谓诚意,即答应割地、赔款、质子,一切要求。
黄河划界就黄河,赔款要多少给多少,要谁为质谁为质。
金人素来得寸进尺,所以钦宗并不放心,他怕金军再临汴梁,危急时刻又想起李纲,遂派亲信持旨去召回京。
李若水在黎阳见到粘罕,西路金军在大名府短暂休整,继续从黄河以北向西进军。
粘罕心中芒刺是杨长,所以他的要求只有一个,即割让河东河北所有城池,最主要就是山西各州,并限期二十天完成交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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